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廉煞 第二章 保锁（3））

李黑子没喝酒，说：“我以后也不喝！”

吃饭时，两个孩子规规矩矩地坐着，怕扇风，怕吵醒长生。偶尔，偷偷地向长生溜上一眼，便会心地微笑。

吃完放，李黑子拿出酬谢礼物。

冯道长那里有行情，按数包了钱。

给孙文惠一块儿做裤子的粗布料，瑞福升买的。

两人推辞了一回，都收下了。

推辞是讲究，但必须收，也是讲究。

郑氏洗完家私，又伺候赵氏吃完饭，一家人才回去。

屋里只剩下一家三口，长生突然哭叫起来，好像宣布他的存在。

这个家，真的像个家了！

李黑子不再喝酒，每天起得很早，伺候赵氏吃完饭才去瓷窑干活。一整天乐呵呵的，唱声不断。下工后饭都不吃，匆匆忙忙赶回家去了。瓷窑里的人都说，李黑子好像变了一个人。

偶尔，李黑子会遇到飘仙酒楼的女老板俏姐。

俏姐拦住李黑子，扭扭细腰说：“黑子，怎的不来喝酒了，是妹妹哪垯惹你生气了？”说完，酸眉醋眼的，盯着李黑子嗤嗤地笑。

李黑子不停步，说：“忙着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俏姐冷冷地说：“哼，就你那疙瘩吃狗屎命，有你哭荒天的时候！”

赵氏每天晚上都睡得很结实。只是半夜，常常被长生的哭声惊醒。喂饱之后，长生又甜甜地睡去。

赵氏不想睡了，抚摸着黑子宽阔的胸脯，幸福得心都要化了。

有一天晚上，赵氏又犯夜了。她梦见自己一个人在镇上转悠，不知不觉来到赵文启家院子。赵氏想起虎生，悄悄来到门口，猛然记起那晚的事，害怕起来，转身离开。恍惚间，又来到李二狗家的院子。没看见李二狗，却发现李二狗的那头猪在窝里打呼噜。想起李二狗经常难为她，赵氏的心里顿时生出恶意，看看四下里没人，伸手把猪头给拧下来。

赵氏继续在小镇转悠，意外看到钱家二奶奶孙文惠从头顶上飞过去，还回头看了她一眼，怪里怪气。

赵氏正纳闷，远远听见长生的哭声，赶紧往家里走，慌乱间，被门槛绊了一跤……

赵氏醒来，长生果然在哭。

赵氏坐起来，怔怔的，不知所措。

李黑子醒来，推推赵氏，说：“长生哭呢！”

赵氏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抱起长生，但两只胳膊不停地哆嗦。

第二天，李二狗提一大筐猪肉绺子，一脸的凶光，挨家挨户地送。

哼，他娘的，欺负到老子头上了，看老子怎么整治你！

李二狗家的猪昨晚莫名其妙地死了，脖子上全是黑青，像是有人拧过一样。

赵氏更是惊慌，但她不敢告诉黑子，怕黑子担心，怕黑子生气，怕失去这个家难得的幸福。她害怕，自己连牲口都残害，那以后该怎么办。当然，更让她害怕的是，万一哪天，自己把长生像先前那三个孩子一样抱走，可怎么办呀。

赵氏痛苦，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变驴事，这辈子才积得下这么个脏命！

晚上，赵氏不敢睡觉，害怕睡着之后，又会做那种无廉耻的梦，更害怕在梦中做出那种无廉耻的事。梦中害人家牲口，害人家的孩子，这还不是世上最没廉耻的事情吗？

但赵氏没有办法，身不由己。

赵氏想不明白，自己在梦中，怎么会是那样一个坏心肠的女人！

瞌睡时，赵氏狠狠地咬指头，咬得指头上牙痕累累。害怕黑子发现，又扭自己的身体，没过多久，她的身子被扭得红黑蓝青，好像受过刑罚的罪人。

长生很顺利地过了百晬儿，每天饿了便吃，瞌睡了便睡，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很好喂养。按理说，夫妻俩应该高兴才是，但他们就是高兴不起来。

赵氏由于长时间睡眠不足，精神萎靡，恍恍惚惚。李黑子心里明白，却不好说破，只得装糊涂。在家时强颜说笑，一出门就黑了脸，一句话都不说。心情特别烦乱时，又想起喝酒。但总是咬咬牙，心想，不喝，我答应过的！

不管赵氏怎么努力，可总是会睡着的。每一次睡着，就会梦到自己满镇子闲逛，醒来后，更加惶恐不安。

晚上，赵氏挣扎着在灯下做针线，不知不觉，坐着就睡着了。她梦见自己在镇子上转悠，不知怎么就转悠到了自己的家。

赵氏看到自己坐着，长生睡在身边。赵氏伸出双手，向长生拤去。呀，是长生，是我的儿子，不能拤！赵氏两腿哆嗦，浑身哆嗦，怎么都下不了手。仿佛一道灵光闪过，赵氏又没心没肺地伸出双手，向长生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