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姻缘“十三世” 第二世 人面荷花 第十二回

第十二回

中秋节快到了，李铎为庆贺同紫嫣成亲一周年，特地在府中大摆宴席。

出于面子，也命人将顾鹊儿请了过来。

席面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南北时鲜水果。

李铎首先站起来，用筷子给紫嫣往碟子里夹菜，边夹边说：

“这是父皇和母妃从京都派人送来的腌鹿脯，我命后厨做成了酱香鹿肉，不只是美味无比，它还能大补元气！……

这一盘是府中厨师的拿手精致之作，叫——蝴蝶鳗……最是香糯可口……还有你爱吃的清炒虾仁，酸辣藕条，姜汁藕片，密制藕段……”

他说着夹着，将紫嫣面前的碟子里堆成了小山。

罗嬷嬷在一旁笑道：“王爷给封王妃一下子夹了这么多菜，只怕封王妃生三张嘴也吃不完。”

“吃不完不要紧，那就每一样都尝尝。来，先尝尝这鹿肉。”

李铎夹一片鹿肉要往紫嫣嘴里送，倒弄得紫嫣不好意思了。

她用羹匙接过鹿肉吃了下去，觉得并不合自己胃口，为了不扫李铎的幸，又将他夹过来的一块鳗鱼也吃了下去。

谁知两块鱼肉下肚，胃里却翻腾起来，她强忍着，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起身跑到客厅门外，“哗”地一声吐了起来。

屋里人都吃了一惊。李铎忙不迭地赶出去给她拍打着后背，嘴里自责道：“怪我怪我，不该让你吃这些油腻之物……”

顾鹊儿坐在餐桌旁，看着李铎对紫嫣那样殷勤周到，先是妒忌得要死，可后来看到紫嫣反胃呕吐，又非常快意。

她心里骂道：“活该！吐死你才好呢！”

紫嫣吐完了，胸口仍是难受恶心。李铎赶紧让老罗请来医官诊治。

不料医官给紫嫣把脉，把着把着却笑了。

李铎拉住老医官厉声责问：“王妃难受，你倒发笑？老东西是不是活腻了？”

医官仍是笑呵呵地说：“这是喜事，当然要笑！”见李铎不解，就解释道：“王妃这是有喜了呀！”

“有喜？有什么喜？”

罗嬷嬷拍了李铎一巴掌说：“这孩子，啥都不懂，有喜，就是怀上身孕了！到明年咱府里要添个小王爷了！”

“啊！……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李铎被这突然而来的喜讯高兴得晕头转向，抱住紫嫣恨不得转上仨圈。

罗嬷嬷却说：“别大动了，快将你的王妃送回她的房里歇着吧。”

顾鹊儿好不容易出来参加一次家宴，一桌子好菜没吃上一口，却看到李铎对紫嫣的百般娇宠和合府上下对紫嫣的追捧，而自己好像一只野猫野狗一样不被人待见。

从小长这么大，她何曾受过这般怠慢和屈辱，气得她回到鹊喜园后大哭了一场。

青果本来是李铎派来伺候并监管顾王妃的，可连她都看不下去了，就好言好语的安慰主子老半天。

这天李铎从外面巡查灾后自救的情况，回来时给紫嫣带了一幅画儿。

紫嫣看到这幅画，一颗心由不得嘣嘣跳起来。

这幅画儿是柳生的作品，名为《春夜思友图》。

李铎喜幸地说：“我看到这幅画同你原来挂那幅画的画风很像，想你喜欢，就买回来了。不知是不是同一个人画的，你拿出那张对比一下！”

紫嫣痴痴望着画儿，不发一言。

影儿心领神会地说：“不用对比，我看压根儿不是一个人画的。

看这线条，原来那幅多活泛，春天新苗似的，透着生机；而王爷新买这幅呢，画上人物老气横秋的，线条也没力度，还不匀称；

再说，落款也不一样！”

“这个我也看到了。”李铎指着画面说：“这个画画的人是……‘封忆’，好像你那幅画的落款人叫……柳青！是不是？”

紫嫣答非所问：“王爷这幅画是从哪里淘买来的？”

“是我无意间在昆阳街上逛逛，进了一家叫蕴宝斋的铺子，看到这幅画，觉得眼熟……”

“这是临摹柳青的画，膺品，一文不值！”紫嫣肯定地说。

“既然你不喜欢，也没什么价值，那就烧了它吧！”

