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星海联盟 仁慈

星历175年（距离文明毁灭还有344年）

坍缩边缘——“文明”号恒星级主舰、联合舰队第14舰队

“密涅瓦，派出去的人又没回来？”“卫舰长，这已经是第39批的人了。我们对坍缩界内的信息依然处于迟滞不前的状态，再这样下去，即使耗光全舰队的战士也不可能得到议会想要的。”听着第14舰队舰长密涅瓦汇报的任务情况，“文明”号主舰舰长卫戍紧紧握住右手。

“粒子探测器的存续时间呢？依然还是没办法突破吗？”“我们已经施加了相关的量子叠层去保护，但是探索界内的质量与压力实在是超出了想象。第3批投掷的粒子探索器预估还有2年就会报废。”“我们必须拿到坍缩界内的参数模型，这是我们研制更长寿命的粒子探测器的参考。议会在我们出发前，龚主席亲自和我通了话，要求我们必须拿出使粒子在坍缩界内存续的方法。”

“恕我直言，卫。对于坍缩界的参数获取我能理解，但是为什么要强调粒子探测器的存续时间，这似乎不符合我们的计划目的。”“密涅瓦，议会有议会的考虑，整体计划的进行只有议会才了解所有的内容。既然要求我们获取参数模型，研发存续时间更长的粒子探测器，那必然是为了后续计划的进行所用。所以无论我们是否理解，也必然要执行议会的命令。”

卫戍看着舰长室入口总工李有友的身影，右手示意稍等：“密涅瓦，继续派出小队去收集参数数据，将两个小队呈三维方位排列后，后方使用纳米光缆向后牵引探测舰的质量，记住，巡航舰可以在必要时机掩护探测舰返回，哪怕所有的巡航舰损毁，也必须有一艘探测舰回来。”“好的卫舰长，我马上去安排。”

看着屏幕上消失的光影，卫戍把头转向李有友的方向：“李工，有什么事吗？”“卫戍，我给你看看你拿回来的数据吧，简直就是废品，连残次都算不上。”望着李有友怒气满满的样子，卫戍不敢怠慢，侧身让过李有友的身影，看着他将参数模型图导入了屏幕。

“李工，到底怎么了？”“你自己看，数据指数跨越式跳进，一个月前的数据和半个月前的数据完全就是两个概念，你是要告诉我半个月内我们穿到两个宇宙了吗？”“有没有可能是半个月内坍缩界的参数出现了变化，毕竟坍缩界的收缩质量在逐渐增大，我们之前也没有了解过坍缩的情况。”

看着卫戍疲惫不堪的神色，李有友也把自己的火气压了下去，他内心愤怒的气焰不是卫戍拿回来的数据，而是牺牲了这么多人，耗费了如此多精力后，获取出来的数据完全不能用，而自己也毫无办法，他的孩子已经在两年前的任务中牺牲了。

“卫戍，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看两次数据的质能转换占比，一次是0.84Kol，一次是0.73Kol。一个宇宙，特别是我们的宇宙，空间屏障值超过9OTA，那必然就是无法与宙外产生能量和物质的交换，也就是说从奇点开始爆炸到扩张再到如今的坍缩，它必然维持在一个绝对恒定的值，而在这之中质能转换占比扩张与坍缩的差值将在0.1。也就是说，奇点爆炸前是0.9Kol，爆炸后扩张到最极点是0.8Kol，最后回去也就是0.9Kol。而这两次数据与以往我们的数据相比，是做不到符合这个渐变趋势的。”

李有友将参数模型展示出来，只见每一次数据所演算出的模型都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不规则圆球，这就是宇宙的最基本膜状。“你的意思是，要么可能是理论错了，要么就是我们的数据受到某种干扰？”“理论如果错了，那就证明我们有机会去突破维度了，但是现实就是我们基于对宇宙屏障强度的测定，是经过几十个文明在3685个选定点位所进行的，数据的修正经过了几十次，我们最终才得到这个结论。”

“也就是说，智能转换占比的渐趋化模型是必然符合测定出来的宇宙屏障强度，所以结果只可能是一个。”“我们的数据获取有问题……”卫戍接下李有友的话，这个结论让卫戍的内心感到愤懑，“李工，你认为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某种能量的干扰吗？”“这就是我要和你讨论的问题，卫戍，我觉得我们的内部有奸细。”

“有奸细？”卫戍非常震惊李有友的话，作为“观测”计划的总工程师和总技术指导，对于舰队内部人员的判断应该是作为舰长的自己所承担的责任，而善于从理论技术层面去考虑事情的李有友，居然会说出有奸细的话，这让卫戍大位置。“李工，你有这个判断的依据是什么？为什么你排除了技术层面的原因？”

“卫戍，其实关于理论技术的问题，我早在两年前就有所考虑了，只不过最后是我的孩子帮我排除了这个疑惑。”“你是说李飞？两年前你执意派他去，我当时不同意，你却否定了我的决定。”“是的，他不能因为他的父亲是总工程师就免去身上的职责，我需要有人去做数据的波纹变换对比，这需要理论储备和星舰操作的技能，所以合适的只能是他。”

