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配冥婚的那些年 二哥

偷偷的离开工地后，我带着行李就到了省城，为了生活什么事都干过，在饭店洗过碗、跑过堂，零零散散的也在其他工地上打过零工，后来攒了点钱就在收废品的张老头那里踅摸了一辆破烂三轮车，起早贪黑的给别人送起了菜。

但奇怪的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我干哪一行，都莫名其妙的会出事，比如说在饭店里洗碗洗得好好的后厨就烧了，在哪个工地上打零工哪个工地就出事，不是钢筋掉下来砸着了人就是有人在从吊塔上自杀，所以干不了两天就会停工赚不着钱。刚刚才开始送菜没几天，居然就能骑着三轮车把一个女孩的腿给撞伤了，车子被交警给没收了不说，还给人赔了一千块的医药费，将近一年来省吃俭用从牙缝缝里攒下的钱基本上全赔了。

为了省钱，我住在一个在城乡结合部大杂院里的一间小房子里，这个是我一个老乡之前租的，租了整整一年，可他半途又跟人一起去南方打工了，所以象征性的收了我一点钱，就让我暂时住在那里。

这个大杂院离市里面很远，是个本地房主补丁摞补丁的盖楚来的大型违章建筑，被分割成一间一间的小隔间，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出租给了进城打工的社会最底层人员，所以貌似不大的小院里居然挤下来生活着近百口人，俨然也形成了一个貌似紊乱实则有着独有秩序的小社会。

由于给人赔完钱，身上就剩了十来块钱。为了省点饭钱，我晚上只能喝了一大瓢凉水压压饥火，然后早早就上了床准备用睡觉来战胜饥饿。

没想到刚刚要睡着的时候，居然被一阵“嗵嗵嗵”的敲门声给吵醒了。气得我暗骂一句，然后披着衣服起床开门。

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旁边屋子里住的二哥。

二哥其实姓张，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为人极为仗义、好给大家帮忙，所以在大院中有着较高的威望，大家都尊称他一声“二哥”，他还有一个弟弟老三，据说他们哥俩一起在医院干着些杂活，具体是干什么的我还不太清楚。

虽然二哥他们兄弟俩就住在一旁，但由于他们是昼伏夜出，我是早出晚归，见着的机会不多，平时也就是脸熟认识而已，从来没有什么来往，今天来找我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旺子，这么早就睡了啊？”二哥一进门就大嗓门的嚷嚷着。

“嘿嘿，这不是也没啥事吗？就睡了，二哥你找我是……”我尴尬的笑了笑，没好意思说早睡是因为没钱吃完饭饿得慌，赶紧的把二哥让进屋来，坐在床上。

二哥倒也自来熟，坐下后拿出烟来扔给了我一支，然后给我点上，问道：“旺子，最近干啥呢？看你前几天整了个三轮车送菜，生意咋样，赚钱多不？”

二哥这不问则以，一问正好戳中我的心窝子，于是一股脑的将今天的遇到的倒霉事竹筒倒豆子般的全给二哥倒了出来，说出来后心里还真痛快了不少。

二哥则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接着说道：“没事，谁出来讨生活没遇到过个三灾六难的，以后有啥事就给哥说，能帮的哥一定帮一把！”

二哥又道：“是这样的，旺子啊，哥问你胆子大不大？”

我心想问我胆子大不大这干甚呢？二哥不会拉我去干啥违法的勾当吧？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哥，我从小胆子就大，啥也不怕，小时候家里老人老叫我冷怂娃呢”

二哥接着又问：“哦，那你怕不怕死人啊？”

啊，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但还是自以为幽默回答道：“嘿嘿，二哥，现在我除了他娘的穷鬼以外，啥鬼都不怕，怕球个啥死人呢，就怕没票票！”

二哥也被逗乐了，但还是又问我：“那你嫌絮不嫌絮晦气事？”

这我就有点不明白了，反问道：“姆啥是个晦气事嘛？”

二哥解释道：“晦气事，就是指老人走了，为他操办操办后事，比说擦个身子、穿个老衣（寿衣），出个殡之类的活计，我们这里很多人家里有讲究，觉得这些是晦气的很，你嫌不嫌？”

我撇了撇嘴说：“嫌倒不嫌，问题是干这些能赚钱不？只要能赚到钱，我啥都不嫌！”

二哥听到我说这话，高兴的一拍大腿，连忙说：“那肯定赚钱啊，不赚钱谁他妈的干这个营生啊！”于是才对我将今天的来意合盘托出。

原来二哥他们哥俩干的营生就是为人操办白事，一般家里老人去世后，在被火化之前，都要找人为死者进行擦身、修面、换衣、敛棺、压舌等，但是这些活计亲属们未必能亲自完成，尤其是为死去后已经僵硬的尸体换衣服，那手里没两下子还真不容易能干好，二哥他们主要就是干些这工作，所以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晚出早归的。

当然，不止是这些事，与白事相关的很多活他们也都干，比如说将死去的人运回老家。因为城里面不比乡下管的松，人死去后是必须火化的，但很多老人又是从农村来城里居住或着干脆是因为到城里医院看病没来的及回去就死了的，这些老人思想都比较守旧，是绝对接受不了死后被火化的，于是子女们就要想尽办法要把老人的尸体运回老家埋葬。

可惜的是，这个貌似简单的要求却很不容易完成，因为按照殡葬管理的要求，人要是死在城里那就只能火化，尸体是不能私自运出城去的，殡葬执法部门就是专门查处和阻止这些家属运送尸体的，一旦发现就会被直接强制拉走火化。

于是，这也就催生了二哥他们的一个很赚钱业务，就是为人偷送尸体回老家。

这不，今天二哥就接了这么一个大活，据说东家给得报酬相当可观，但可不凑巧的是，弟弟老三前几天因家中有事刚刚回去缺个人手，所以二哥过来就是问我能不能给他帮个忙一起去把活干了，顺便也让我赚点外快。刚才在听到我遭遇后，二哥甚至向我许诺，如果以后我还愿意干就索性跟着他，因为他目前业务也扩展的比较大急需要人手。

至于二哥为什么就看中了和他根本不熟的我呢？他说，敢干这一行当的，高低身上也是有点本事的，不然有点事也镇不住场子，之前他就相中我了，觉得我身高力大、面丑含煞，所以是个干白事这行的好料子。

闻听此言，我心中难免一通吐槽，心想老子咋就面丑含煞了，你们哥俩，哦不，你们全家才面丑含煞呢！

不过对急于赚钱的我来说，二哥今天来找我帮忙，正是在我瞌睡的时候送枕头呢！连忙一口答应下来，问二哥何时出发。

二哥说你要是不忙，现在咱们就走。

我刚要答应，但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咕咕咕”的叫个不停，二哥一听不禁大笑了起来，拉着我说先去吃点东西。

由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我俩就近找了个卖羊杂的摊子，要了两碗羊杂汤和几张大饼，唏哩呼噜的咥了一个“满福”，尤其是我最后吃得都快撑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