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鬼差代理 出门

天微微亮，鸡鸣声刚刚响起，陈萧便起床走到了院子中，在那堆破烂中翻腾起来。实在是天太寒，而自己那床被褥又实在不能看。光是褥子上那几个大窟窿就能让闻者涕零。少年四处翻着搜寻，却什么也翻不到。这才明白过来应该是被路过的街坊邻居顺手拿去。陈萧有些无奈，却也无可奈何。被别人拿去的东西就像泼出去的水，有理说不清。只得先回屋洗漱，再去矿上看看能不能寻一些。

待洗漱结束，陈萧重新走入院子，伸了个懒腰，随即出了门。

陈萧所在的屋子是贫民窟的最西边。而矿山都需要从最东边的车站坐车前往。原本小镇有不少站牌可以坐车，但大多已经报废。甚至一些已经被人拆了下来，拿去废品站卖钱。光程萧知道的废弃站牌就有十余个之多。

一路穿街走巷，时间还充裕，陈萧便放慢了脚步。虽说蟠龙镇之前也曾辉煌，但这路确是一年不如一年。总是想着下一年再修，越积越多，后来索性干脆不修了。本就泥泞不堪的路，再有暴雨和暴雪的冲刷，能有如今这副模样倒也还算保养不错。

今天是大年初一，大街上多了几盏有些掉色的灯笼。这已经是蟠龙镇的官府能做的最大努力。绕过一条街，一群妇孺已经开始了生活。虽然生活艰苦，却也为孩子们扯上了一件崭新的衣服。有一些吊牌也没有拆，上面都是陈萧闻所未闻的牌子。妇女们聚在井旁有序的准备打水，一边扯着家长里短。孩子们则是聚在一起打闹，或者摆了摆自己的衣服，进行攀比。什么自己一件衣服多少多少钱，在哪里哪里购买。那些获胜的母亲则在一旁数落孩子，却接水更加勤快。水井的轱辘一直在吱呀作响。按道理，这玩意也是个古董了吧？应该挺值钱。自陈萧记事起，便经常独自在井边玩耍。那时候，自己有些朋友。

在蟠龙镇，不是每一家都像陈萧一般，在院中就有井水喝。在水井旁的一条街后面就是一排排的高楼，足足有七层。都是当时矿山的工人居住。想接水，只能到这里。至于像宋章兮和陈萧所在的院子，就是矿上的领导居住。陈萧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住到那样的房子中。曾经陈萧也以为自己和宋章兮一样，最不济也是个比他更加落魄的私生子。不过在对比了两者的天壤地别后，还是死了这条心。

这时那些未获胜的母亲看到陈萧，仿若看到了救星，赶忙挥手招呼。

“小萧，快来。让姨看看。”

说着不由分说便让自己的孩子去将陈萧拉来。

陈萧看了看自身的矿工服，胸前大大的蟠龙矿山四个字，有些自行惭愧，赶忙摆了摆手，转身离去。一边心中默念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不受嗟来之食。君子行也。身后徒留笑声。

这都是陈萧从宋章兮那里偷学过来的名言。宋章兮时常在陈萧面前摆弄文人风采，或衣衫不整，放言浪迹天涯。或指点江山，隐有帝王之资。不过所说的话陈萧大多听不懂。像什么君子当仁不让，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等等。但这并不妨碍陈萧对这些圣人之言的憧憬向往。

再往前走，便是学堂。如今的学堂早已破败，但依旧可以看到其曾经的辉煌。占地足有五个足球场那般大，工工整整的六排楼，每一栋都是七层。唯独有些破旧的墙皮已经脱落，橙一块，灰一块。好在陈萧没有强迫症，没有全部揪下来的想法。至于学堂的操场，更是恢宏。据悉学堂在初建时就是按照朝内最高标准规划，经国子监监造，目标是建设全朝境内一流的学堂。

梦想是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自矿山出事，便一蹶不振。唯独校门上残留的一句校训“不甘人后，敢为人先，不做落魄郎”展现了众人对其极高的期待。曾经陈萧也偷听过讲师的蒙学，也曾经期待有朝一日正式落座于课堂之上。但一切都如过往云烟。

摇了摇脑袋，陈萧继续向前，便是剧院和广场。剧院早已人迹罕至，但广场还在运作。不少上了年龄的人正在健身，给这个贫民窟带来了些许活力与朝气。听宋章兮说，这里与曾经大为不同。据地方志记载，曾经的广场在修建之前曾有十二根巨柱，直通云霄。被誉为天下第一石敢当。上面雕刻十二位神兽，上刻十二时辰，镇邪驱魔。陈萧本想问十二神兽是什么，但想要刨根问底也是徒劳。地方志是什么东西，记载着什么自己也从未听闻。只是暗自感慨宋章兮的知识储备是真的浑厚，但有些东西是羡慕不来的。

过了广场没多久，便看到了一棵参天大树。这里宋章兮也给陈萧讲过。传闻为张果老仙师偶然路过此处，见此处景色秀美，却依然觉得美中不足，便信手拈来一只槐树枝，栽于此处。走前只留下一句“此可谓十全十美。”便转身离开。

经过百年的蓬勃发展，槐树枝也成为了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树。小时候宋章兮还曾拉着陈萧来过槐树下乘凉。要不是其坏笑着将还未完全学会说话，只能牙牙学语的陈萧独自丢在大槐树下，自己则被侍卫带回了家，陈萧还真的会认为宋章兮是一个本心善良的好朋友。不过盛夏在大槐树下休息纳凉的人确实很多。一些孩童则是拉帮结派，把陈萧羡慕的不行。现在倒也显得肃穆。