影儿夺过画儿说：“主子们不喜欢，那就赏给奴才好了。”

“行，赏你了！”李铎欣然应允。吩咐说：“快给我打盆水洗洗，骑了一天的马，累死了，我要早点歇着。”

其实，紫嫣看到这幅《春夜思友图》鼻子就酸了。

倒不是这幅画画得好，正是因为画得不好才使她难过。

她从画中看到了一个灰心丧气失意郁闷的柳生，一个才气頺废笔力不足的柳生，一个病弱恹恹的柳生。

正是自己把他害成了这样，这叫她情何以堪啊！……

怕露出破绽，她当然得贬底这画，装作不屑一顾。

幸好影儿会意，将画留了下来。如果真被李铎烧了，她不知该心疼难受多少时日呢。

李铎本想在府中休息几天，谁知驻守西南古丈县的总兵派飞马来报，说有当地苗家和土家两族因争水引起骚乱，杀死当地官员，弹压不住，请求郡王派兵支援。

李铎不敢怠慢，一边呈文报知朝廷，一边吩咐景秀点齐三千兵马，次日晨时就亲自带兵去征南平乱。

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紫嫣多休憩，养好胎；每进食水都要让丫头们先行尝过……

并让老罗和罗嬷嬷管束好府中人等，不得惊扰封王妃，不得让生人踏进紫菱洲，更不许顾鹊儿主仆走出鹊喜园一步。

当管家老罗将王爷的决定宣布给顾鹊儿的时候，顾鹊儿气得咬牙切齿。

她恶狠狠地说：“我又不是野兽，就这样圈着我，不怕我发疯，做出些不体面的事来？”

老罗叹口气说：“王妃还是自爱些吧。”说罢走了。

顾鹊儿赌气一天都没吃饭，青果劝她说：“这样没用，王妃还是想想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吧。”

顾鹊儿想了好久，终于有了主意。

她先用一些首饰衣物拢络青果，说：“妹妹呀，从此咱姐妹俩就要相依为命地在这园子里苦度日月了。

如果出不去，要这些金玉珠翠何用？纵有再多的银钱能往何处花销呢？

往后这些穿的戴的，是我的也是你的，咱俩伙着用，你想用什么就用什么吧。”

说罢打开首饰匣和百宝箱，拿里面琳琅满目的东西任凭青果挑选。

青果一个叫花子出身的丫头，哪见过这阵仗？当下感动得眼含热泪，一个劲儿地给主子磕头谢恩说：

“王妃拿我当姐妹，是奴婢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我也帮不上王妃什么忙……”

“我不要你帮忙，只要不坏事就中。”

接下来顾鹊儿要给皇后姑母和父亲写信，要告御状，要他们来解救自己。

青果摇头说：“这不行。有罗家兄妹把持着王府，只怕信根本就送不出去。”

顾鹊儿想想也是。这不行那也行不通，她只好另打算盘。

她让青果将看守园门的侍卫郑魁叫来，吩咐说：“我这两天上火心烦，你去东院给我摘两片荷叶，我要熬茶喝。”

郑魁遵命来到紫菱洲，守门的侍卫却不让他进去。侍卫王超说：“你们园子里不是也有一方湖水，用荷叶要多少有多少，为啥还来我们东院摘？”

郑魁说：“我们西院那湖里水太深，种不了荷花，只是漂满了浮萍。好王哥哩，咱们都是靠当差吃饭，主子的话就是命令。你就让我去摘两片吧。”

王超说：“要摘也是我替你去摘，王爷有规定，生人不许踏进紫菱洲半步！”

郑魁笑着说：“咱们天天见面，我也算生人吗？”

王超说：“只要不是伺候封王妃的人，都是生人！”

说罢让同伴周山守好园门，自己去给郑魁摘了两柄荷叶。

荷叶是摘回来了，但听了郑魁回报的过程，顾鹊儿心中失望，知道要从紫嫣处下手报复李铎是不可能的。

一计不成，再生二计。

她在娘家时曾听嫂子说过“红花、毛桃”能堕胎。这两样药也是活血化瘀的猛药。

她就佯装自己行经不顺，经常肚疼，让青果托侍卫张拴子到药店一样买了一些，然后熬了一钵人参乌鸡汤，让青果送到东院。

说是这汤最是保胎有益孕妇。

青果端着瓷钵盂将汤送到紫菱洲园门外，好说歹说王超就是不让她进去。

她急得同王超吵了起来。

紫嫣和影儿听到吵闹声，影儿就出来询问。

当她弄清因由后，就笑喜喜地接过钵盂对青果说：“难得顾王妃这么有心，我替我们王妃谢谢啦。

回去对你家主子说，以后你们有什么好吃的都送过来吧，我们是隔河施一礼——承情不过啦！”

