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人 第六章 老鼠娶亲

夏天垃圾味道大，迎着热浪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的全是酸臭的味道，垃圾在深坑里堆起几丈高，树木高大杂草也有一人高，满天苍蝇和虫子，苍蝇裹着树枝几乎能把树压断，天上转着黑压压的一群鸟。

要想下去悬崖底，必须得顺着侧面露出的树根攀爬下去，否则就是跳崖，直接下去说不准腿得骨折。

刚才他在人怀里不用跑，舒服的不得了，这回儿就见安煜南直直的朝着悬崖的方向狂奔，不见有减速的意思。

“安大哥，你是我大哥，你快停啊啊啊啊！前面没路了，窝草！”

“下！”

少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许明通还以为是要他下来，刚松口气周围的景色就在快速上升。

几丈高的沟，跳下来稳稳落地，他心脏和胆量感觉还可以，但跟着这小子，感觉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吓死。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你确定？”

“确定！”

“哦。”安煜南直接两手一摊，原本被抱着的人直接一屁股摔在地上。

“你谋杀啊！”

两只手拿着铁棍，来不及躲，左手拿着俩棍右手揉了揉磕疼的老腰正要站起来，手上却传来湿漉漉的触感，伸出一看，全是黑红的粘稠液体。

是血！

“啊，窝草，救命。”他立马弹起来，捂着后腰涕泗横流，“你把我腰摔断了！。”

“都问了你确不确定了，你看地下。”

即使他已经有挖尸体的经验，并且在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吓惨了。

地上散乱一堆塑料袋瓦罐，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粘稠的东西，有些袋子破开，里面的粘稠物淌了一地，看样子应该是器官，至于是人的还是什么其他动物的不得而知。瓦罐口子被封着，但他打包票里面没什么好东西。

“往里面走吧，这些是猪的。”

是不是猪的其实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要是说真话，估计许明通得边逼逼赖赖呕吐好一阵子。这块地方正面向阳，但树长得高，还是有不少阴影的，阴影里钻了不少黑影，甚至还有三个抱着脑袋的流浪汉坐在树荫下打扑克牌。

“哥们儿你能不能别大喘气，我要被吓死了。”

小道士人没他高，但一双三白眼从下往上看他，鄙视感不用说出口就能感觉到。

“寻龙尺拿稳，走了。”

安煜南走在左他在右，两个人并肩在垃圾山里面翻山越岭。

他们这次出来并没有带铲子，不知道过会儿怎么找。

“安煜南，咱们去哪儿？这儿怎么到处都是垃圾袋，谁家这么土豪，杀这么多猪，不会是你们家办酒席要用的吧。”

“不是。”

“那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找活人。”

这悬崖底下其实有不少窑洞，要是里面藏着人，还是真的有这种可能。

“活人？你是说前天晚上遇见的......那你的意思是，那是刘孟，而且还活着？！”

“我不知道。”

刘孟两个字还没说完，只见他手中的寻龙尺飞速转了起来，安煜南拿着罗盘四处观望，忽然朝着一个被压在垃圾下面的行李箱快步冲去。

行李箱是市面上最大的号，灰色的箱子在垃圾堆里并不显眼，被拖出来才看出端倪。

箱子是密码锁，少年片刻都不耽误，从地上捡起个石头，三两下就给锁子砸烂，打开里面果然是一个人。只不过这人一脸血，半边脸的皮都被扒了，两条腿也不知所失踪，已然昏死了过去，

“刘孟！”

三胖再接到电话的时候，警车一车一车呼啦啦鸣笛从村里开过去，又听说村后面沟里找出一堆人的内脏。

听到找到刘孟的消息，董春芳带着一帮人乌泱泱就跑去镇上医院，中年男人在走廊里蹲着，急出一脸泪水鼻涕。

许明通和安煜南二人一出现，就被团团围住。这些人里有老有少，但心思各异各怀鬼胎，面上哭的凄惨，实际上巴不得刘孟死透了好。

“没死，被扔到垃圾坑有两天了，你们先留着陪他。”

安煜南这次算是弄清了这些人之间的来龙去脉，凶手估计就藏里面，不过这些事情他也无能为力，尽量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有些事情还是得交给警察办。

“好了，我得回去了，明天我爸下葬。”

