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 第9章 风波起

春末，黎明时分，金秀城！

东方开始泛起白光，一朵朵白云压得很低，好像触手可得，几只早起的鸟儿翱翔在金秀城上空，时而又窜入城中逐渐苍翠茂盛的树木间跳跃觅食。

一朵朵一簇簇仍带着雨露的花儿散发着各自的味道，或清冽或浓香，一切都那么的宁静淡逸，让人愿画面至此静止留存，直到打破这静逸清晨的第一次蝉鸣响起，整个金秀城似活了过来，各种叫卖喧嚣之声让原本的画卷充斥着红尘气。

蝉儿不住地在枝头发着令人烦躁地叫声，像是替众生呐喊，又似在歌唱夸耀这属于自己的季节到来一般。

“流氓头子又来了，快，快，各位大爷快把各家的水果收好。”

“那小畜生又跟着流氓头子一起出府来了。”发出此声叫喊的人叫狗娃子，是两三月前就一直在城西街处卖身葬全家的孤儿，原本无人问津的他自从半旬前兽宠档老板薛麻子将猩猩幼崽以感谢刘芒为其做主为由送至武馆后，便被城西街果摊商贩合资雇佣。

每日三餐管饱不说，每月还另给一两银钱做为薪酬！

无他！

皆因那刘芒身体康复后每次出武馆巡街时，肩头上都会立着一只高不足一尺，通体被头黑颈白身黄的三色杂毛猩猩。

这杂毛猩猩倒是不袭人，可每到一处果摊，则会在刘芒肩头疯狂示好灵性十足，在得刘芒允许之后便会跳下刘芒肩头，冲着各果摊一阵横扫，令果贩们损失惨重。

果贩们不堪其扰，又不敢反抗，多次找城西巡防司无果后又找那送宠给刘芒的始作俑者薛麻子要其负责善后此事。

而薛麻子大概也知自家理亏，跟一众果贩一番商量之下只得出此下策，那每月付给狗娃子的一两银钱的薪酬全由薛麻子负责。

“快收摊，就近藏到商铺之中。”

“别都藏起来，放几个事先准备好的歪果在摊上。”

“这位置是我的，别乱抢地盘啊喂。”

“都麻利些，准备好供钱早些打发他们离开。”

寻欢街因这声叫喊热闹了起来。

而当各果摊恢复平静不多久，在街头便出现了两道身影，其中一道身材矮胖的身影是那赵颖，另一道身自不必多说便是已经康复如初，此时肩头多了一只不足一尺大，一口银牙外露，鼻梁塌陷，面庞似人的三色杂毛猩猩城西三煞之一号之牛虻的刘芒了。

“吱吱！”

“吃……吱……吃”

只见刘芒肩头上的杂毛猩猩一见到街道两旁的果摊，便是人立而起双爪抓扶着刘芒发绺不停叫唤，不知是识人语还是音同。

刘芒伸手安抚待小猩猩待其安静下来后，看着街道边上正一脸慌张望着自家方向的摊贩淡淡说道：“去吧！但你可得记得咱们出来的目的，可不要吃太多果子，等在寻欢街里收完罩门费，便要回到武馆，到时候咱们喝酒吃肉。”

“吱吱！”

小猩猩闻听喝酒吃肉小眼睛顿时一亮，手舞足蹈的在刘芒肩头拍着手掌，在舔了一下刘芒脸颊后一下窜出，引得果摊与周边采买逛街的路人一阵尖叫。

“头，这招可真不错啊！亏您能想出这么损的办法，让这小畜生四处祸祸，现在咱们找这些商贩收罩门钱可是比以前轻松了许多。”赵颖看着眼前的热闹场面，拱了拱身旁的刘芒眉飞色舞的笑说道：“而且这罩门钱也比以前多了近三成，现在武馆中除去日常的开支还有不少结余，要不咱们去城南城北那里转转，用那结余的银子搞个一两间商铺下来？”

“胖子，那些钱暂时不要动！”