青果喜滋滋地走了，影儿扭身就把汤倒在了湖中。

顾鹊儿认为心想事成，可等了两天，不见东院有什么动静，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落了空，真是又失望又气恼。

二计不成，再生三计。

顾鹊儿想了两天，为了出口恶气，她决定不惜代价也要报复李铎。

哪怕毁了自己的节操，哪怕赔上王府的声誉，哪怕受万人的耻笑和唾骂，哪怕给家族抹黑，哪怕给皇后姑母添堵，甚至拚上自己的性命……

她要破釜沉舟了！

这天后晌，顾鹊儿让青果把郑魁叫到跟前说：“郑魁呀，听说你家境不好，都二十多岁了吧？娶个媳妇没有？”

郑魁不知顾王妃为何问起自己的家事，倒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说：“俺家穷得破房漏屋，哪娶得起媳妇……”

“真可怜。”顾鹊儿装作同情地叹了口气：

“你平日为整理这个园子出了不少力，又听话勤快，我心里甚是感激。总想奖励些什么，又凑不住机会。

这样吧，今儿我赏你一锭银子，先把你家的房子修修，往后只要你为我多做点事，赏赐还在后头呢。”

郑魁愣怔在那儿不知该咋回话。对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他连做梦都没梦见过。

这是真的吗？王妃不是在试探自己吧？……

青果见郑魁发愣，推了推他说：“傻了不是？王妃给了你这么大的恩典，还不赶快磕头谢恩！”

“这、这、是真的吗？”郑魁一边下跪一边问。

顾鹊儿点头，青果就把一锭银子塞到了郑魁手里。

郑魁这才回过神来，对王妃千恩万谢，叩头说：

“王妃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往后俺一家人都为你烧香祈福！王妃但有用着奴才的地方，奴才一定拿性命报效！”

过了两天，郑魁又被青果叫到园中，顾鹊儿一边逗着黄莺儿一边说：

“郑魁啊，你每日白天当值，又要收拾园子，又要搬搬运运我们的吃喝用度之物，累不累？”

郑魁挺了挺胸背说：“俺膀大腰圆的，也干惯了，不累！”

“我看还是夜间当值好，只须守在园门外，累了还能两个人换着打个盹。到白天还不耽误干家里的活儿。”

“要说也是。可当初管家这样分配下来了，就没多想。”郑魁老诚地说。

“那你可以同你的伙伴们商量一下，同白日当值的换一下不行吗？”

“这……”郑魁不知道王妃为啥要让自己同别人换岗。犹豫地说：“不好吧？”

顾鹊儿加重了口气说：“没什么不好！说不定人家还巴不得值日斑呢！让你值夜，是我们若遇见点什么急事也好叫你帮忙。

我同别的守园侍卫不熟，有事就只有麻烦你了。”

郑魁觉得王妃拿自己当知己，心里暖洋洋的，说：“那我找管家说说试试？”

青果讥讽道：“你也太怂了，换个岗，你情我愿的小事，也值当惊动管家？说不定你一说明，管家还不准许呢！”

“那……我就找袭二章私下搞试搞试吧。

“郑魁答应了，顾鹊儿心中暗喜。

守园侍卫换个岗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何况夜里当值久了，袭二章心烦的不得了。他眼不好，熬夜熬多了视力日渐下降，白天又得干家里的活，也补不好觉。

他正巴不得有人同他调换。

所以当郑魁同他一商量，二人一拍即合，当天就达成目的。

值夜的另外一名侍卫叫朱大壮，憨憨的，也不大爱说话。

大壮见郑魁同袭二章换岗，觉得郑魁比袭二章的脾气好，心眼活道，也就没什么意见。

郑魁值了几个夜斑之后，顾鹊儿又把他叫进去说：

“这么大个园子，就剩了青果我们两个，一到夜间就害怕得睡不安稳。

郑魁你能不能每到三更天就进园里巡查一回，这样也好让我放心大胆地睡个安稳觉。”

郑魁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每夜三更，他就到园中围着王妃住的百花楼转上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