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 第九十九章 初次较量

第九十九章初次较量

罗教头并不理会袁圆的招呼，径自打量着天美的环境和摆设。袁圆对杨君如和云小小使了个眼色，道：“两位客官，请先上去吧，等会儿我让小二把饭菜端到两位房间里去。”

杨、云二人会意，道：“好，那就麻烦袁老板了。”说着两人便上楼，赶紧去敲叶榆林的门。

这回杨君如和云小小只是躲在楼梯上看着，叶榆林则慢悠悠的下了楼，坐在距离门口最近的一个位子上。小二忙给他上了壶茶，他慢慢喝着，仿若对眼前一切都无所谓。

罗教头已经将客栈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了，却还未开口说过一句话，这让袁圆心里有点没底，她深知这罗家上下最为厉害的便是眼前人——不仅功夫了得，城府极深，计谋也甚多，可以说罗家有今天，他有一半功劳。她虽在江都待了几年，也积累了不少对付难缠的人的经验，无论什么人她能应付自如，唯有这罗教头让她很有些发怵。直到见到叶榆林下楼，她才稍微安下心来。

罗教头终于开口了：“袁老板，近来店里生意可好呀？”语气平静，听不出一丝敌意。袁圆微笑道：“还算过得去，多谢罗教头关心了。”

罗教头笑笑：“袁老板客气了。我看你这店做得不错，价钱也实惠，再加上你这个美女老板的活招牌，可算是财源滚滚啊！”

袁圆摸不准他的意思，微微一笑，道：“罗教头说笑了，小店只是小本经营，怎么谈得上财源滚滚！真要说起来，罗家才算是财源滚滚，这还是托了罗教头的福呢！”

罗教头道：“承蒙抬举。罗某也是受人之托，不敢怠慢。”

两人东拉西扯的说了一会儿，袁圆道：“难得罗教头大驾光临，不如就在小店吃个饭，我请客。我这里的饭菜虽比不上罗家，却也能入口。”

罗教头笑道：“袁老板这话可就谦虚了。你这里的饭菜何止是入口，简直是珍馐佳肴，不然怎么勾得住我们大少爷的心！”

袁圆暗想：“绕了这么久，终于说到正题了。”她正色道：“罗教头果然是为罗大公子的事情而来的。”

罗教头道：“既然袁老板已经知道，那我也不兜圈子。我家大少爷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家业也无心打理，我家老爷和夫人是愁得头发都白了。自袁老板你明确放话说要嫁给别人为妾之后，他更是夜夜宿醉，完全变了一个人。”他观察了一下袁圆的神色，接着道：“我知道袁老板你也无心当罗家大少奶奶，不过，看大少爷那个样子，我们实在是很痛心。你也知道，他原本虽算不上风流倜傥，却也一表人才，而且聪敏异常，现在的他人不像人，鬼不似鬼，跟他说一句话，他半天才能明白过来。夫人背地里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冒昧过来请袁老板屈尊去劝劝大少爷，让他重新成为一个像样的人。”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令人动容。袁圆很有些犹豫，她无意伤害任何人，也没想到罗克柯会变成这个样子。依她本性，很想立刻就去找到罗克柯好好劝说一番，但是她一眼瞥见叶榆林，想起了云小小严厉的表情和语气，轻轻摇头道：“对不起，我不能去。”不能给人希望，去了能说什么呢？她如是想。

罗教头道：“袁老板，罗某今天拉下这张老脸来求你，只想让罗家恢复正常。平常罗家也不曾为难于你，你何必如此绝情，拒罗某于千里之外！”

袁圆坚决道：“我真的不能去。请罗教头你谅解！”

罗教头眼神一闪：“能不能给我个理由？”

袁圆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叶榆林淡淡道：“因为她要嫁给我了，怎么可以去安慰别的男子？”

罗教头眼睛扫了他一眼，立刻神情凝重，道：“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袁圆赶紧道：“他就是我未来夫君”

叶榆林伸手止住她，道：“贱名不足道，只是希望罗教头以后不要再来天美打扰我的爱妾了。”这句话说得还算客气，楼上云小小悄声道：“我第一次见大哥对一个外人这么客气，大概是怕锋芒太露连累天美吧。”杨君如“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只听得罗教头道：“我是来请求袁老板发发善心的，并不是故意打扰，只要袁老板答应跟我走一趟，我保证从此以后天美不会再出现半个前来找事的人。”