“你留五成于武馆中备用，剩下的五成则留着给府中需要去服兵役的弟兄们做盘缠与安家费。”刘芒看了眼赵颖深吸一口气后说道：“这征兵令下来，城西大部分符合征兵条件的青壮基本上能走的都走了，只留下了像你我这样的一小部分人，而我们这样的人里还有的是觉得与其如此混世度日不如去参军，去见识广阔天地的人，我估计到时候所谓的城西三煞也是混到头了，毕竟手底下都已近乎无人可用了。”

“刘头，那您有想过参军吗？再过两月您也要成年了！虽然征兵令有漏洞可钻，可免服兵役，但……您难道不想也去城外的大好山河看看吗？”赵颖看着刘芒，沉吟片刻后有些扭捏的开口问道。

其实不只他想问，现如今在武馆之中剩下的十几号人也想问，只是众人怕得到一个不想得到的答案后，不知如何自处。

毕竟武馆众人若失了刘芒领头，以后的生活定会不像如今这般滋润，且之前赵颖所提去城南城北去购置一间商铺亦是为了以防万一，怕刘芒一走，武馆众人没了营生手段。故这几日里基本上都是赵颖跟着刘芒出府收罩门钱，想着能不能探一下刘芒的口风。

“不去。”刘芒岂会不知武馆众人念想，在随意应了一声后，摆头望向城主府所在方向，心中暗道：“有些事情终归是要在金秀城中与之做个了断的，不然于心难安！”

“不去好！不去好！这样我就可以一直跟着头了。”赵颖得到这个答案搓着一双肥手，面上堆满油腻笑容嘿嘿笑道：“您也知道那天李先生来武馆给您治疗见你并无大碍，让我们放宽心的时候我也顺便让他帮我家小凤号了下脉！”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我家那口子怀了我的种，我还想着再等个几月孩子出生后让头给那娃娃取个好听的名字呢！”

“哈哈……到时候我肯定给你家娃娃取个好名字！”刘芒闻言回神，赵颖媳妇儿有喜之事他自是知晓的，见身边赵颖一脸猥琐笑容，伸手搂住在赵颖脖子，左路手持着黑鳞皮鞭一边戳着赵颖肥肚，一边坏笑着如是说道：“带把的就叫赵有丁，带坑的叫赵有洞。”

“刘头，您就饶了我吧，别开我这没文化的胖子玩笑了，您取的这名字还不如我自己想的赵有财跟赵小花呢！”赵颖闻听自家头领调笑，一张胖脸复杂，哭笑不得的一边试着拨开那戳着自家肚皮不舒服的皮鞭，在屡试无果后，便任由刘芒施为的一边口中陪笑告饶道：“老人家们可都说，这娃娃名字可是重要的很的，可不兴乱取。”

“起大了孩子扛不住，取小了孩子命贱没出息！”

“开个玩笑嘛！”

“胖子！等到时候老大我肯定会给你家娃娃好好取个名字。”刘芒见赵颖如此说，用手中皮鞭轻拍了下其肚，脸上轻笑如是说罢，吩咐道：“好了，你先去收点罩门钱吧，我去陈老头与王婆子那边坐会儿。”

“嘿嘿……好的，谢谢刘头。”赵颖见刘芒发话，顿时笑着拍了拍胸脯说道：“刘头您且去，但万万注意身体！”

“您外伤虽是无碍，可是内伤不定全好，这些日子还是多休息少操劳，收罩门钱的事情交我便是！一会儿忙活完了，我便带那小畜生回茶水摊处找您。”

听着赵颖关切刘芒心暖，小声说道：“嗯，记得碰到好说话主动交的咱说话就客气些，那些不好说话还不主动的便放开手脚打！那些人都是一群贱骨头，不收拾不主动的！”

“省得了，跟您这么久，我办事您还不放心？”赵颖点了点头冲刘芒抱了下拳算是施礼后便是一路小跑挨家挨户收起了罩门钱，而刘芒见状亦不再关注，转身便是朝茶水摊方向行去。

刘芒与赵颖分开之后，自己便漫步来到不远处的茶水摊，方一落坐，陈三两便将茶水与几块热腾腾的面饼放到刘芒落坐的方桌上，一脸歉意的向刘芒道了声慢用后，便是自顾自的开始忙着招呼起其他桌上的餐客去了。

