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渡流年 第四章：烨城风云

天气已经冷下来，距离灯会已经过去两三月之余，江家小院里也是日常的过着日子，马上就至岁末年关，谢歇一家也是忙着初旦的准备。

这日，一鬼祟的人徘徊在谢歇家附近，绕到后院对谢歇屋里鸣了一声暗号，随后谢歇就出门会面，此人倒也利索，话也只说了两三句，将一卷消息交给谢歇后便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此时天还未大亮，谢歇将卷轴拉开一看，八人大字俨然出现:妖后择令，风卷烨城。看到这八个字，谢歇瞳孔轻颤，差点没拿稳手上的东西。不过很快就定了定神，点了把火就把东西扔下去烧了，虽然进屋便书信一封，差人快马送去了赤京。

日上三竿，江汐还未从床上起来，直到江行烧饭时香味传进了屋里，她才寻着味起床了。洗漱好后，才不紧不慢的来到饭桌。此时的谢歇正端着一杯茶悠闲的坐在亭中，招了招手示意江倾落过来。

谢歇将茶盏放在桌上，一收往常的懒散模样，言辞端中的说到:“汐丫头，爹爹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江倾落拿起桌上的一个烙饼点了点头，示意父亲继续说下去。

“你如今也大了，在村里该学的也都学会了——打猎骑马，放牛喂鸡。也有一技之长，若是以后独自生活了，也是完全够用。但是，为父认为这还远远不够，阿父……决定送你道京城袁家读书生活。”

听到读书二字，江倾落手里的饼都掉了，这都快年关了，阿父不同自己说清扫备货，竟然要送自己去京城念书，京城离烨城，少说也有两旬的车程，烨城也不缺夫子，怎会直接说到京城。

江倾落一脸疑惑的看着谢歇问道:“去京城？万家，念书？”

“嗯。”江行回答到。

江倾落眉头都皱起来了，阿父这么说也就算了，怎么阿兄不反驳反而还附和上了。

“为何要去京城，烨城不也有学堂和夫子吗？”江汐问。

谢歇神色淡然，沉沉道：“爹爹这次是同你说正经的，爹爹年轻时也是在京城待着的，也是随你娘才来了烨村，你是爹爹最疼爱的女儿，总不能局限于烨城或者烨村里，一辈子做个乡野村妇吧。”

“那阿兄随我一起去吗。”江倾落眨眨眼睛看了一眼谢歇又抬头看了看江行。

江行摇了摇头，往谢歇旁边站了站，谢歇看着江汐焦灼的脸，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温言道：“你哥哥要是随你一块去了，谁来照顾你爹我啊，总不能留我这个孤家寡人在这烨村里吧？”

江汐有些急了：“你们两都不去，我过去人生地不熟的，爹爹不会是嫌我又懒又不爱动还爱闯祸才找个借口让我去袁家吧！”

谢歇哭笑不得，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我要是嫌你麻烦，在你小时候在镇上丢的时候我才不会召集全村的人一块去找了，这样，爹爹答应你，一年之后我和你哥哥就把你接回来。”

江行在一旁站着一言不发，他知道父亲说这些话是为了定江汐的心。

今日谢谢将他独自喊到屋内谈话，他知晓纷争已经烧到了烨城，未来都不能作定数，但若是一年之后妹妹发现他和阿父都没有过去，那又该如何解释，如今直言也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而江汐见阿父如此真诚，她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不过她还是很疑惑，自她会记事以来，阿父就一直待在村里，从未去过除了烨城以外的地方，她虽然小时候从阿兄嘴里听到过娘亲和爹爹是京城来的一些事情，但是真正是什么样却从未真正了解过。

有时候也听隔壁从烨城嫁过来的嫂嫂描述过赤京的繁华，她说那里的姑娘都是高门贵女，温柔大方知书达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似村里的妇人这般五大三粗，她倒也确实对京城有过几次幻想，但是这突然要她离家了，多少还是有些难以抉择。

谢歇见女儿沉默不语，补充道:“袁大将军与爹爹年轻时早早结下兄弟，早年间欠下爹爹一个大大的人情。那袁家夫人又与你娘是同胞姊妹，算起来，你还得称呼他们一声姨父姨母。”

