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死！ 第一百九十三章 死海（12）

随着公司的主要盈利产品因为大公司的竞品遭受重创，公司的情况变得岌岌可危，整个都笼罩在一种阴暗的气氛下，在这种气氛下，我也开始物色起下一家公司的招牌信息来了。

不过，令我意外的是，就在这种时候，我的游戏竟然破天荒地被买了两份，而且从后台数据上看，那两人都完了一定时间了，虽然他们并未给出评价，但至少从没有给差评这一点上，说明他们起码没有特别不满。

把自己的游戏先放到一边，现在更重要的是自己今后的生计问题。就在前几天，我已经找了几家新的公司进行面试，结果都失败了，不是嫌我工龄短，就是嫌我学校差，所有我提出了求职申请的公司，全都在第一轮将我刷了下来，我久违地感到了一丝压力，要是这种时候再被公司开除的我，我就彻底玩完了。

而偏偏，老板还真就在这时找到了我。

“那个，你在我们公司，也干了有两年多了吧。”

老板微笑着，这假惺惺的笑让我觉得恶心，但还没到想吐的那种程度。

“嗯。”

“你觉得我们公司怎么样。”

“还行。”

“呵呵……就只是还行吗。”

你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垃圾？很好？

见我迟迟没说什么，老板又接着问道：“你今后，有继续在我们公司工作的打算吗。”

“嗯。”

“嘿嘿，那就好，那个你也知道，公司最近有些困难，今后的工资呢，我肯定会按时发的，就是那个数……可能会少一些，希望你呢，先耐心等一下，等公司状况变好了，到时我一定把差的都补上！”

想吐。

直接说降薪不就好了，非要这么模棱两可。

老板这番根本无法保证能否兑现的话，和谎言有什么区别，既然无法保证能够做到，就不要轻易说出口啊。

我无比厌恶谎言，也无比讨厌骗子。

为什么呢？

当母亲的电话再次打来时，问题的答案立马不言而喻了。

真恶心。

就好像胃里有台搅拌机在不停地搅拌，想把一切都吐出来，把内脏，血液，污秽，全都一并吐出来。

我强忍着恶心，听起了母亲今天又打算说什么，然而，她一开口就直接对我谩骂了起来，骂我多么多么不孝，简直就是个白眼狼，养我还不如养条狗。虽然这样的话她以前也骂过不少次，但从我上大学后就几乎没再听过了，如今再次听到，总感觉有些意外。

在她骂我的过程中，我全程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后来或许是骂累了，她不吭声地就挂断了电话。

又过了几分钟，我的手机再次响了，这次是父亲打来的，这些年，一直以来都是母亲打电话给我，父亲如果要说什么，也都会通过母亲的电话，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用自己的电话打过来。

他向我讲述了母亲突然打电话过来骂我的理由，原来，就在昨天，母亲突然晕倒住院了，住院期间，她一直期望我能打个电话回去，但我没有，所以才有了刚才那莫名的一幕。

我询问父亲，母亲是因何晕倒的，他回答是脑血栓。

我挂断了电话倒在床上，内心平静异常，我希望自己能就此一睡不起，就像曾经的某个夜晚。

以前有段时间，我身上疾病缠身，什么鼻炎，肺炎，肠炎，眼膜炎等各种往我身上招呼，而母亲又觉得是我不够虔诚，所以才导致了我这一身的病。我本来就不是一个面对挫折能够奋勇直前的人，现在更是面临着眼不能见，鼻不能吸，腿不能走的尴尬境地，对于身上的种种痛苦，我理所当然的想到了放弃，放弃一切。

于是在某个夜晚，我独自爬上了窗台，双脚伸出窗外，一手抓着窗沿，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晚上几点，只是在上面坐了许久都未曾见过一人经过。我其实是希望自己能就那样等睡意降临，然后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掉下去摔死的，可当时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凉飕飕的冷风不停吹打在我的身上，使我的睡意总是断断续续，而且因为那些疾病的原因，我根本没办法长久保持一个姿势。

最后，因为那晚的风太冷了，加上需要拿纸，我还是又躺到了床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我真的好希望自己能一睡不起。

我没有如愿以偿的一觉不醒，但却失去了一些东西，也获得了一些东西，他们本是同源，却不知怎的被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两部分。

第二天，嘈杂的闹钟铃声把我的眼皮撕开，将清晨被遮挡的阳光扔进了我的眼眶。湿润眼球的泪水从眼角一路流至鬓角，最后进入了我的耳道。心脏震碎了灰暗世界的大门，我听见了。

梦被杀死的声音。

……

工资虽然降低了，但我的日常仍在继续，由于我本来平时的开销就不多，所以就生活来说影响并不大，但，工作方面影响就挺大的了。公司走了一些人，我现在要一个人干平时几个人的活，每天忙得要死。

“战争已经打响了，纵使粉身碎骨，我们也必须生存下去！”

“就算被吃掉，我们也要啃下对方一块肉！”

你自己怎么不去啃。

类似这样的话，老板几乎每天都要慷慨激昂地来上一句，但除了碍眼屁用没用，与其在这放豪言壮语，不如早点把吃进去的钱都吐出来。

公司的业绩一天不如一天，离职的人也越来越多，我的工作量却越来越多，好在，把附近几个城市的所有基础游戏开发岗位都投了一遍后，好运终于眷顾了我，于是乎，我也准备跳槽了。

然而，当我把离职的想法提出来的时候，老板炸了。

“离职？你凭什么离职！当时你找不到实习的时候是公司收留了你，是公司给了你工作，给了你钱，给了你一直以来生活的资本，是公司，给了你一切！”

“你就是这么回报公司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离职！”