卫戍避免过多谈及这个话题让这个老家伙伤心，李有友就这一个孩子，孩子也没有结婚，李有友把一生都耗在了科联里，而最初培养的李飞，在科联学习后又主动申请调到了联合舰队，去往了前线。“所以小飞把数据对比了？”“是的，他对比了。他实时与我讨论着数据的情况，我把他说的记录在了我自己的本子上，没有上传至系统，可是最后他死了，莫名其妙的在返航的时候，舰体受引力影响失控，撞向了坍缩界。我最后看了在舰体失控前，被上传至系统的数据，和他告诉我的完全不一样。”

卫戍被李有友的大胆行为所愣住，私自记录数据不上报，在星联的法律中，是要被送上审判庭的。“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在当时怎么说？卫戍，我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送上审判庭，但是数据更改这种事，你敢直接下定论吗？特别是我自己的一个猜想让李飞去做的。我们没有必然的把握，告诉你去侦查势必会打草惊蛇，别忘了，创世自从我们到达坍缩界后，就受到了影响，在无法全面自动监测舰体的情况下，你作为舰长，任何的行为都必将会被重点关注，他们做的这么隐蔽，你有任何动作只怕会造成更坏的结果。”

“所以你就瞒着我，自己消化儿子的死，去调查两年？”“我虽然是一个总工，但是一个搞科研的，谁会去关注老倔驴的行为，我脾气火爆，顽固不化，我去搜集相关的资料和数据是不会有人怀疑的，即使他们怀疑，但是两年我都没有任何动作，他们自然也会放松警惕。”

看着这个进门就把自己骂了一顿，然后迫使自己把舰长室内其他人都赶出去的老头，卫戍终于理解为什么今天这老头一进门就不给自己面子，虽然平时也没怎么给过就是了。“那么，现在只有你我，你已经确定了有哪些人？”“是的，我调取了两年所有的舰队任务列表和执行队伍信息，在他们获取上传的数据信息中进行分析，最后确认了相关的人。”

“你不是说数据有问题，你还怎么分析。”李有友每到这个时候就很头疼，给一个不属于科研行列的人聊天，就是不能及时理解自己的要点：“他们不可能分布在所有队伍里面，也就是说，必然的数据是存在的，我只需要在庞大的数据搜集里，将有逻辑联系的数据结合在一起，然后不断筛选分析，就能找出哪些是真正的数据。只是可惜，数据的不完整让我必须多次比对，反复重复实验的结果，所以到今天才算是确定。”

卫戍不懂得参数模型建立的过程，但他知道创世受影响的情况下，系统虽然能快速处理所有的数据，但是到底哪些数据可信，只能由人自己判断，而这个浩大的过程在这两年只能靠李有友一人完成。“我知道了，我会把名单里的人处理了……你，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是要好好休息了，我这个老头子，靠着天天打营养剂撑了两年，后面你把地打扫干净以后，还要继续分析数据，不然我这身子骨可扛不住。不过你后面得抓紧了，我估计我可能没几年好活了……”

“李工你这……”李有友轻轻笑了笑，摆摆手让卫戍收回那个模样：“别这样看着老头子，搞得我马上归西一样。我不是说了吗，我是靠着两年营养剂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去完成这个工作量，你别说还真有点超出我预料。没有自动适应的时间，我的身体所有的机能潜力已经耗尽了，我在来你这之前已经看过我的寿命预测了，估计也就5年时间。”

卫戍沉默地瞪着李有友的满头白发，自从“观测”计划实行开始，作为舰长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关注个人的情况了，所以这么两年来，自己身边这位老朋友早已是灰白败色的发色，皱纹爬满了满脸，两年前的李有友还是个火气很爆的有力小老头。“老朋友，你比我更适合当‘文明’号的舰长。”“得了，我当舰长谁当总工？就你那科学素养，和个文盲一样，你别拉低总工的平均智商，好好当你的舰长吧。”嫌弃的看了一眼卫戍，李有友想起了还有一件事，“我要死的消息暂时别告诉他们，特别是轻语这个孩子，你别看她说话声音小不怎么交流，心思细着呢，你也别担心，我趁着最后再好好带带她，走了以后总工就可以交给她了，她比我天赋好啊，能够胜任，不然放着靠你们这些文盲，龚明怕是要气死。”

李有友的乐观并没有感染卫戍的情绪，从执行“观测”计划以后，死亡已经是慢慢靠近的事实了，只不过是所有人都接受着这个事实，因为为了人类。“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行了，后面就交给你了，老头子去睡觉了。”

等着舰长警卫官走进来，卫戍的双眼里剩下的只有冷漠：“名单里的人，只留一个。我只要舰队内他们所有人名字。”“是。”“我授权你们可以用所有方法。”“舰长，这…审判庭会不会？”“我说的是任何，明白吗？”“是！”

“你给我记住。”卫戍的目光看着舰队外那浓郁的不被语言描述的黑色，“对敌仁慈，是对牺牲的亵渎，对英雄的羞辱，对民众的背叛。”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们的尸体上，踩上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