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流离 第三十五章 冬皇

这时的余叔岩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也一度萌生了息影舞台的念头。

一日，偶感风寒，余叔岩积劳成疾终于病倒。

多亏了孟小晓冬殷勤侍奉，照顾周到；并且不断请问艺事，敬业执著。

见孟晓冬如此好学，余叔岩自然也乐得倾囊相授，一招一式务求完美。

当然，这时候的顾城便是被孟晓冬拉来了余家，孟晓冬可是知道自己的男人医术有多强，而余叔岩又是她最敬爱的恩师，自然希望顾城能出手为其诊治一番。

而在孟晓冬的撒娇卖萌之下，顾城便顺水人情的出手了，本心上讲，顾城也希望这位京剧大师能够健康长寿，也许后来在这条艺术之路上走的能比上一世更远也未可知。

孟晓冬的艺术在拜余之后较之拜余之前有了质的飞跃，这也是后来能与当时京剧老生翘楚马连良、谭富英、杨宝森相颉颃，誉满全国，被尊称为“冬皇”的重要原因。

数年后，名满天下的孟小晓冬，成为了一代人口中的“冬皇”，有人这样评价她说：“孟晓冬自拜叔岩，则每日必至余家用功，寒暑无间。前后五年，学了数十出戏，是余派唯一得到衣钵真传的人。假若余派的东西是真正研究院的玩艺，孟晓冬倒真是一位唯一够资格的研究生。名贵则名贵极矣，然大好艺术不能广传，总是一件令人扼腕的事。”

余叔岩多年来身体欠佳，便养成了日夜颠倒的毛病。而鉴于余先生每天傍晚才起床，所以孟晓冬每天是下午请余先生的琴师王瑞芝给她吊嗓练唱，然后分别在晚7时左右到余府用功，但是往往要等到余府的门客畅谈到午夜才开始上课，至凌晨下课返家。

当时拜师余叔岩的学生不少，但是能够坚持下来的不多，惟有孟晓冬一心要学习到老师的艺术真谛，所以除每学完一出戏后有一两场实验性演出外，基本放弃了一切业务演出，就这样一出一出的学习了30多出戏。仅仅是《武家坡》和《击鼓骂曹》，孟晓冬就曾经向仇月祥、孙佐臣、陈秀华、言菊朋、鲍吉祥等名家多次学过，早在1920年就灌过唱片，却依然跟余师恭恭敬敬地从头学起，直到实验演出以后得到老师批准。其中有一出《法场换子》，是余叔岩精心之作，她学好后便许诺在余师寿辰时露演。

上一世，由于余叔岩旧病复发而不治，于53岁早逝，这出戏便成绝响。但这一世，经过顾城的治疗以及孟晓冬的细心照料，余叔岩的身体日渐康健了起来。

以余叔岩的眼光自然不难看出孟晓冬未来可期，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如同亲生子女一般侍奉着他，也令他倍感欣慰。于是余叔岩决定不仅仅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还打算将自身数十年来积累的人脉交于其手。

以期孟晓冬能将他的艺术思想发扬光大。

只不过孟晓冬的成长速度大大超过余叔岩的预料之外，这又不得不让他感叹孟晓冬堪称恐怖的戏剧天赋。

那时北平京剧界的名角不愿意和坤角同台演出。比如曾经红极一时的女演员如金少梅、琴雪芳、碧云霞等人，都是在“城南游艺园”（类似上海的“大世界”）唱出名的。在余叔岩的牵线下，孟晓冬乍到北平就同琴雪芳合作，一炮打响名气。孟晓冬扮相好，无脂粉气，台风潇洒大方，唱谭派戏归路，嗓宽韵厚，不带雌音，这在当时女老生中，是极为难能可贵的。