叶榆林嘴角扯了一下，道：“如果她不答应呢？是不是天天都会有人来砸场子？”

罗教头微微一笑，道：“这话说得有点过，不会天天的，因为天美最多只能再开三天。”语气虽平静，可话里的狂妄明显得让人有点上火。袁圆知道他说得到做得到，这是有过先例的。当初战乱刚起的时候罗教头与人合伙趁机狠赚了一笔昧心钱，回来那几家与他合伙的人都不明不白的死了，其家人去讨公道，却被乱棍打出，各人仅剩的客栈、布店什么的也在两天之内关了门，从此杳无音讯。如今罗教头撂出狠话，她得好好思量一下了。

叶榆林却微微一笑，是那种寒人的笑，袁圆哆嗦了一下，不敢再看，连罗教头也心中一凛，冷冷道：“你笑什么？”

叶榆林道：“天美不能开也无所谓，不过我会让你们罗家也从此消失，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这话也平淡，听在罗教头心中却如雷轰，他睁大眼，这么久以来，他不是没见过会说狠话的，但没见过如此会说的。他猛的哈哈大笑：“让我们罗家不存在？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你确定你没疯？哈哈哈哈”他的笑声渐渐止歇，叶榆林毫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嘲弄，却绝对没有半丝玩笑。他收起笑容，冰冷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叶榆林带着那种嘲弄的眼神轻轻笑道：“就凭我是我！”

“我”字未完，罗教头眼前一花，喉头一凉，一把剑已抵在他的喉咙上。他脸色瞬间变白，从一开始他就看出眼前这人身手不凡，却没想到自己会连他的动作都没看清就被制住。不过他毕竟经历过太多血腥场面，兀自镇定道：“你是谁？江湖中有这种速度的没几个人。”

叶榆林道：“你不需要知道，你需要知道的就是——我说到做到。现在，你可以走了。”

罗教头思考了一下，道：“好吧，今天算我倒霉，不过，袁老板，我希望你把我的话放心上。大少爷现在最常去的地方是新星酒楼。”他用手拨开叶榆林的剑，转身走出天美。袁圆看着他走远，若有所思。叶榆林收回剑，又坐下，叫了一声：“你们两个可以下来了。”这是对杨君如和云小小说的。楼梯上的两个人下楼坐到叶榆林身边，袁圆道：“你们饿了吧？我叫厨房弄吃的，马上就好。”她进了厨房。云小小想说些什么，瞥见杨如岩一脸烦恼的进来了，后面跟着沉默的易日月和一直没停嘴的杨宁：“师父，你刚才那招太帅了，哎，那个动作我怎么都学不会，你再教教我吧。还有那个摔人的方式，我怎么就做不到呢？对了对了，你怎么可以一心两用，左手掌右手拳啊，我练了好久都没用”

杨如岩见到叶榆林三人，如获大赦，不再管杨宁说什么，冲上来坐好，道：“是准备吃饭了吗？我好饿呀！小二怎么还不上菜？”云小小笑道：“终于有个人比你还能说了，以后你就不怕寂寞了。”

杨如岩撇嘴：“你不知道，他明明比我大，比我还话多，我就没见过世界上有比他啰嗦的人。一上午烦死我了，连功夫都练不好。而且一口一个师父，叫得我心里那个不高兴，好像我多老似的！更何况，我都还没答应要收他为徒呢！”

云小小道：“习惯了就好。我倒觉得有这么一个徒弟也不错。”

杨宁猛点头：“就是就是！”

杨如岩瞪他一眼，向着厨房方向叫道：“小二，我们的菜怎么还不上？快饿死了！”

小二大声应道：“菜来了！”随着他的话，一道道菜接连上来，杨如岩说声：“我先吃了。”然后便狼吞虎咽。其余几人也拿起筷子开始吃。

饭毕，杨宁看看杨如岩，又看看叶榆林，道：“师父，你的师父是不是你爹呀？”

杨如岩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爹”是指谁，忙道：“是我爹。我要收你为徒得经过他同意才行。”他算准了叶榆林不会答应让他当一个外人的师父才这么说。杨宁“扑通”一声跪在叶榆林面前，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头，道：“师祖，请您收下我这个徒孙吧。有我当徒孙好处很多的，吃穿不用说了，我还有一大帮人可以供您差遣，绝对随叫随到。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去帮你们弄，绝对不耽搁。而且以后你们想当官我也可以帮你们弄”

