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死！ 第一百五十四章 幻神界（18）

不久之后，光远再次回到了日月神界的土地之上，他并不是通过塔的传送而是被塔琳送过来的，因此并没有直接出现在塔内，而塔琳将他送往的最近的一座塔，自然是对他们而言最特殊的哪一座。

在这座塔内，光远经历了自他来到斗神界后难得的一段，尚且称得上安稳的生活，也是在这座塔内，他难得地感受到了他人对自己的善意，而当初对他报以善意的其中一人，此刻正站在他的面前。

“光远，那是真的吗……你真的是，死神？”

在某种预感的驱使下，菅允通过塔的传送先一步来到了日月神界，并在塔外成功见到了前来的光远。

光远没有回答菅允的问题，只是径直地向前走去，向她走来。

“这怎么可能呢，你之前明明那么弱，而且还是我一步步看着变强的，虽然你身上确实有些难以解释的问题，像是明显在说谎的失忆啦，变强的速度快的有些不合常理啦，使用的力量完全没见过啦之类的，但，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可能是神啊……就算是，你也不可能会想做什么杀死所有人这种事啊。是那个女人，幻神对你做了什么对不对？可，既然你们都是神的话，为什么你要听她的呢，是她手上有你的什么把柄吗，还是说她用什么控制了你？不，如果你真是神的话，她能用什么来控制你？连你都没办法摆脱她的话，我又要怎样才能……”

在菅允自说自话的期间，光远已经走到了距离她不到三米的位置，且，还在继续前进。

“光远……你还是光远吗……”

菅允看着光远的眼睛，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只一瞬她就已明白。

“你怎么可能不是他呢……”

菅允苦涩的微笑凝固在她绝望的脸上，随后在重力与时间的共同作用下融化，融化成一道优美的弧线，融化成一颗坠落的星辰，融化成一个颠倒的世界。

菅允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只是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非必需品。因为是女人，所以被父母抛弃，因为没有像样的天赋，所以被家族抛弃，戮神会一开始就知道万景是雷神使徒，但还是让自己和他们一起同行，其目的不言自明。从小到大，我一直是个没人要的废物，被人抛弃的垃圾，无论我如何努力，无论我是否已经超越了这世上的大部分人，也依然改变不了，自己在那些高不可攀的人眼中仍是个废物的事实。

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垃圾的事实。

如果我能像其他人一样，把弑神当做毕生的信念倒也罢了，可偏偏自己就是无法做到。正因为已经超过了大多数人，才知道那一小部分人是有多么的难以接近，才知道神究竟意味着什么。在神面前，我和那些被自己超越了的多数普通人一般无二。

只是个无关轻重的虫豸。

废物，垃圾，渣滓……

在成为猎神者的那一天，母亲被父亲打死了，因为我的表现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他们认为这都是母亲的仁慈害的，虽然她从来没有对我笑过，也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呵护的话，甚至好几次将我打得昏死过去，但我知道，她也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是我没能满足他们的期待，是我害死了母亲，是我，不被需要。即将命丧堕摩口中的我如此想到。

本以为，我的人生会就此结束，但轶却在最后关头救下了我，还擅自在家族的人面前担保，我只是暂时没那么厉害，但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厉害的人。虽然那时的他已经成为血剑，但由于长期被家族的诅咒侵蚀，他们仍未把现在的他当一回事，只是因为他们更没有把我当一回事，所以就让我继续活了下来。

我询问过轶救我理由，但他永远只是含糊地回答：像你这样的人死了，是全人类的损失。

我无法理解他话中的意思，我也实在不明白这世界少一个我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损失，但我确实因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而活了下来。

不久之后，一个比我更小的女生成为了我名义上的新母亲，对方来自于一个中等家族，如果我再大个几岁，她叫我母亲都没问题。我并不讨厌那个人，但肯定不会叫她母亲，她也完全当我不存在，我们都清楚，这样就够了。如若不是上神赐予的知识中说过人与人之间要一夫一妻，以父亲的性格，同时娶几百个女人回来也不稀奇，这样已经很好了，虽然听闻一些人已经在偷偷这么做了，但像自家这样的大家族，对上神的指示总是格外地顺从。

