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行侠传 第十八章 他乡故闻

楼九千一行人走出大门，令人没想到的是，在前两院过后，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一栋约莫四层高的四方宝塔式的建筑，门牌上的字并不是《迎春晓榭》，而是《觅宵楼》。

“这地方也太大了点，这就是京城？”

楼九千以为自己下山这段时间也算是见过世面了，结果发现自己现在还是跟土狗一样，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蕊儿。

“我虽在府中多年未出，但也从未听爹提过这迎春晓榭。”

蕊儿无奈的摇了摇头，而一旁的大宝二宝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看起来他们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推开门，一股胭脂味扑面而来，却不刺鼻，并非寻常胭脂，一楼跟二院一样，只有一座戏台，周围落座了些太师椅和梨木桌，还有些小厮在清理杂物，摆放糕点，楼九千环视着周围，此处越看越像武侠小说里那些个风流大侠爱去的风月场所，难怪进城的时候没看到，原来藏在这里。

“你们是谁家的娃娃，怎会来这里？”

慵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楼九千一行人顺势看去，一位绝美的妇人懒散的趴在三楼栏杆处，左手托腮，右手打着哈欠，夸张的胸脯就那么托在栏杆上，楼九千都怕那木质栏杆随时破裂，本应披肩的薄纱滑落一半，露出羊脂玉般的香肩，不过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旁边的孙笑苍也是，反而大宝二宝依旧盯着那妇人看，叫喊到：

“我，我们来找人！”

“哟哟，到我这来的哪个不是来找人的，旁边两位小公子倒是还可以，你俩再等个几年吧。”

那妇人说罢还对楼九千孙笑苍挑了挑媚眼，当然，二人是绝不敢看的，然后扭动着身子往楼下走。

“我们来找一位姐姐，绿衣服，唱歌很好听的。”

二宝在一旁补充到。

“我们这儿唱歌好听的姑娘多了去了，穿绿衣服姑娘也有好几个，不知几位要找哪一位呢？”

那妇人在众人面前站定，目光打量着，她知道，这几个小孩子能过了守门大汉那关进来定不是什么普通人，或者说，能来到这觅宵楼的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大宝挠了挠头，继续说到：

“她会唱月亮的词，什么千里共婵娟，刚才我们还跟着她进来一次呢，应该刚回来不久！”

妇人思索了一会儿说到：

“哟，那应该是絮儿了，这姑娘唱的苏大家的水调歌头，在我们这可是一绝。”

“那还烦请，额，老板娘带絮儿姑娘下来。”

孙笑苍上前抱拳行礼。

“呵呵，好俊的小公子，叫我秋姨就可以，可惜了，心有所属了，旁边那位小公子要不要随我上去坐坐呀？”

秋姨看了看孙笑苍身后的蕊儿，又看了看旁边的楼九千，盈盈笑到。

蕊儿不说话，只是站在孙笑苍身后，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楼九千不知为何想起了那天南红竹在琳琅阁的话术，开口到：

“那就麻烦秋姐姐了。”

秋姨听后笑意更盛，摆了摆手，转身上楼寻人去了。

“你们的絮姐姐找到了？”

孙笑苍待到秋姨走后，孙笑苍问向二人。

“谁是絮姐姐？”

楼九千发出了疑问。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不是每个人都能遇见王佐和李常然的，大宝二宝只记得爹娘让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声，便将二人塞进本应用来烧柴点火的灶炉之中，当二人再次出来时只看见一张风尘扑扑的脸，穿着破旧的衣裳，自己的爹娘倒在一旁一动不动。

“我叫林絮儿，两个小家伙叫什么呀？”

