春花剑 第十一章 江湖第一神兵

——人们又何必要为已经过去的事悲伤？岳天朝道：“我的大儿子是个白痴，幼年时就夭折了，我的次子是为了要去替姐姐和姐夫报仇，战死在五鬼山的。”

暗算岳家大小姐的五鬼山群鬼，在那一战后，也没有一个活着的。

岳天朝道：“这是我们家门的不幸，我并没有埋怨过任何人。”

他的声音还是很平静：“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命运，是幸运？还是不幸？都怨不上别人，所以这些年来，我也渐渐看开了！”

一个人在经过这么多悲惨和不幸之后，还能够保持心境的平静。就凭这一点，他就已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唐秋月很佩服，真的很佩服。

岳天朝道：“现在我想得真开，造成这些不幸的，也许只因为我们岳家的杀戮太重……”

能想到这一点，更令人佩服。但是他为什么要将这些事告诉别人？这本是他们自己家族的隐私，本不必让别人知道的。

——他告诉我这些事，是不是因为他已将我当做个死人？

——只有死人才是永远不会泄漏任何秘密的。

唐秋月已想通了这一点。可是她并不在乎。因为她也想开了，别人对她的看法已完全不放在心上。

岳天朝又道：“你当然知道我还有个女儿，叫岳春花。”

唐秋月道：“我知道。”

岳天朝道：“她的确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岳家的灵气，好像已完全集于她一身。”

唐秋月道：“我知道她少年时就曾击败了当时的名剑客华英雄。”

岳天朝道：“华英雄的剑法，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高，而且也太骄傲，根本没有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看在眼里。”

他慢慢的接着道：“一个人要学剑，就应该诚心正意，绝不能太骄傲，骄傲最易造成疏忽，任何一点疏忽，都足以致命。”

这的确是金玉良言，唐秋月当然在听着。

岳天朝笑了笑，道：“可是我那孩子并没有这种毛病，虽然少年成名，可是她从来没有轻视过任何人。”

唐秋月忍不住长长叹息，道：“只凭这一点，就难怪她能天下无敌了！”

岳天朝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道：“可惜这也是她的不幸。”

唐秋月道：“为什么？”

岳天朝道：“就因为她从不轻视任何人，所以她对敌时必尽全力。”

他没有再说下去，唐秋月已明白他的意思。

——一个人对敌时若是必尽全力，剑下就一定会伤人。

她早就知道岳春花的剑下是从来没有活口的。

岳天朝又在叹息，道：“她平生最大的错误，就是杀戮气太重。”

唐秋月道：“这并不是她的错！”

岳天朝道：“不是？”

唐秋月道：“也许她并不想杀人，她杀人，是因为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不杀我，我杀你。

唐秋月也在叹息，道：“一个人到了江湖，有时做很多事都是身不由主的，杀人也一样！”

岳天朝看着他，看了很久，缓缓道：“想不到你居然很了解她。”

唐秋月道：“因为我也杀人！”

岳天朝道：“你是不是也很想杀她？”

唐秋月道：“是！”

岳天朝道：“你很诚实。”

唐秋月道：“杀人的人，一定要诚实，不诚实的人，通常都要死于别人剑下。”

——学剑的人，就得诚心正意，这道理本是一样的。

岳天朝看着他，眼睛里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忽然道：“好，你跟我来。”

唐秋月道：“谢谢你！”

谢谢你，这本是很平常的一句话。此时此刻，她居然会说出这句话来，

为什么要谢？是因为这老人对她的了解，还是因为这老人肯带她去送死？

她本来就是送死来的。

夜。

夜色初临，山庄中已有灯火次第亮起。

他们走入了大厅旁的一间屋子。大厅里灯火辉煌，这间屋子里灯光却是昏黄黯淡的。

屋子里每样东西，都蒙着块黑巾，显得阴森冷寂。

岳天朝为什么不在大厅中接待贵客？为什么将她带到这里来？唐秋月没有问，也不必问。

岳天朝已掀开一块黑布，露出一块匾，和五个金光灿烂的字：“天下第一剑。”

岳天朝道：“这是自古以来，江湖中从来没有人得到过的荣誉，岳家的子孙，一直都对它很珍惜，也很惭愧。”

唐秋月道：“惭愧？”

岳天朝道：“因为自从老人家仙去后，岳家的子孙没有谁再能配得上这五个字。”

唐秋月道：“可是现在江湖中已公认三小姐能配得上这五个字了！”

只有三小姐。

岳家的岳春花。

岳天朝道：“所以老人家当年在太阳山用的那柄剑，现在传给了她。”

他又强调：“那柄剑已多年没有动用过，至今才传给她。”

唐秋月了解。

除了“她”之外，有谁配用那柄剑？

岳天朝道：“你想不想看看这柄剑？”

唐秋月道：“想，很想。”

又一块黑布掀起，露出个木架。

木架上有一柄剑。剑鞘是乌黑的，虽然已陈旧，却仍保存得很完整。

杏黄色的剑穗色彩已消褪了，形式古雅的剑锷却还在发着光。

岳天朝静静的站在这柄剑前，就好像面对着自己心里最尊敬的神祗。

唐秋月的心情也一样。他的心情甚至比岳天朝更虔诚，因为她知道世上只有这柄剑可以杀了她！

岳天朝忽然道：“这并不是名师铸成的利器，也不是古剑。”

唐秋月道：“这是柄天下无双的名剑。”

岳天朝承认：“的确是的。”

唐秋月道：“只不过我真正要看的，并不是这柄剑。”

岳天朝道：“我知道！”

唐秋月道：“我要看的，是这柄剑的主人，现在的主人。”

岳天朝道：“现在你已经面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