与陈三两王翠算是熟人，刘芒自不会因这点小事去刁难他们，自顾自的饮茶吃饼，看着天空之上不时有飞鸟掠过，思绪飘远。

“时间真快呀！自您离孩儿而去已是过去快十年了！”

刘芒一人兀自喝着茶水思绪飘散，面上时而因见街道之上路过的一家老少温馨场面，一脸羡慕，时而望向城北方向满目怨恨，时而又抬头望天迷茫不知神之所归。

“娘亲，再过几月便是您的祭日，亦是孩儿满十四岁的成人礼了。”

“孩儿已经长大！您知晓的，这些年孩儿艰难的在这城西求生，若不是白胡子爷爷在我少时直帮助着我，孩儿早就找您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茶壶内的茶水已是尽数饮尽，举着空杯摇头苦笑后，将杯中茶渣往地上一倒，又一个人呆呆的坐在位置上发呆自语起来。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后，大日已然高悬天际，整个金秀城亦逐渐变得灼热了起来。

路上行人亦是大多挑选可藏身于阴影处，往各自的目的地前行。

时而碰到相熟之人亦只是简单的相互问候一句，便是匆匆忙忙的分开，各奔了东西。

“头，我回来了！”

“今天的罩门钱我全收上来了！还有另有几家商铺老板亦想加入，我也没拒绝，都替您作主给答应了下来！还是老规矩，每日缴半钱银子，每月总营收两成！”赵颖一脸喜色的跑到此时还坐在茶水摊似想什么事情入了神的刘芒如是说着，却见刘芒不言不语不由心忧问道：“头，您怎么了？是否是暗疾发作了？！”

联想到自家老大之前受伤虽然苗功与李大夫说无碍，但心中不免担心自家老大是否因为上回被那华勇打伤后留下了什么不知道的后遗症。

“没什么，刚刚在想些事情！”刘芒回过神来，见赵颖一手抱着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已然累睡着的小猩猩，一手拿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问道：“你那边的事情办完了？”

“嗯……该收的店家都收足了，另外有四家商铺加入了咱们！”

“分别是街尾陈当家的布行，邻店卖假金银首饰那布行陈当家的姘头林秀，还有两家米铺是外乡人开的，他们好像是亲兄弟，名字起的倒是奇奇怪怪的，叫什么莫提，莫将！”赵颖咧嘴笑着将钱袋子递到刘芒手中，如是说道：“这几家商铺我都替您作主答应他们例入保护名单了，钱我也收了！”

“他们倒是越发识相了！”

“回武馆吧。”得了赵颖的回答，刘芒点了点头起身抬步刚欲返回武馆之中，不成想还没有走几步，赵颖便扯着刘芒袖口往人少的角落拉去，见四下无人后低声说道：“刘头等会儿，还有一个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情，搞得神神秘秘的？”刘芒心中疑惑，抚着怀中睡着的小猩猩摆头看着赵颖问询出声。

“刘头，事是这样的！”

“刚刚我去薛掌柜那边收罩门钱的时候，无意中听见有两个在那边吃酒的守城军士说，再过段时间城里会有一个大人物来金秀城，我好奇之下便花了点银两请那两名守军吃酒，想打听是何大人物，会不会影响到咱们。”

“这不打听还好，这一打听您猜要来的那大人物是谁？”说到这，赵颖不由的卖了个关子。

“大人物？！什么大人物？是谁？”刘芒见赵颖卖关子白眼一翻，但心头确是来了点兴趣。

而赵颖见刘芒来了兴致，做贼般查堪左右见丈内无人后，附在刘芒耳边说道：“镇国军前总帅，尉迟迟归！”

镇国军前任总帅，虽未曾见过，但其名声之响亮在民间可是比当今夏皇还家喻户晓。“他来这穷乡僻壤的金秀城干嘛？”

刘芒闻听此名第一反应便是如此，同时面上亦是一惊，抚着小猩猩的手不由一顿，抬手捏着下巴口中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