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印信 第五章风停

不远处青衣少年依着门槛，摸了摸鼻子，“我不和女人打，打不过……”

“屁！”白衣少年怒骂，“天天和灵影组团上我哪治伤的是谁？”

“这哪能比，阿影可不会对我下重手，而且，小灵环还是个孩子呢，我欺负小孩回去铁定挨修理……”

“好！好啊！你们一个两个的，就想看她这么一直沉浸在虚假的幻想中，和着是我在害她是吧？如果洛殷在这儿，你们觉着会让他这么颓废下去！”

“你凭什么提洛殷哥哥！灵佩姐姐和洛殷哥哥的感情不是你这种没心的怪物能懂得！”小姑娘口出惊人。

灵恶一惊，连忙拉住白衣少年，“阿善，你别和她计较，她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灵善转身，语气有些平和，怒气倒突然不见了，嘴上问着灵环，眼睛却是看着灵恶，“你说什么？”

灵环昂着头，用童真的语言吐出满是恶意的语句，“我说你就是个不懂感情的怪物，为了私欲伤自己的妻子，你这样的人没资格对别人的感情平头论足！”

灵恶满腹心神挂在灵环身上，恨不得在变出个自己捂住她的嘴。

虽然不知道青娘和灵善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其中隐情绝不是外人能瞎掺和的！

灵环说长大要嫁给灵善，灵恶怕她触了灵善心中的禁忌，就跟他说了青娘的事。

话是这么说，其实灵恶知道的也不甚清楚，他对于两人的感情印象也只停留在，灵善是青娘的救命恩人，伤好了也不走，一直赖着灵善的传言，以及每次受伤去灵善那处理，都有一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看炉丫头。

以及后来他们两人莫名其妙的结了契灵善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失魂落魄离开后不久，青娘死了。

这故事多少带着些惊悚，以及不可思议。

但这是真实发生过的，灵恶知道，虽然青娘口中一直嚷嚷着要嫁给灵善，可灵善看着她的眼神中却从未有过灵影看他的爱意，虽然也是喜欢，但灵善眼中是纠结而又坦然的哥哥对于妹妹的宠溺。

而灵善盯着灵恶怔愣了一会，软剑掉在地上，他抚开灵恶，不发一言转身走了。

灵恶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没关系的，灵善很很聪明，又很擅长调节自己的情绪，他很快就会反应过来自己跟灵环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

息涟摇着头，她想伸手去推灵恶一把，不是这样的，你快追上他呀！

为什么这一次，你没有追上去！

灵善消逝在一片白光之中，跟突然没了一样。

为什么？

胸口好疼……

好疼好疼——

息涟下意识把自己缩成一团，紧紧的将自己搂住，该死的，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

这胸口如同撕裂般的疼痛，到底是什么啊？

“是难过，是被你失去了许久的伤心啊！”留仙的扇子又轻轻敲了敲息涟的头，叫她从那些，被封存在久远时光中的记忆中回过神。

“伤心？伤心原来是这般滋味……”息涟抚摸着胸口，偏激的内心逐渐被平静取代，“是因为娘亲吗？”

留仙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只能问你自己，你在为谁难过？”

息涟迷茫了，在那片没有色彩般的苍白记忆中，她想要靠近的，反而是那白衣的少年。

是灵善……

他身上萦绕着，好熟悉，好温暖的感觉。

就像……

就像阿溪在她生病时，洒落的那些光点一样温暖，“灵善，后来怎么了？”

“小丫头，记忆是真实的，但更多时候却会显现出另一番模样，你的记忆并不完整，因为有些存在在你的记忆中看到了‘真相’。这些真相不能公之于众，所以变成了秘密。”留仙的手指一点一点划过息涟的头发，“而我，想知道这些秘密，所以才需要你来回忆。”

“那些似是似非，蒙着层层迷雾的故事，曾经你不知道，但未来你终将知道。”

“随着你对自身力量的掌握，更多的记忆也将被忆起，到那时候你自己决定，是要遗忘的快乐，还是可惧的真相。”说完，留仙在息涟的手心放了一只瓷瓶，“这里面的药液，能帮助你遗忘一切。”

“快乐、真相……”息涟站起身，眸子中闪烁着夺目的光辉。

她不需要决定。

所谓遗忘的快乐，就是被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浑浑噩噩的活着，抛弃情感，忘记所有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倒不如去看看所谓可惧的真相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而且，从她解开了和元溪的牵绊开始，就已经没有选择，那条浑浑噩噩的道路就已经被堵死了！

留仙自顾收了扇子，看向秋鹤，“小信徒～你家小丫头事情已了，该谈谈你我了。”

秋鹤一愣，反应过来警惕的抓紧抓紧了身上的腰包，那里放着他好不容易从留仙手中扣出来的三件底牌，这还没捂热呢！“不是已经谈完了吗？嵘主！东西是您自己说要给的，不带还收回去的！”