在那之后，这世上就多了一个姑娘带着两个小家伙逃难，魔教入侵后，听一同逃难的人讲，越靠近京城动乱越少，三人打听了一下方位，一路上风餐露宿，女孩子家没那么大力气，两小家伙更是做不了事情，只有遇见了小河可以下去捉两条鱼，若是到了有人烟的村镇，姑娘便开始卖唱，她唱的很好听，空灵的歌声配上她最拿手的水调歌头，不少流离失所的人听了纷纷落泪，看着小姑娘家还带着两个孩子，他一文我三文，日子就这样过来了，后来听说皇上平定了动乱，百姓奔走相告，不少漂泊在外的人都打算回到家乡，可是她们三个能回到哪里去呢？

“姐姐带你们去京城生活好不好呀？”

姑娘捏着大宝的脸，二宝在旁迫不及待的把脸凑过去，也想要被捏一下。他们不知道京城是什么地方，只知道跟着姐姐不会错。

还好平定动乱后，朝廷又大力整治江湖势力，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苦是苦了点，踏入京城，她们就感觉自己和周围格格不入，衣衫褴褛的三人手足无措，姑娘掸了掸身上的灰，找了一处人流较多的空旷地准备卖唱，驻足的人很多，给钱的却很少，但是给钱的人一给便是十几文，那可比他们之前一天的钱还要多！

晚上，姑娘找了家酒楼，和伙计商量了一下能不能睡他们家的马厩，伙计看他们可怜，便同意了，还给他们端了些当天的剩饭，却比三人之前任何一顿都要丰盛，吃完稻草铺在身上，三人依偎着睡在一起。

时间久了，城里都知道有一个叫絮儿的姑娘每天都带着俩小家伙在卖唱，三人的衣服也从一开始的破烂不堪，变成了粗布麻衣，一位经常来听唱的商贾告诉絮儿，可以带着俩小家伙去城外的琼花舵看看，或者找个乐坊，总归有个住处。

当天结束，絮儿便带着大宝二宝赶往琼花舵，渡了河，那里的军爷捏了捏大宝二宝，然后告诉絮儿，他俩资质可以，琼花舵可以收他们，但是絮儿只是一弱女子，恐怕不太方便。

“姐姐唱歌很好听的，可以唱歌给你们听！”

大宝抢着说到，看着军爷满脸难色，絮儿蹲下来如往常一样捏了捏大宝的脸，说到：“大宝乖，在里面好好照顾弟弟，姐姐就在城里唱歌，想姐姐了就来找我，好不好？”

然后站起身，把这几天挣来的钱拿了一半塞给大宝，另外一半想要塞进那军爷手中，希望可以多多照顾大宝二宝，军爷俨然拒绝了，并且让她放心，最后絮儿看了一眼大宝二宝，絮儿一狠心，便调头离去。

大宝二宝用着不着调的声音，对着絮儿离去的背影哭唱着：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絮儿姐姐等我们去找你！”

军爷没有骗絮儿，大宝二宝在琼花舵的生活很美好，有人教他们读书写字，武功路数，礼义廉耻，后来他们二人还自愿加入了天义营，结识了孙笑苍和蕊儿，在他俩的第一个休沐日，二人便让撑船的黄伯伯带自己去城里找絮儿姐姐，可是却找不到了，二人到处问之前的熟客，所有人都是叹了口气，然后回答说不知道，更有人说絮儿可能出城，离开了。

回到天义营，大宝二宝向蕊儿求助，蕊儿回府时给王佐说了些事，结果几天后，王佐也没有找到絮儿。

年龄尚小，心灰意冷的二人知道后，只是觉得絮儿姐姐和爹娘一样不要自己了。

直到今天，二人在买吃食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便一直跟到了这迎春晓榭。

“连王师兄都不知道絮儿去哪了吗？这个觅宵楼不简单啊。”

楼九千听完若有所思，加上前面那个守门壮汉，整个迎春晓榭充斥着谜雾。

“大宝二宝，是你们吗？”

一声呼唤，将众人从思绪中拉回，一位青衫少女，捂着嘴，跟在秋姨后面，看着大宝二宝，眼中尽是思念。

大宝二宝看定了那人，正是自己日夜想念的絮儿姐姐，顾不得什么，冲过去抱住林絮儿，哇哇大哭起来。

林絮儿半蹲着抚摸二人，说到：

“长高了呢，来让姐姐好好看看。”

