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梦奇缘 第五十一章

“你还是你么？”

阿九问道，眼神中充满疑惑。

你还是······我熟悉的那位七师兄么？

“我······”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你······还算正常人么？”

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像是来自深渊地狱的亡魂野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应该算是死过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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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密林中央，面对执弓在手的她，心中充满无奈。

也许，根本不是我放不放过三师姐的问题，是······三师姐早已认定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是以······

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放过自己。

“老七，你现在能接下我几箭？”

这个问题，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即将面对的严峻局面。

虽然事隔多年，但那一道道划破长空的璀璨光茫，依然在他心头闪耀。

九天箭术，神泣鬼惊，令人······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我能接下几箭？

以前跟随三师姐学艺时，他就思考过这个问题。

答案是最多三箭！

而现下，他技艺大成，早已今非昔比，又能接下三师姐几箭？

答案是······

尽管毫无胜券，他还是昂然抬起了头。

有些事情，既然无法逃避，就只有······坦然面对。

“三师姐，请赐教。”

他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作揖，就像是即将进行一场同门之间最普通不过的切磋较量。

老七，你既然来了，就休想······

她的眼神变得冰冷、沉静而······决绝。

她拉开长弓，却没有搭箭。

这一次，她发出的是气箭。

无形气箭！

他用蝠听术辨识着气流的异常波动。

一道、两道、三道······

一共是六道气箭！

对付我这么个不成材的师弟，三师姐居然一口气放出了六箭！

他唯有苦笑。

她收起了长弓。

弓弦一响，战斗便已结束。

老七现下的造诣，她看得很清楚。

今天第一眼看见老七时，她就已一清二楚。

虽然早已不是山上的吴下阿蒙，但他······

最多可以避开五箭。

等到了第六箭，他一定会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毫无还手之力的。

她对此确信无疑。

她的判断从未出错！

空中飞行的六支气箭隐隐排布成两个阵列。

首列共四支气箭，以不规则的矩形齐头并进。

次列仅两支气箭，移动的轨迹分外诡异，非直非曲，速度亦时快时慢，让人捉摸不定。

但这最后的两箭，却是本次攻击真正的“杀手箭”。

而头四箭，看似堂堂正正、稳扎稳打，只不过是掩盖绝杀的幌子。

他盯着六支飞舞的气箭，并未急于趋闪躲避。

他目光闪烁，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号称箭中数术的九天箭术，厉害的是“数”，而非“术”。

根据对手的武功、状态，配合天时、地利，发出的契合数理要道的“箭数”！

要想破掉这种近乎算无遗策的“箭数”，唯有自身计算更加精准周密，更加胜上一筹才行，只不过······

好！

她静静地观察着这位曾经教过的师弟，对他展现出来的过人镇定也产生了一丝钦佩。

面对六箭齐攻，还能沉住气，毫不慌乱地寻隙思策，较之前的确长进了许多，但······

她暗暗摇头。

无论你如何算计，都没有可能避开这六箭的。

然而······

当先头四箭行程过半，他依旧站在哪儿纹丝不动地计算着，像是已经算傻算糊涂了，根本忘记了躲避这回事。

以目前这种发展趋势······

她眉峰微蹙，敏锐发现了其中异常。

老七就连头四箭也难以应付裕如。

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不应该啊······

电光火石之际，头四箭已齐齐命中他双手手腕和双足足踝。

这四支气箭，就如同四根长长的气针，将他牢牢钉固在无形空气的墙上，丝毫动弹不得。

身体受缚，他却恍然不觉，依旧死死地盯着剩下的那两支气箭。

而剩下的两支气箭，居然同时停止了进攻，滞留在空中，然后便一起消失了。

他缓缓收回目光。

没有猜错，最后这两支气箭，果然是······受意念控制的。

因念而生，自然亦可随念而散。

她望着他，眼中不但毫无喜色，反而露出深思之意。

而全身被制的他，面上却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这也是自踏进密林以来，一脸严肃的他首次出现的笑容。

“三师姐，我这个废材师弟，连一箭都未躲过，委实愧对您当年的教诲。”

听到他充满戏谑的话，她心中蓦然闪过一丝明悟和······悔意。

大意了，适才我那最后两箭······

实是万万不该撤回来的！

至少也得在他印堂、百会两穴补上······

她的手指，已不由自主触摸到身后的长弓。

可惜为时已晚！

“三师姐，无论如何······还是感谢您手下留情。”

被牢牢钉在气墙上的男子，面上的笑容刚露出一半便如雕刻般凝固。

下一瞬间，他全身突然变得僵硬，然后是彻底的放松，昂然挺立的头颅耷拉下来，整个人更像是少了支柱的木偶般瘫软，直至······一动不动。

就这么短短一霎，原本蓬勃的生气就已从他体内抽离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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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我现在是什么，”他坦然看着她，“只要还能站在这儿，就是值得的。”

只要还能看见你，无论是变成游魂，亦或野鬼······都是值得的。

“可是，师兄，”阿九撇撇嘴，依旧一脸嫌恶，“你就算不得不用那种术，难道就不能选一副好看一点儿的皮囊么？”

“我······”

他唯有苦笑。

我该为此抱歉么，但······

寄魂最初的恐惧感、无助感，再次浮现在他心头。

那是从康庄实地突然悬空，踏上万丈深渊的极度不适、惊惶和绝望。

而他的魂力，仅能支撑这种渡空状态十息。

十息过后，若还没有找到下家归宿，他的魂魄就将烟消云散。

在那般焦燥万分的状态下，他便如濒临灭顶的溺水之徒，但凡能捞到一根救命稻草，都会毫不犹豫地纵身扑上，哪还有余暇顾及所付的皮囊······是否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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