杨如岩忙道：“你快打住，我们可没想要那些，你说的我们自己也能做到，用不着你动手。你还是省省力气，找另外的师父去吧。”

杨君如微微一笑，联想到以前杨宁说的他的背景，有点为他难过，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最大的靠山已经没几个月活头了。假如隋炀帝死了，他这个前朝的皇子还能靠什么在这世界上生活？

不对。她忽然察觉到杨宁所说身世的矛盾之处：他母亲虽然是皇帝的妃子，可他加了个词“曾经”，说明他母亲早已失宠而被赶出了皇宫，他就只能算是一个被抛弃的皇子，那他又凭什么能在江都这样横冲直撞让人都惧怕他？又凭什么能在这里说出那样的大话？她不禁出声问道：“你母亲姓什么？”

杨宁不明所以，答道：“宇文。”

杨君如脱口而出：“宇文化及的那个宇文？”

杨宁道：“宇文化及正是我外公。”他言语里带着一丝恭敬，对杨君如直呼宇文化及之名甚为不满，碍于杨如岩又不好明言。杨君如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终于明白了，他能这么嚣张靠的不是杨家，而是宇文家。不过，假如他母亲是宇文化及的女儿，隋炀帝又怎会得罪宇文化及冷落他女儿？她很想知道，又怕杨宁难堪，便忍住了。倒是杨如岩好奇的问杨君如：“姐娘，你认识他外公啊？”

杨君如摇头：“他外公那么厉害，我怎么可能认识，只是听过。”她暗暗猜测，假如现在告诉杨宁几个月之后他外公将会杀死他父亲，他会是什么反应？到时候他会帮宇文化及还是救隋炀帝？

叶榆林看看杨君如，停顿了一下，道：“你不用当他徒弟。”

杨如岩面露喜色，杨宁一脸失望，叶榆林接着道：“当他师弟吧。”

这下杨如岩和杨宁的表情调了个，杨如岩抗议道：“为什么？大哥你不能这样？”

叶榆林不理他，只对杨宁道：“你比他大，叫他师父会折他寿，以后叫他师兄就好。我说过不再当他师父，他现在的师父是她。”他一指杨君如，继续道：“以后你的师父也就是她了。”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都有点转不过弯来，杨君如怎么突然之间成为杨如岩的师父了？杨君如心下茫然，可是看着叶榆林，也只能顺着说：“对，我是你们的师父，不过先声明，我不能教你们武功。”

叶榆林道：“武功的话不需要你教的，杨宁还有师兄。”

杨如岩一脸迷惑：“我的师父以后是姐吗？”他脑袋有点晕，把“姐”这个称呼说出了口都没发觉。杨宁疑道：“姐？是指谁？”

云小小忙道：“没有，你听错了。好了，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以后你们就互相帮助，相互照应，师兄弟要相亲相爱。”杨宁点头：“那是自然，以后还请师兄多多关照了。”他向杨如岩行了个大礼。杨如岩只得回礼，虽然还是有点无法接受自己多了个莫名其妙的师弟，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师父变成了杨君如，但是这一切总比当杨宁师父要好。而且说起来，杨君如一直在督促他学习各类功课，也算是师父吧，这么一想，心里就好过多了。杨宁又对着杨君如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行拜师之礼：“徒儿杨宁见过师父！”杨君如可没受过人这么大礼，忙起身扶住他：“你快起来，我不习惯这样。”杨宁笑笑，起身道：“师父，以前是我不懂事，得罪了你们，还请不要放在心上。”杨君如说了几句客气话，几人重新坐定，随意的话着家常。

云小小有意无意的观察着易日月，他一言不发的在那里坐着，听着几人闲聊，眼睛里却不时有精光闪过，偶尔抬头看一眼叶榆林，眼神也很有些愤恨，又总是在叶榆林发觉之前垂下眼帘掩藏真实想法。她越来越好奇，这易日月到底是什么人？从他目前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叶榆林的仇家没错，那他对杨如岩应该只有虚情假意才对，为什么又看不出一点不真？蓦然间，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只有这种可能可以解释易日月的行为。另外，从易日月对他们几人的熟悉程度来看，他应该在很久以前就跟着他们了。

那么，她就要更加小心，以免出现她最不想看见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