听到这，江汐征征问道:“姨父姨母？汐儿只听你说过万家，想不到我们普普通通一户农户家竟然与他们家关系如此颇深，我还以为爹爹你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放牛小子呢。”

“这是什么话，当时你爹爹我还如同你阿兄这般年轻之时，还与你袁姨父并成为书院双雄呢，当时不知道多少小女娘写书信予我表达心意呢。而且啊，京城的帅气儿郎，绝对比烨城还多了十几倍，新奇玩意儿甚多，是三天三夜都看不完的。”

谢歇神采奕奕的说着，两三句就掐中女儿的爱好，把原本黯然的气氛带动了起来，加上他对江汐一年之约，想必应该已经将女儿说动了。

江汐听父亲讲的这些，虽然对爹爹和哥哥难以割舍，但是她自己知道是有对京城的向往的。她从小就没见过娘亲，爹爹也很少与自己提起阿母的事情，想不到娘亲原来也是名门闺秀。

她本就好奇京城与烨城之差，又听到了娘亲的一些事，撩拨了她对母亲的幻想，一下就把离家的伤感冲淡了三分。

但是她转头想到马上就要过新年了，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完新年再去不是更好吗，为何要急匆匆就让她过去。

谢歇看着女儿沉思的脸估摸也是猜到了什么，说道:“年关过后入城就难了，如今有安生日子，爹爹还是想让你早早入京，若能在你袁伯父家中过个新年，也能快快熟络下来。”

谢歇没等倾落继续问，后面又说了许许多多担保的话，这下才让倾落些许安下心来，勉强的答应了谢歇，谢歇便定下了行程，七日之后就出发。

三人在屋外说着说着，不知不觉中夜?抹去了最后?缕残阳，夜幕就像剧场?的绒幕，慢慢落下来了。入夜后，江行让哄江汐先行睡下，随后便走进谢歇屋里。

谢歇见江行进来了，便停下手里的笔，让江行坐下后，两人谈话起来。

“阿父，您今日与汐儿说的那些，到时候真的能实现吗。”江行问。

谢歇服了扶额，轻叹了一口气答道:“不知道啊，如今烨城已不是安稳之地，如今一计也只是想早早的把汐儿送出去，高门大户保护她定安生过好后面的日子。我虽与袁家关系颇好，但汐儿毕竟从未离开过烨城，难免人生地不熟。”

“我在信里说，把汐儿送过去住上一年半载，希望能跟着袁兄能护汐儿周全，与其说是让她去学，还不如说是托孤。朝中局势变动的消息已经传开，想必袁任也能看出我话中他言，江月荷哪怕是看在她姐姐的情面上，也定能待缓缓不薄。”

江行本就不是爱多问的性子，见父亲先行解释了，也没有多问下去，他是最了解阿父性子的人，阿母在生下自己不久后便因病去世了。阿父出于对阿母的思念，便将自己与阿妹冠以母姓——江。

虽然平日里在妹妹面前都是一副只知道躺着晒太阳，随便懒散的模样，但是做起事来从来都是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当初他们一家搬来烨城，就是因为不想参与他党纷争，便早早与阿母离开了京城。

可惜皇室纷争一直都存在，百姓也不知道自己能安生多久，烨城距京如此遥远，却还是被圣上盯上。父亲原以为可以安生好一阵，结果也不过短短20余年。

“阿行，爹只送走了汐儿，你有怨吗，你也知道汐儿……。”谢歇突然开口道。

江行回过神来，淡淡道:“不会，汐儿的来历我很清楚，他为了保护汐儿将自己交了出去，也算是保了烨村不被贼人践踏。而娘也与那人定下了的约定。娘早早就走了，剩下我们父子三人，就算只是为了娘一人，阿行也无怨可言。”

谢歇没有想到江行会这样说，其实说回来，江行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他没有办法，他若有选择，哪怕拼上性命也定要将自己这对儿女送出去。

月色透过窗户折射到桌上，二人也默契的看向窗外，期间也陆陆续续说了一些话，但是大部分时间都是父子俩默契的沉默。

星空灿烂，院里的树下微风浮起蛐蛐鸣叫托向星星倾听。风轻轻的刮起屋外的叶子沙沙作响，然后悄悄爬进屋内，将两人的发也轻轻撩起，谁都不在说话了。无言中，父子二人从未如此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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