说完大宝二宝自觉抬起头来，就像多年前一样，林絮儿捏了捏二人肥嘟嘟的小脸。

“姐姐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呢！”

二宝带着哭腔说到，尽管二人如此年纪便身法了得，却终究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林絮儿眼角晶莹，但她却先看了一眼秋姨，秋姨冲她点了点头，她才缓缓将事情经过说出。

当年，琼花舵收了大宝二宝后，林絮儿决定听从那位商贾意见，寻了一处京城乐坊，但是那乐坊主人却嫌弃林絮儿是个流民，拒绝了她，林絮儿只好失望离去，但是第二天不知为何那乐坊主人又差人找到林絮儿，说乐坊虽用不了她，但可以推荐她去其他地方，自然便是这迎春晓榭了。

“那这迎春晓榭中的觅宵楼又是干什么的，姑娘为何这些年都没联系过大宝二宝？”

一旁的孙笑苍上前提问。

林絮儿眼神略显黯淡，咬了咬嘴唇，说到：

“不怕几位笑话，觅宵楼，便是那寻花问柳之地。”

听完大宝二宝情绪最为激动，二话不说便要拉着林絮儿走：

“姐姐跟我们走，蕊儿姐姐的爹是王丞相，她一定有办法的！”

蕊儿此时也上前，对着秋姨说：

“秋姨，为絮儿姑娘赎身多少钱，我之后让我爹爹差人把钱送来。”

秋姨一脸苦笑，摆了摆手，说：

“我的小姑奶奶，丞相大人的钱我可不敢要啊，天地良心，絮儿在我这没受过一分苦啊！”

林絮儿也上前解释到：

“秋姨对我很好，从不让我接客，只是让我在这一层卖唱。”

“秋姐姐，这迎春晓榭里为何还有这么一处觅宵楼呢？”

一旁的楼九千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出来。

秋姨故作抹泪说到：

“公子一看便是外乡人，丞相当年颁布新法，说是要将那各地的风月场所全部拆掉，此令一出，遭到了不少其他官老爷的反对，迫于压力，皇上驳回了丞相的政令，但是同意从京城开始作为试点，没过多久，京城各处青楼要么关门，要么摇身一变成了戏院乐坊，那皮肉生意渐渐没什么人敢摆在明面上做了。”

孙笑苍听闻质问到：

“那你这觅宵楼还建这么大规模，看来是不把丞相放在眼里啊。”

“哟喂，我的小公子，这顶帽子妾身可戴不起啊，先不说这觅宵楼建在庭院深处，只接待贵客，还有专人看守，再者，这觅宵楼后头肯定也是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啊，妾身也只是个贱民，说不上什么话的，妾身命苦哇，想我家里那个死鬼......”

秋姨说罢便要哭诉她那苦难身世，却被楼九千打断：

“停停停，秋姐姐，那这絮儿姑娘您是放还是不放？”

“这位公子，不用难为秋姨了，这里的人员去留她是做不了主的，这里一楼清倌唱曲，二楼艺妓寻欢问酒，三楼芙蓉暖账，这五年来秋姨一直护着我让我在一楼唱曲。”

林絮儿上前为秋姨辩解到。

楼九千这下犯了难，林絮儿看起来不愿走，难不成他们几个强抢不成，对啊，强抢，可以告诉王佐啊！

楼九千心中正喜，打算跟蕊儿商量怎么跟王佐提这件事，那秋姨插嘴到：

“对对对，絮儿说的没错，我待她跟我亲闺女似的，那天有个王爷带了个状元郎过来想要絮儿陪去那三楼，还是我过去打圆场，还好那状元郎人善，帮衬着拒绝了那王爷。”

“状元郎，叫什么？”

楼九千浑身气势一变，眼神凌厉，盯着秋姨近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秋姨被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回到：

“听......听那王爷叫他，乔......哦对，乔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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