留仙翻了个不符合仙童气质的白眼，拿扇子啪啪的打手心，像个暴躁的私塾老夫子，没了半点仙风道骨，“给你的自然是给你的，本尊还没有刚送出去就立刻反悔的习惯！”

秋鹤松了口气，满脸带笑，带着让人没脸看的谄媚笑容，“我自然知道，嵘主你怎么会是那种出尔反尔的小气鬼？您大方又和善，是世间少有的好神！值得所有人的信奉！”

留仙眨了眨眼，一瞬间飘到了秋鹤身后，小手轻轻压上他的肩膀，带着一股冷彻心扉的寒意，“严格来说，我并不是神。”

“啥？”秋鹤只觉一股寒气突然而至，随后身上一轻，莫名冷了几分，留仙已回到了半空，满脸嫌弃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直愣愣的伸着，洁白的指尖上挑着一件颇为眼熟的斗篷，赫然是他被在身上用来隐匿气息的斗篷！

“得失得失，有得有失，你从我这里拿走三样东西，我只拿你一件儿，不过分吧？”留仙歪着头笑问。

“你大人大量还看的上我这件小东西？”秋鹤打着哈哈，心里苦哈哈的盯着留仙的小手，那件斗篷还是墨言的，可隐匿身上的气息，他挺喜欢的。

留仙偏过头，瘫了瘫另一只手，半张脸透着戏谑，“你口中的神应该是无私且大度，谦逊又和善，当然可能让你白嫖，可我不同，我亲爱的小信徒，我有没有告诉你——”

“本尊不仅不算神，还和神关系不太好呢！”

秋鹤后脑勺冒出了冷汗，忽然感到心悸，一股没来由的凉气涌上心头，“哈哈，您和神关系不太好，总不能是魔吧？”

留仙恶劣的一挑眉，将斗篷在空中一划放进不知名的地方，随后又取出石头，调整着角度举了举，“差不多哦！”

严格来说不算神，又和魔差不多，那是什么？

神魔吗？

还是魔神？

秋鹤深深地感受到了来自留仙的恶意，这位冕下虽然没有伤他的心思，但这种小孩子才玩的惊吓式解谜把戏，演起来也很费心思啊！

息涟慢慢依靠在树上喘着气，留了半分心神注意两人，真幼稚、这么想着喉咙口瞬间一甜，连忙调动力量加固屏障，留仙给她找回来的不仅仅是力量……还有那些早已被忘记的，沉重的、天地压制！

太久了……

时间太久了……

这样连呼吸都困难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

嗯？

息涟下意识抬起头，一个巨大的漩涡倒映在翠绿的瞳孔中，这是纯粹的……力量掀动的漩涡！

有什么恐怖的存在，要强行从更外面一层的领域降临下来！

“小信徒，记住你的承诺。”留仙忽然脸色凝重地直起身子，瞬间没了身影，只留下一道尾音在空中回荡。

息涟眸子中划过一抹疑惑，留仙刚刚，是在紧张吗？

——?(ˉ?ˉ?)——

一道银色光芒划破天际，宛若流星一般砸进密林里，在密林的缝隙中迅速窜出数十米，金色的光芒紧随其后，咬和着银色光芒的尾巴紧追不舍。

银光带着拖尾穿过丛丛树林冲进水潭，刹那间水幕升腾三千丈又转瞬化作漩涡，把水潭中心层层包裹！

金色光芒停在湖边，化作一个银发金眸的弱冠少年，他着一袭白金绣纹衣袍，神色淡漠，自带一股悲天悯人的冷漠，他看着眼前的漩涡，眉毛不挑，手掌一翻一杆墨底金纹狼毫凭空出现。

浮生录！

天地间的至宝，也是至高身份的象征，拥有者只二人而已，以浮生录书写的东西皆可成真！

少年执笔在空中轻轻写了个“旱”字，那巨大的水漩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同整个水潭都成了个底部干裂的空洞。

但里面……只有一件黑色的斗篷。

斗篷瞬间出现在少年手里，少年闭眼静默一瞬，无数画面瞬间铺陈开来，定格在一棵古树上，喃喃自语，“元溪……神族？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元溪吗？”

却说另一边，天色已经暗了，好在不远处一棵古树里，竟然有个树洞，也许是什么还算强大的灵兽曾在里面筑巢，又还没荒废多久，什么普普通通的野兽之类的不太敢靠近。

秋鹤点起一堆篝火烤兔子肉，目光专注，时不时从腰包里掏出什么往上撒一些，香味格外诱人。

“你很会烤肉？”息涟也盯着烤肉，虽然她不会饿，但坐的这么近，好香啊……

好想吃！

为什么以前她从来不会觉得食物很香？

“嗯？”秋鹤挑了挑眉，看着可怜兮兮坐在篝火旁的息涟，“想尝尝吗？”