后来，我因难以忍受家族里的氛围，向家族提出独自外出历练，原本我其实更想加入行会，但由于资历太浅，家族的人觉得我可能会丢了家族的脸面，于是他们将我丢进了撕裂院校，自从那个人出现后，虽然家里依旧有派一些人进去，但更多的是让人进去监视学校的一举一动，打探情报，像自己这种情况，说是被放逐了也不为过。

不过，就结果来说，我还是很乐意这场放逐的。

虽然刚来到学校不久就遭遇了一件针对我的恶性事件，但，也多亏了这件事，我和他相遇了。那个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对什么都懵懵懂懂，充满好奇，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想不到的角度，说话方式和行事作风有些奇怪，明明比自己弱的多，却反倒保护了自己的男人。

“既然如此，你就做我的小弟吧。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罩着你的。”

真是想想就笑得停不下来，当时的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呢?

但是，多亏了他，我拥有了真正能称之为朋友，或者说家人的人，虽然很少，但是足够。可以的话，我真心希望那段时间能永远的持续下去。

但是，正如我从来没有回应过家族的期待，命运也从未回应过我的期待，一切，都随着那个人的死亡而彻底改变了。那个曾救过我，给了我活下去的动力，并帮我清除了大部分阻碍，对我说出，像你这样的人死了，是全人类的损失这番话的人。

死了。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将自己的一切都释放了出来，他的愤怒，他的不舍，他的傲慢，他的柔情，最后，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是他最不看重的身份。他或许也大声驳斥过，但这个世界太大，而他的声音太小，他的叫喊没有人听到，也不会有人听到。

包括被各种声音淹没，无暇顾及其他的我。

之后，家族为了延续自己的地位，进行了与其他家族的大规模联姻，平时，他们靠这个压迫，现在，他们靠这个拉拢，而我，也是这场大规模联姻的拉拢工具之一，拉拢的对象是曾经的同伙，联姻的对象是个当自己的父亲也完全绰绰有余的男人。

虽然我一直很讨厌那个家，心中无数次幻想过它毁灭时的场景，但当它真的要毁灭了，我却并不能如幻想中那般放声大笑，而是只能当个任人摆控的人偶。

光远，我多希望能和你一起离开，去到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度过平平稳稳的一生，可弱小如我们，除了任人摆布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出路呢，我无法从那个女人的手下将你解放，也无法让自己从家族的掌控下解放……

这一次，我没能回应自己的期待。

本以为，那将会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相见，可命运弄人，我又活了下来，并在彻底心灰意冷之际，再次遇见了你。但这一次，你已经丢掉了过往的那些痛苦，身边也有了能够保护你的人。

这一次，我已经不再被你需要了。

如果不是戮神会，如果月神没有降临，我或许会就此彻底从你面前消失也说不定。

我当时就想，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被你需要了吧。

结果，真的就是最后一次了。

光远，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我，只是一个失去了所有价值的废物，这样的我，即使被抛弃也是理所应当的吧。可是，我无法说服自己不来见你最后一面，即便知道这毫无意义。

光远，我回答过你那么多的问题，这次能换你来回答我吗。

“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在哭呢？”

看着视线中的身影迅速模糊，以及那张始终没有丝毫浮动的面孔，菅允得到了光远的回答。

“原来，真正在哭的是我啊。”

星辰坠向大地，没有惊动一沙一石，一草一木，因为它知道大地无法承载自己的重量，所以早早地就在苍穹中融化了，只给世界留下了一道刹那的光芒。

“以后，就没办法再罩你了，抱歉……光远……”

看着光远缓步走过菅允，自己送给菅允的缎带在空中飞舞，塔琳不禁低头揉起自己的眉心来，不再继续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