琴雪芳（马金凤）那时专演《千金一笑》、《宝蟾送酒》一类的古装戏，是标榜梅派的，为拥梅的一些人所赏识。由于孟晓冬和她同台，爱屋及乌，孟晓冬也获得他们的捧场。一次，在第一舞台举行的一次盛大义务戏中，大轴是杨小楼、梅兰芳合演《霸王别姬》，压轴是余叔岩、尚小云《打渔杀家》，这位来自江南未满二十岁的孟晓冬，竟被排在倒数第三，与裘桂仙合演《上天台》。荀慧生、马连良的戏码都在她的前面，成为坤角老生被列入盛大义务戏中的第一人。这在当时的北平城，不能不说是个奇迹。海报一出，轰动九城。在第二次义务戏中，孟晓冬与梅兰芳合演了《探母回令》后，更是一登龙门，身价百倍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孟晓冬首次登台，搭永盛社坤班在前门外大栅栏街三庆园夜戏，与赵碧云合演《探母回令》(四郎探母)，当时京城名角如林，十多个戏班竞争下，能以唱大轴的头牌身份出现，而且有相当号召力，就可见剧艺不凡，很露头角了。

直到后来，这样的情况愈演愈烈，数月之后真正让孟晓冬名声大噪了起来。

孟晓冬的崛起，为女演员在京剧舞台上争得应有的地位。她一跃而成为大演员后，深获舆论的颂扬，京津各报一片好评。沙大风主持的天津大风报尤多赞美之词，竟称之为“冬皇”。

而孟晓冬‘冬皇’的称号也渐渐从北方三镇向着全国蔓延而去，美誉一时四传,直至后来被全国广知。

‘冬皇’之名彻底名扬天下。

在孟晓冬名声响彻大地的时候，却并未骄傲自满，最令余叔岩满意的还是她的至纯孝道。

当时，慕名而来的学生繁多，特别是对余叔岩秘传的那出戏《法场换子》。每当学生请她传授此戏，她总是严肃地说：“余师有言，没有演出过的戏切不可教人。我不敢违背老师的遗愿。”她就是以如此惊人的毅力和虔诚得到了余叔岩的真传实授，受到京剧界广大同行的尊崇。

后来这出戏也是在孟晓冬的手上真正发出它那震惊京剧界的声音。

出身梨园世家的孟晓冬自小生得聪慧秀丽，生得一双大眼，鼻子直挺，嘴唇饱满。初闯京城时，正值十七岁青春妙龄。闲坐时满是女子的娴静；回过神来，则又透露出一股英气。她的扮相俊逸儒雅，姿态柔美又不失阳刚；她的嗓音高亢、苍劲、醇厚，全无女人的柔弱，听起来别有韵味。

她举止优雅，气质高贵，楚楚动人，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身边自然会环绕一些达官贵人和纨绔子弟，他们倾慕于孟晓冬的美貌和表演天赋，竞相对她献殷勤，被当时北平许多人评为心目中的偶像，暗恋于她，这其中就有京城达官之子王惟琛。

而这段时间，也正是梅兰芳访日返京后的日子。一个是伶界大王，一个是坤伶须生泰斗，一个如日中天，一个光艳烁人，可谓旗鼓相当。

一段时间内，两人形成了打对台的局势，双方营业额不相上下。而且两人在堂会中不断合作，同台演出《梅龙镇》、《四郎探母》等，后来又一度在开明大戏院联袂演出《二进宫》。二人本是梨园同行，在梨园众人中，梅兰芳也是第一次遇见能与他一争长短的女伶人。

渐渐的，梅兰芳看向孟晓冬的眼神中不再只是欣赏，还蕴含着一种孟晓冬熟悉的光。

那是经常在顾城眼中见到过的光，孟晓冬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毕竟这时候的她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也不再是那个‘见识浅薄’的女孩。

只不过已经与顾城相恋相守的孟晓冬，当不至于如同上一世那般，一生傲岸的孟晓冬，由绚烂归于平淡，终其余年了。毕竟有顾城守护着她，便不可能再让她黯然一生。

他决不允许！

至于另外一个暗恋着孟晓冬的王惟琛，作为北平市长的儿子，在北平地界上，是一位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只要孟晓冬登台演出，王惟琛必去捧场，在演出结束后，他必定到后台约会孟晓冬，送上鲜花和各种贵重礼物。在王惟琛心目中，早把孟晓冬当成了自己的未婚妻，并且发誓非孟晓冬不娶。不过对于这位经常穿着浅灰色西装，文质彬彬，面色惨白，年约20岁左右的王惟琛，孟晓冬一眼便看出其不学无术，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自然不会给与好脸色了。

因此王惟琛每次都是无功而返，因为每次孟晓冬离开舞台之后，都会直接被顾城接走，丝毫不给那些人机会。

有这么好的女朋友，藏起来不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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