过了老槐树，便依稀可以看到镇口。两根恒表，上面两尊朝天吼向着镇外仰望。估摸着时间还未到，陈萧便先在车站等候。说是车站，不过就是一块孤零零的牌子。上面的字已经模糊，唯独中间那个蟠龙矿山极为醒目。

车牌对面便是火车站。曾经因为正式矿工的高工资，一些城内的人也会来这里打工。而火车便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后至矿山停工，摇钱树倒了，便再不会见到新面孔，火车站便也再无人问津，也没有火车停靠。

记得曾经李老头在世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兴致高昂，拉着陈萧说，咱们做的是朝廷特批的事情，有官府庇护。是给部队做军器。其他人哪怕你再有钱，官再大也买不走用不了咱们挖的铁。按理儿，咱们也算有编制的官员。城里人，呸。不如咱金贵。

那一天，是李老头入选后的第一天。兴致高昂，连衣服都工整了许多，精神气都不一样。

看着烂了几个窟窿的玻璃大门，陈萧收回了视线。正欲小憩一会儿，火车轰鸣的声音传来。不多时竟停靠在了车站。听着火车停靠的声音，陈萧顿时来了兴致，抬头张望。果然没多久，一男一女走出了车站。身后跟着六人，全部头戴墨镜，身披风衣，英姿飒爽。男子推开大门，却差点被掉落的玻璃砸到。看着整块玻璃都掉落，碎在地上，那男子面色有些尴尬，但看见陈萧在向他们看来，便端正了身姿，气宇轩昂的向着车站走来。陈萧赶忙收回了视线，但八人却没有停步。

“今天居然来人了，还来了这么多人。”陈萧一边感受着他们渐近的步伐，一边嘟囔。按理来说，一般人不会来这里。小镇没有什么可图。那么这些人，只能是冲着铁矿去的。

直至八人停在陈萧身边，陈萧这才抬起头。虽说是身边，却也隔着一道门槛。那是防止路人误入公路所设。双方两两相望，都没有说话。

看着他们穿的皮鞋，陈萧只是好奇这样脚就不会受冻了么？一边将穿着草鞋的脚向后缩了缩，并将一只脚放于后侧。同时偷偷打量他们的穿着。不管价钱，只是感觉一件这么薄的皮衣，瞅着倒是好看。

这些都是城内的人。曾经在矿上程萧也接触过一些城内人。穿上矿工服大家还是一同奋斗的有为青年。但每次出了矿井，第一时间便是换上崭新的衣裳，与程萧他们稍作疏远。那些人与这八人一样，看着就金贵。

那八人统一服装，大多数人都将目光放在了陈萧身上，脸上挂着漠然。偶有一两人，则是看向了远处。

那男子倒是走上前来，双手作揖。

“小兄弟，请问这里就是去蟠龙矿山的公交站么？”

陈萧赶忙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也作揖回到“是。”

那些身后跟随的人紧绷的脸垮了下来，有些想笑。倒是那男子站在陈萧身侧，摸了摸陈萧的脑袋，并未言语。

这时公交车赶到，与以往相同。发动机突突的声音好像拖拉机般，黑色尾气不断排出，又散至天空。唯一不同的是公交车比以往多了个出入平安的横幅。那司机本打算扭头直接就走。但见车牌下多了好多人，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确认没有看错后才不情不愿的靠边停车。

陈萧本打算不上车，但那男子似是看出了些端倪，笑着打趣“来吧，可能需要你的帮助呢。”说着便指了指程萧的衣服。

陈萧想了想，还是不确信的疑问“有工钱么？”

男子哈哈大笑，搂着陈萧便上了车。随即豪横的拿出手机，就要扫码。

那司机见状连忙摆了摆手，将自己的收款码递了过去。

“一人五块。”

陈萧惊呆了下巴。不过区区一个礼拜，便涨了五倍价钱。踌躇的摆了摆脚尖，感受了下口袋中不太充盈的硬币。想都没想，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硬币，丢到了钱箱里。硬币在钱箱内翻转，发出清脆的声音。直至落底，还在不停的翻转。想了想，还是再丢下了一枚硬币。程萧知道司机的贪心，但多给一枚硬币，对于自己来说已是天价。

陈萧看了一眼司机，随即转身进入车内。那司机也知道有这小鬼在，这趟应该是赚不了多少外快。因为这么点钱丢了工作属实不划算，便点了点头。嘴里一边骂骂咧咧。“又是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对你这么好，也要吃我的油水。”朝着脚下吐了口唾沫，随意擦擦嘴，似乎这样解气了不少。

陈萧坐在不远处，听着司机的辱骂也只是翻了个白眼。不过是些污言秽语，程萧也并未放在心上。如果因为别人骂一句都要死要活，倒不如直接一根梁子撞死痛快些。自己与这司机也是老相识。也没办法，现在去矿山的大巴只此一辆。有时候陈萧搬一些比较轻便的东西，也会顺手抬上大巴。司机也是如同今日一般稍加辱骂。不过自从程萧懂事的多给一枚硬币后，司机就很少张嘴。程萧也乐得享受短暂又漫长的舒适。

“手机支付，一人三块。现金支付，一人两块。”

那男子摘下了墨镜，就这样直愣愣的盯着司机。

司机倒也明白这些人来路不简单。但怎么说自己也是官府的公职人员，底气便稍硬了些。

程萧见双方剑拔弩张，谁也不想退步，便摸了摸口袋中的几枚硬币，长叹了口气，又拿出了两枚。摸了摸仅剩的一枚硬币，陈萧摇了摇头。看样子今天得走回去了。

想着便来到了钱柜，塞进去两枚硬币。随后将男子拉进了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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