第五章出殡

他回到家时也才下午，屋子早就布置好了，坟窝也布置妥当，承蒙这些乡亲邻里的厚爱，车祸之后的第五日就能下葬，也算是给安诉城了一个交代。

换好孝袍，腰系麻绳，挽帐挂在灵堂上，两根硕大黄蜡烧起，一个人跪在灵堂里，师父已经和村里唱秦腔的打过招呼，家门口搭起戏台子就咿咿呀呀唱到半夜。

凌晨就得开始出殡，摔过过火盆，身穿法衣的老道士主持，唢呐声气，哭声震天。

二十四抬棺木，白鹤招魂幡在前，孝子扯着一丈多的白帐。

六爷家人手不够，许明通换了身孝袍，就在安煜南对面充当孝子，后面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怀里抱着童男童女的陶俑，几十个披麻戴孝的孝子，手握丧棒。

按照当地习俗，全村的人都来出殡，送葬队伍颇长，哭声不绝。

许明通也不知道这些人真难过还是假难过，安煜南心里头怎么想的他也不知道，抬眼偷偷望过去。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怀里抱着童男童女的陶俑，几十个披麻戴孝的孝子，手握孝棒，三步一跪。

安煜南不像前两天那样一脸拽，双目通红，眼下乌青，嘴唇干白，不闻哭声。

队伍三步一磕头，磕到坟地，绕了三圈，就该下葬了。

几十个人跪在墓前，小孩放下童男童女陶俑，安煜南朝着棺木三磕头，跟着棺椁填土埋坟。

这便算结束了，一行人调转队头就要原路返回。

清晨五点多，雾气沉沉，前面什么都看不清，许明通本来是和安煜南并排走，但走着走着发现雾气非但没散，甚至还越来越浓，唢呐声渐渐变小，他好像怎么都走不出去这块地方，前后左右不论怎么走都没有变化，就像是...

鬼打墙！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快显灵，啊啊啊啊！安煜南救我！大斯科客忒！”

话音刚落，就感觉被人扇了一耳光，许明通再睁眼就看见自己已经半截身子被自己埋进了土里。之所以说是被自己埋，这还得看这两手的烂泥巴。

周围仍旧是浓雾晨沉沉，安煜南正高高对着他，还打算再来一耳光。

“不不不不不，别，我清醒了。”

“那最好。”

他刚被雾迷住的时候也以为是正常的，直到被旁边的人乱七八糟的法号给喊醒了，一睁眼就看见这家伙一边大喊一边“自掘坟墓”，看得他差点气笑了。

“快快快，帮我拔出来。”

安煜南一个下腰，抱住他的腰往上一气，他整个人就被倒拔垂杨柳出来。

出来之后他才发现，埋自己的坑并不全是自己挖的，这边一片田里到处都是坑，上面虚掩着些土块，一脚踹开里面跑出来几只猫一样大的肥老鼠。

“其他人呢？这是哪？”

“不知道，我们是被人故意引开的，连我师父都骗过去了，此人道行高，来的是灰大仙。”

只见远处几分红色光亮慢慢靠近，一队古老的婚嫁队伍慢慢驶出，为首的是两只一人高的老鼠，画着大红脸蛋，手里举着灯笼，后面跟了两只小老鼠，一只穿粉，一只穿绿，环抱花篮，边走边洒方孔纸钱，后面一队老鼠吹吹打打，再往后八只面貌狰狞高壮的灰老鼠扛着花轿。

“屏住呼吸。”

以这人道行恐怕他豁出性命，也不见得能捡回一条命，安煜南死死盯住这队老鼠，手心里冒的全是汗。许明通没有开眼，什么都看不见，但道长说什么就是什么，也跟着屏息凝神。

好在这队老鼠只是来示威的，慢悠悠从他眼前晃过去，又渐渐没入浓雾之中。

它们走后雾气也逐渐消散，再看过去，原来他们两走了其实不到两百米路，也难怪别人没发现异常，还以为是有什么事。

这一次的老鼠娶亲，并不是简单展示一下，而是来打个招呼，看样子这出马的并不打算和他们杠上，但也不希望他们插手这些事，昨天帮董春芳找到了刘孟，今天就被警告，背后这是有高人坐镇。

出马能人多，什么歪七扭八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倒也不是我抹黑他们，出马堂口本来就要拘怨气大的孤魂野鬼，有些人连战犯的名字都敢写上去，还有什么不敢的，这年头人都乐意追名逐利，哪能花大把时间就为了做慈善的，所以现在正儿八经的少，走歪门邪道的多。

如果那个刘孟没有被我们找到，那就会因为休克和中暑，失血过多，亦或者感染而死，那这样就算不上是寿命未尽，即使死了业障也找不上这位出马的，我猜这个出马的就是给董春芳供狐仙的那位，至于他为什么要这样，我也猜不透。

但为了不被报复，我就再也没有管这件事，但北豆村后面的大尸坑我也避不过去，警察总是会找我寻求帮助，录口供，但明显对方也考虑到了，就没有再找我和朱师父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