息涟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却又傲娇的微微颔首，“嗯，那来一块儿吧。”

“呵……”秋鹤轻笑一声，又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在兔子大腿上划拉了几下，用刀尖一挑，一整块酥脆的流油的肉就插在了匕首上。

息涟接过匕首，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愣住了。

“好吃到说不出话了？”秋鹤无奈的摊摊手，“虽然烤肉是每个援溪卫的野外必备技能，但我烤的肉总是这么完美！我想掌厨的时候，援溪卫里谁都不和我抢！”

息涟看着秋鹤仿佛发着光一般的眼睛，静默了一瞬，两口吃掉了剩下的肉，露出一脸满足的模样，“你现在已经不是援溪卫了，而且，除了你，正常的援溪卫谁想当厨子？”

虽然阿溪对力量的追求有些过于执着，要求向来很高，性格难伺候还龟毛，可援溪卫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想要往神树下去？

毕竟阿溪的赐福是实打实的。

沉迷当厨师的恐怕就这一个了……

“噫！”秋鹤摇了摇头，又取出把匕首切下一条腿，“总听若若说圣女私下不高冷，我原以为她是蒙我的，没想到竟是实话，不相处一下，谁知道被传的高冷如云中仙子的圣女完全没情商，这么不会说话？一开口就得罪厨师！”

“若若平时怎么说我？”息涟忽然问，眼中有着期待，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平时对外面会怎么说她呢？

秋鹤愣了一下，绞尽脑汁想了想，“她说，圣女乖巧可人，还特别善解人意……”

说着说着，秋鹤看了眼息涟，侧过头捂住了眼睛，“她的眼睛可能有毛病。”

息涟瞪大了眼睛，连忙给花若正名，“其实我确实乖巧可人，善解人意，你不要看我表面不好相处，但我内心是很柔软的！”

“有多柔软？”秋鹤挑眉。

这次轮到息涟绞尽脑汁，掰着手指算，“我平等的给每一个援溪卫赐福，按时吃掉若若准备的饭菜，从不让雾隐境有大风，不打断阿溪一些无聊的故事……”

说完，息涟点了点小脑袋，“我是一个温柔的圣女，安分守己的呆在自己的位置上。”

秋鹤无奈摊摊手，“可你现在不在神树下了，援溪卫都得不到祝福了，你现在不合格。”

息涟一张脸都皱起来了，“我不在神树下也能赐福！我是合格的圣女。”

“你不是。”秋鹤一本正经，“那你离开神树下了，这怎么算？”

“小楼里有我的画像。”息涟微微点头说服自己，“只要他们诚心的向我祈祷，我就可以听到。”

秋鹤噗嗤捂嘴笑了，肩膀耸个不停，实在忍不住了昂起头，笑得特别大声，“哈哈……若若怎么没有告诉我，圣女原来那么自恋！居然还在小楼里挂自己的画像？”

息涟反应过来秋鹤在逗她，捏紧了拳头，然后……

咔嚓一声，手骨断了。

“传言不可信。”息涟皱了皱眉，把手藏在衣袖里，气呼呼的开口直接怼他，话里透着一股子的怨念，“不相处一下，谁知道传说中一心向神，心如雪莲，恨不得长居神树下以证忠心的灵义副队，不仅第一个背叛阿溪另寻新主，本身还是个飘飘摇摇的自大墙头草。”

“口齿到伶俐了不少，可惜没结巴时讨人喜欢的样子了！”秋鹤看了一眼息涟的手，真脆弱！

不过现在可没地方给她找药，天黑正是危险的时候。

“谁想讨你喜欢？”息涟翻了个白眼。

“那我讨你喜欢？”秋鹤又割了一块肉递出去。

息涟看了两眼，伸手接过两口解决，还不忘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的油脂。

秋鹤眸中划过一抹幽暗，“圣女冕下应该活了很久了吧？”

“嗯？”息涟不解。

“我们在外面，若我一直圣女圣女的喊，岂不是暴露的很快？”秋鹤有理有据的说。

“你说的不错。”息涟表示认同，顺手又接过了秋鹤递过来的肉。

“据我所知，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你就存在了，百岁老人回忆，在他还小的时候，你就是这样子……也就是说，我该叫你老祖宗？”秋鹤迟疑的问。

息涟吃肉的动作一顿，一双绿眸的眼睛看向了秋鹤，在吃人家东西的时候还要对人家动手，是不是不太好？

秋鹤后脑勺发凉，“那奶奶？大娘？”

眼看息涟有发飙的迹象，秋鹤闭眼大喊，“小祖宗？叫小祖宗……行吗？”

息涟猛然站起身，然后只听咔嚓一声，右腿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