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色刚蒙蒙亮。
咸阳宫。
嬴政身穿一袭黑色冕服,头戴十二旒冕,端坐在座位之上。
接受百官的朝拜。
霸道尽显。
百官朝敬之后,嬴政微微额首,俯瞰着下方的百官,冷声声:“诸位爱卿,昨日朕想到了一件事,天下多难,诸侯割据数百年,民生凋零,朕现在想听听尔等意见。”
“大秦现民生如何?”
话落。
李斯双眼微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果然不出他所料,始皇还是会问计于百官。
毕竟事关大秦安危,始皇又怎可能不察、不在意、不关心?
这时。
内史腾站了出来。
说道:
“回陛下。”
“大秦眼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乃大兴之势,地方黔首也对陛下多为称赞,而且陛下这些年已为民做了不少事。”
“哦,说来听听。”嬴政莫不动声色道。
内史腾正色道:
“陛下兴义兵,诛残贼,平定天下,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自上古以来未尝有,五帝所不及。”
内史腾暗暗的拍了个马屁。
随后。
内史腾才接着道:“陛下躬圣,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夙兴夜寐,建设长利,专隆教诲。”
“训经宣达,远近毕理,咸承圣志。”
“贵贱分明,男女礼顺,慎遵职事。”
“昭隔内外,靡不清净,施于后嗣。”
“陛下对天下行教化,开启一系列工程,建设长利,这都是战后转入休养、建设,于国于民皆大利也!”
“陛下之体察,天地可鉴。”
嬴政微微额首,似对这种说法颇为受用,但随即面色一沉,冷声道:“那为何朕昨夜入梦,梦中大秦短命,不到百年,地方民众竟皆揭竿而起,你口中的‘仁政’,难道只存于话语?”
内史腾面色微变。
连忙道:
“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分虚假。”
“请陛下明察。”
“查,朕自然是会查的,但朕今日开朝会,为的就是一件事,如何预防百姓造反,朕的确一统了天下,也设立了郡县,彻底消弭了诸侯叛乱,而今贵族也杀的杀,抓的抓,不足为惧。”
“但底层的黔首呢?”
“你们可曾有人注意到?”
“去年,骊山刑徒叛乱,一次叛乱,便有上千人跟随,这难道还不能让你们惊醒吗?”
“你们之前就这样应付了事吗?”
嬴政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震耳欲聋,震的众人耳膜猎猎作响,但百官竟皆屏气,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这时。
他们才明白近日始皇举措的始末。
始皇是在担心有人造反。
而且异常的担心。
所以昨天派人将城中的六国贵族又扫了一遍,即便如此,始皇依旧不放心,想要永诀后患。
始皇不仅担心贵族造反,还担心底层民众会造反。
庄严肃穆的大殿,落针可闻。
百官纷纷垂下头,莫敢在此时跟始皇对视,大殿气氛异常的压抑。
“朕一统天下是为造福万民,最终在梦中却是为万民所覆灭,这是多么的荒诞!但又让朕无比的痛心疾首。”
嬴政声如洪钟,在大殿久久不绝。
“朕问你们。”
“有什么办法,能避免黔首造反,减弱黔首造反的危害,以此永保大秦江山万世永固?!”
全场死寂。
无一人敢出列吭声。
嬴政抛出的话题,实在令人感到惊悚。
百官又岂敢轻言?
这可是关乎到大秦江山万世永存的,一旦说错话,或者惹得了始皇不满,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百官竟皆噤若寒蝉。
见状。
嬴政脸色越发难看,语气中充满了不满。
“众卿一向不是能言善辩,怎么这时候就一声不吭了?朕提出的问题,真的让人很难以启齿吗?”
百官们的懦弱表现,跟季伯常的从容,完全是两个极端。
嬴政是越看越恼火。
有着这样一群朝臣,他怎么能治得好大秦?
何等之讽刺!
“陛下息怒”百官纷纷开口,却无人敢真的出列应答。
嬴政眼皮低垂,看了看台下众人,看向了前面发言的内史腾,点名道姓道:“内史腾,你为大秦内史,对地方应有一定了解,现在你就给朕说说。”
内史腾身子微颤。
他颤巍的起身,作了一揖,脸色愁成了苦瓜。
他为内史,主治关中。
又岂敢乱语?
他若是真说出哪有问题,岂非是证明自己知情不报?而且自己治下出了问题?
内史腾沉吟片刻。
咬牙道:
“禀陛下。”
“臣......臣以为居安思危是好事,但也不能过于忧虑,大秦眼下蒸蒸日上,民心所向,万民归服,就算百年后,真有事发生,以朝廷那时的底蕴,也定能轻松度过难关。”
“百姓叛乱,本就微乎其微。”
“又岂能真的成事?”
“臣认为陛下是多虑了。”
内史腾说完,笑的比苦还难看。
让他主政内史的人来议,真的是有些强人所难。
他本以为自己已过关,没曾想,始皇并未想放过,继续道:“朕问你,若是百年之后,真有百姓叛乱呢?而且依你之见,百姓又是因为什么造反的呢?”
一连串问题。
直接把内史腾给问懵了。
一时间。
内史腾额头冷汗涔涔,支吾不敢言语,只能道:“臣不知道,臣过去忙于政事,从未考虑过这些,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嬴政冷哼一声,并未太过苛责。
继续问起百官:“你们身为朕的股肱之臣,跟着朕一起建立的大秦,难道就从没有考虑过这些?”
“你们莫以为百姓真不敢造反?”
“朕再给你们一点时间,让你们好好的想想,若是百姓真的造反,朝廷当如何处置。”
百官噤声。
李斯看了看四周,嘴角略微上扬。
他已看出。
始皇发怒是假,问计才是真。
而经过一天的时间,他已将昨日提过的建议,重新做了完善,这次定能讨的陛下欢心。
就在百官怯怯不敢言时,李斯主动站了出来。
李斯出列,高声道:
“禀陛下。”
“老臣对预防百姓造反,有几点自己的看法。”
“请陛下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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