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重逢 8.冬至·上

“我跟你说，我不吃这套了，你少来。”许演冷酷转身，回工作台收拾去了。

钱莱心烦意乱，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柑橘，慢慢扒皮，还把橘子皮塞进鼻孔里，他吃着吃着，突然抬手，许演刚好往他这边瞄了一眼，就感觉耳边嗖的一声，什么东西飞过去了，他转头一看，一块橘子稀巴烂，被摔到了墙上，汁水正慢慢滑落，他扭头，问：“你这是做什么？你什么意思？”

“有苍蝇，帮你打死了。”钱莱鼻孔里塞着橘子皮，样子十分滑稽。

“你是想打死我吧？”许演抽出一张纸巾，幸亏是打到了宣传海报上，擦一擦就好了，“你少在这发脾气，有什么意见找甄小满去，反正你最开始不就是跟着甄小满来的？”

“跟着甄小满？我跟她做什么？我是跟着你，啊不是，跟着冥河元帅来的啊！我和甄小满也只是汇合而已，谈不上谁跟着谁，再说了，你不如趁现在偷着乐呢，幸亏有我跟着你，要不然，就你一个人，你打得过谁啊？就刚刚那个环尾狐猴，她要是个硬茬儿，你直接被熏死过去了！”

“我可没往鼻子里塞橘子皮，你才是要被熏死了吧。”许演不紧不慢地说。

“大哥咱们得居安思危啊，你不能看这几天好像啥事没有，就觉得以后也能这么过了！”

“别再说这些，行不行啊？”许演被钱莱烦的不行，无法再心平气和了，心中的怒火已经压抑不住，就忍不住用力拍了一下桌面，结果就这一下，眼前的景象瞬间就变了，从明亮干净的奶茶店变成了一个全是废墟和破烂的不毛之地。

钱莱被吓了一跳，他身下的椅子成了一个木头架子，摇摇晃晃，吱吱呀呀，他寻思站起来，打量着周围，天空阴暗，草木枯败，没有一丝生气，不远处有一条河流，可是那条河却死气沉沉，似乎是流向死亡的。许演害怕了：“这又是哪？我们得回去啊，这下怎么办。”钱莱感应了一会，确认附近没有其他生命的迹象，他才开始解释：“别担心，就像上次在饭店里那回一样的，这里是你的精神世界，因为你的情绪不稳定，所以我们会在不同维度来回穿梭，只要你放松一点，我们自然就能回去了。”

“怎么又这样。”许演叹气。钱莱看他这副样子，又难受又焦虑，他觉得他现在比许演还要痛苦，如果这里是他的精神世界的话，不会这么平静，而是混乱至极，天和地都要相反过来，猫在河里游，鱼在天上飞，人们相亲相爱，一起跳进火焰中被烧成灰，这样才符合钱莱的精神状态，还活着，且有活力，还疯癫。许演的精神内核显然不是如此，他也感到痛苦和迷茫，可是一切都是静态的，静静的等待灾难降临，静静的等待有生命的全部凋零，连流动的河水都是无声的，这就是许演。

“大哥啊，要不，我们这次先不要着急回去了吧，”钱莱想了想，“趁着在这里，打扰不到别人，我教你点什么吧，你想不想学自由搏击？或者，射箭？”

“你什么意思？七十年后的我会自由搏击，还会射箭？”许演直接反问。钱莱默认了，他们俩看着对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失望两个字，许演移开视线，看向那条河流，从上游流下来一些花朵，这很反常，这么美丽纯洁的东西不该出现在许演的精神世界中，两人都凑过去看，发现从上游流下来的花朵越来越多，最后竟然出现了一个用花朵凑成的小舟，上面躺着一个白衣女子。

“小屿！”许演冲过去，准备跳下河，拉住小舟。钱莱及时拉住了许演，他的力气够大，许演根本挣不脱，他大喊：“你松开我！要不你就来帮我！”

“你这是做什么，那不是江小屿！江小屿根本不在这个世界！你这么冲动有什么用！”

“你帮我，你先帮我，我什么都告诉你！”许演不跳黄河不死心，铁了心就是要拉住那片白色花朵中沉睡的江小屿，钱莱恨得牙痒痒，心想干脆他趁机把许演弄死，自己冒名顶替，直接上位算了，反正没见过冥河元帅的人大把大把，可不是每个都像许演这么自己没能耐还给别人添乱的，可是说到底许演是他大哥，他不能真的抛下兄弟不管，心一沉，他就把许演拽上来，像是丢块石头一样把他甩到了一边，自己直接下了水，顶着水流拉住了小舟，有了重量，他就稳住了，他单手拉着小舟，直接顶着逆流上岸，一步一步十分稳健。

摸到了岸边，他先将小舟抬上去，自己再爬了上来。

许演扑过来，刚要触碰到江小屿，就被钱莱拦住了：“说清楚，你不是没有记忆吗？对江小屿这么激动做什么？”

钱莱不知道这个在环境中沉睡的江小屿究竟是个假人，还是被许演创造出来的具象化幻想，她紧闭双眼，安详地睡着，脸色苍白，唯有嘴唇是鲜红的，她身穿将军的礼服，白色的华丽衣裙，金银珠宝做点缀，身下铺满了白色花朵，她就好像睡在一个透明的棺材里。许演想要拥抱她，不仅仅是拥抱江小屿这个人，他想要拥抱的是明晰的方向，是未来，是希望，他绝望地看着钱莱，可是钱莱看他的目光充满了戒备。

“钱莱，你信得过我吗？”许演问。

“大哥，你得能让别人信得过你才行。”钱莱瞪着他几乎要被棕色填满的眼睛。

“我把你当兄弟，你相信我，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你让我看看小屿，看看我的未婚妻，怎么样？”许演苦苦哀求，他的眼里全是渴望和乞求，钱莱一瞬间以为自己见到了冥河，那个为了从杀人犯手中夺走孩子，不停的谈判甚至不惜下跪的冥河，可是他是许演，没有记忆的他，对江小屿的感情和执着从何而来？他到底都知道些什么？“好，可以，”他说，“你不能再隐瞒了。”他后退。

许演扶起江小屿的后背，把她抱在了怀里。

钱莱还没来得及感慨，许演竟然一把抱起江小屿就要跑，钱莱看傻了，感觉自己被傻子耍了，唯一能说明的就是他比傻子还傻子，许演本身就是个弱鸡，抱着一个衣着繁琐的人更是跑不远，钱莱一脸复杂地站在原地看着，没有追过去，他知道没必要，许演还慌慌张张地回头看，结果看到钱莱满脸写着无语，动都没动，伤害性没有，侮辱性极高。

“哎？你没追我啊？”许演还有脸问。

“你想让我追你？”钱莱反问。

“这对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许演抱着江小屿，“哥们，你生气了？”

够了，受不了了，钱莱忍不下去了，许演这个人有一个特质，就是贱，但是他还不是故意犯贱，他这人其实挺真诚的，那股子贱兮兮的味只怕是他骨子里自带的，他自己没察觉而已，可是钱莱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平时比犯贱的话他还能跟许演切磋几回，但是不能是在他焦虑的快要吃杜洛西汀的时候。

“我没生气，我生什么气呢，看你说的，”钱莱气极反笑，“大哥您先忙着私奔，我不急，等你们一块私奔到天涯海角的时候我再去跟二位汇合。”

许演尴尬地笑了，转身就继续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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