这些并不是他直接说出来的话，而是潜台词，当然，他就是直接说出来我也不在乎。老板会突然发这么大火，大概是因为先前提出离职的人太多，而我好巧不巧撞在了枪口上，于是挨了这一顿臭骂。

真是一张令人恶心的嘴脸。

我一直有好好工作，从不请假，从不迟到，也不敷衍，我一直很努力地不给同事添麻烦，可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只是个摆设，明明只是个垃圾，却连垃圾都不能好好当……

你难道没有羞耻心吗？

如果有，为什么你还不去死。

如果他死了的话，我应该也就不用烦恼这些问题了吧。

我看向周围，尤其是老板的桌面，注意到上面有个堆满烟头的烟灰缸，还有只拔出的钢笔，订书机，胶带，笔筒，艺术摆件，台灯，后面的展示柜里还有好几个瓶瓶罐罐，桌子是硬木，地面是大理石，整个房间里嘴软的东西是单人沙发，老板的体重大概是八十千克，我的体重大学时测的是五十二千克，我穿的板鞋，他穿的皮鞋，我的是休闲装，他的是西装，房间门是关着的，离他的距离大概有五米，离我的距离大概三米半，隔音效果，很好……

或许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老板突然改正语气道：“不好意思我现在心有些乱，可以请你先出去下吗，离职的事我们待会儿再谈……”

看着他抓头苦恼的样子，我点头离开了，没说一句话。

最后我还是离职了，毕竟按照法律他没有留下我的资格，离职前，我听说老板在外面其实欠了不少债，如果公司跨了，他的债几乎就不可能还上了，我当然不会为他感到可怜，也没有为公司的衰败感到可惜，只是为即将到来的搬家感到烦躁。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改变的人，特别的突然之间工作生活一下子彻底改变，不过好在我的适应性还算强，过了几天就适应得差不多了。

新公司也是开发显示器网络游戏的，做的是中世纪风ARPG，工资待遇都和现在差不多，不过有些不同的是，这次的老板是实际参与开发工作的，而且能力很强，主要负责美术部分，不像之前那个就是个搞投资的，对于游戏开发一窍不通。

另外，我离开后大概过了三年，原先公司才彻底倒闭，游戏也是在那时候关停的。

转职后的几天，母亲又打来了电话，内容还是老几样，我询问了下她的身体状况，她回答一切安好，她也问起我的工作状况，我也告诉她我换了新公司，目前一切都好。

“光远，你也差不多该学着找个了吧。”

“光远，我们把你养这么大，给你吃，给你穿，也不求你能赚多少钱，但至少，这点要求你总应该做到吧。”

“光远……”

“光远……”

“光远……”

“光远，你也该懂点事了吧。”

……

这次，母亲没有再问我回不回去，虽然我觉得自己也差不多该回去一次了，毕竟我也不希望关系弄得太僵。以前我一直有定期给家里转钱，所以我知道，就算不回去他们更多的也只是无奈或生气，但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就有可能就变成怨恨了。但无奈的是，这次是真的没办法回去了，就在过年前几天，我回家途中不小心摔了一脚，我不争气的腿当即就瘸了一条，因为觉得离医院近，就想直接走过去，我瘸着腿走几百米走了十几分钟，处理完买了药又瘸着走了十几分钟回家，最后，我又患上了重感冒，好几天脑袋都是晕乎乎的，连走路都费劲。

之后再回去吧。

可能会回去吧。

又远，时间又短，没什么必须去做的事，也没什么可以去做的事。

无所谓了……

适应完新公司的工作后，可能是又有些空闲的时间了，我又开始做起我的第二款游戏来。不知是不是因为第一款游戏暴死的原因，虽然更有经验了，但制作的热情却低了许多，导致制作周期延长了，原本预计半年就能做完的，最后却花了两年。这两年里我也不是全花在了做第二款游戏上，其中还有第一款游戏的优化，像是操作手感和游戏数值之类的。

虽然这次的制作时间大幅超过预期，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游戏的完成度远胜之前，无论是操作手感还是美术精细度，都比之前有了一个质的提升。至少我觉得这个质量是对得起一顿饭钱的。

游戏做好后，我本想直接发售，但又突然想到要不要给八云玩一下试试，我和他已经许久没联系过了，上次联系还是他还我钱的时候，虽然他大概不会介意我这么长时间才因为有事找他，但总感觉还是有些不自在。

结果，我还是直接发售了，反正不管他玩不玩都不会改变什么。

又是两周过后，和上次一样，销售量依旧是零。

看吧，果然什么都没有改变。

无所事事地消停了大半年，不知从何而来的神秘力量，又让我将矛头指向了第三款游戏，这次，我想做个大的，用我在新公司学到的动作游戏制作经验，做一款不同以往的中型冒险游戏。

因为体量的增大，导致我这次的制作流程也和以前不太一样，以前我都是简单写个流程图照着做就完了，但这次我在开始之前先写了大量的策划案，内容详细远胜从前，而且这次我还打算加点剧情进去，之前的跑酷游戏剧情其实就源自我学生时代写的一个短篇小说，甚至当时还发布在了社交媒体上，虽然最后因为没人看删掉了。但为了这次的游戏制作，我决定重新写点东西出来，最后，我的第三款游戏光是准备就花了一年多时间，然而，正当我打算正式动工时，一个电话却强行停下了我前进的脚步。

那是某个昏昏欲睡的半夜，眼看我就要丧失对这世界的一切感知，一声清脆的铃声将强行我从那两岸交界之地拉了回来，我的睡意彻底消失了。我忍着怒火，连是谁都没看就点击了接通，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一般不会有人给我打电话，广告推销都不会。

电话那头是有些熟悉的声音。

“你回来吗。”

“不清楚。”

“你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