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北 第五章 分别

外婆说今天舅舅会过来，我赶忙起床把早饭做了，外婆妹妹都吃好了，我们就在院子里等舅舅来。

舅舅来了，我去开门，舅舅走向外婆“妈，怎么样，这俩小兔崽子没让你费心吧”，外婆笑了笑，“有她俩在，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费心，我这院子都多了一些活气”，舅舅说“那就行，我把公鸡杀了，我们中午吃顿好的”，舅舅笑盈盈的往鸡圈那边走去，一看鸡不见了，我不敢抬头，舅舅回头问外婆，“那两只鸡呢”，外婆没说话，妹妹突然开口“姐姐给放跑了，晚上我听到了”，我头埋的更深了，舅舅很生气，他拿了一根竹条，让我跪下，我直接吓哭了，我跪下，他拿竹条抽我，我的胳膊瞬间一道红印，“老子挣钱买鸡给你们吃，你给放跑了，你有病吗，上学把脑子读傻了吗”，我不敢说话，又是一道红印，外婆看到了赶忙拦着舅舅，“别打了，她无心的，再说鸡飞了也有可能嘛”，舅舅还是很生气，他还想打我，外婆啪一下跪下护住我，“一个鸡而已，你至于吗，打的那么狠，不是你闺女你就那么使劲打吗”，舅舅脸黑了一下，扭头坐下来，我流不出眼泪了，对啊，他又不是我父亲，我还一直奢望能有父亲般的待遇吗。

这顿午饭吃的很压抑，舅舅吃完饭就走了，他还把妹妹带走了，留下我跟外婆，他可能不想管我了，觉得我读书把脑子读傻了吧，外婆从房间拿出来药罐罐，给我胳膊上药，上着上着，大颗大颗泪珠掉落到我胳膊上，外婆又哭了，我终于自己那么爱哭遗传的是谁了，“外婆，你别哭，我一点都不疼，真的”，我说着，自己的眼泪也掉下来了，怎么回事，想安慰外婆，怎么自己也哭了，外婆赶忙放下药罐罐，给我擦眼泪，“外婆不哭了，你别哭了啊乖乖，都是我这老婆子没能护得住你”，“没事的，外婆，不疼，一点都不疼”。我挤出一个笑容，外婆接着给我上药，我很疼，只是心疼。

妹妹也走了，只有我跟外婆在这个空荡的院子，我每天都在想，如果舅舅不回来接我的话，我是不是就永远上不了学了，那我怎么带外婆逃离这个院子，怎么带外婆到大城市，怎么找到爸爸妈妈，我是不是就要一直在这院子待着了。

暑假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快到开学日子了，一天天过去，舅舅还是没来，他还在怨我，我不该放走他挣钱买的鸡，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可是为什么他还没来接我。

我又很害怕，自己走了，外婆一个人，晚上咳嗽了不会再有人给她倒水了，不会再有人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了，不会再有人给她拿蒲扇扇风了，不会再有人帮她出门送衣服了，不会再有我这么得力的小助手了吧。

一辈子困在这个院子也没什么的，至少外婆在身边，外面的世界也没有那么新鲜了，对吧。

一天，往常一样在院子坐着，我问起我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外婆叹了一口气，“你妈妈，很温柔，就是太善良了，容易被骗，她嫁到了很远的地方，也没来看我，我很想她，看到你总能想起她”，说着说着，外婆又开始红眼睛，我赶紧岔开话题，“我们这边都没有大荷塘，舅舅门前有天很大的荷塘，有好多荷叶荷花呢，等我下次来，给外婆摘几朵，好不好”，外婆笑着说“好好好，花花最乖了”，外婆摸了摸我的头。

叩门声很急促响起，我赶忙去开门，舅舅来了，他看了我一眼，我立马低头，外婆也没有好脸色，可能知道他是来带我走的，舅舅买了烧鸡给外婆，我也吃了鸡翅，吃过午饭，舅舅说送我到县城上初中，可以住校，不用回家住的很方便，外婆听了问“你找的学校靠谱吗，不是很乱的学校吧”，舅舅说“我托人找的怎么可能是乱的学校，妈，你多虑了”，外婆这才放心，舅舅到外面抽烟，外婆偷偷塞给我一个荷包，让我放到口袋里，一定要放好，我哭了“我舍不得您，外婆，我不想走”，“傻孩子，你去好好上学，等你以后有出息了，接外婆到大城市去，好不好”，我点了点头，擦掉眼泪，“外婆您等我”，外婆也点点头，我就跟舅舅走了，车上，我一句话没有，眼泪却流个不停，安安静静的车上，只有我一直吸鼻子，我尽量很小声，可是外婆一个人会把门栓好吧，她一个人晚上腿疼的时候怎么下去添柴啊，她会不会看到妈妈的照片想起我呢，她会不会怨我弄丢了那钱，她会不会想我想到红眼眶，我走了，还有谁提醒她少吸大烟，真的越想心里越堵，我这一走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我要是上学，会不会要几年后才能来看外婆，眼睛哭的肿的睁不开。

不知道坐车坐了多久，到了舅舅家，舅舅让我把东西收拾好，明天出发去新学校，妹妹在院子里，看到我也没有叫我姐姐，我还欠了她钱，我会记得的，熟悉的大通铺，是热的，外婆的腿疾需要烧炕，难不成舅舅也有，我没敢问，吃饭的时候，很安静，我打破了宁静“舅舅，上次我放走鸡的事情，是我的不对，我知道错了”，舅舅看了我一眼“吃饭吧”，我埋头开始吃饭了，吃完饭把碗筷收拾一下，睡觉。

怎么感觉烧着炕还有点冷，可能快入秋，还有舅舅的打鼾声，很大声，很吵，吵的我睡不着觉，小心翼翼把外婆给我的荷包拿出来，我放到鼻子边，香香的很好闻，有一种栀子花的味道，甜甜的，闻着就好像看到了外婆慈祥的微笑一样，这个时间点，外婆应该已经睡觉了吧，不知道她会不会咳嗽，会不会腿疼，晚上有没有吃药，有没有添柴，越想越担心了，手捏着荷包，我祈祷丢的那些钱是挡灾的话，请您一定挡掉外婆的所有灾难，因为外婆值得，她总是那么温柔，那么慈祥，为什么老天要她受那么多罪，拜托拜托!

一向不信神魔的我也破例一回，拜托各路神仙了，默想完心里好受不少，应该是显灵了哈哈，那现在就美美的睡一觉吧，准备迎接新的学校，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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