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妻别传之周文帝与慈宁皇后 第五章 阴谋（下）

翁太医不敢抬头，心惊胆战地进了内室，号完脉才稍松下一口气。

“如何？”文帝问。

“娘娘寒症仍在发作期，但…但阴阳和合，于娘娘却是有利，可稍为缓解寒症所致的淤滞不通，…填心草之毒，大抵是因娘娘刚服过药，所以房事…呃…阴阳和合…促进了血脉循环，药效倒更好了些…”

“不但无害，反而皆利？”文帝垂着眼，太医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能答：“……是。”

万皇后听了，眼前一黑，差点就昏过去，暗暗思忖：这是谁设的毒计…百无一害，却独叫她失帝心…

“没别的了？”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万皇后此时却觉得比在冷宫还冷，想到他怎么也不会再信她，就再想不下去，只觉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搅和在一起，往后文帝与太医的话也好像什么也再听不见了。

“药仍按时用…娘娘…身子仍…不大好，房…房事…”“朕知道了。恒常，赏。”文帝想了想，又说，“翁院正…再挑两个太医，加上你，这些日子且在…安和苑吧，每日来给皇后请两次脉。”

“……是。”

实话说，翁院正感觉有些玄幻，他历事三朝，从七品医员干到三品院正，这种委派不是没有见过，可是这…这是为了有身孕的宠妃还不一定有的事儿。翁院正有点想哭，这要是被外面那些大人们知道了…他打了个哆嗦，天爷啊，他可还想颐养天年呢，皇后…娘娘的年纪…体寒且余毒未尽，不至于吧…但…万一…怎么办？但避子汤又是寒性的…这玩意儿…况且他刚又没来及提醒，这会子再说…

他悄悄瞄了一眼恒常，恒常不动声色，笑眯眯地躬了躬身，说：“咱家带院正去领赏。”

里间，文帝静静抱着万皇后，怀中人青丝散落，肤色冷白，神色凄迷。他默然垂首望她，却觉隔了似水流年、殿堂江山，万般思恋竟无法说一个字。

她说得真对啊……“他不能退，她不想退”…可是…偶尔地，不被大臣们知道地，他退一退的话…她会不会高兴一点？

万皇后见文帝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心里越发肯定他觉得这事是她做的，自感委屈酸涩，还要忍泪挤出笑来，想着把文帝哄走了不见他，她的心，大抵就不会那么疼了吧……？

她盯着他龙袍上繁复的金纹，尽力瞪大双眼——这样就不会流泪了，她说：“陛下，请以国事为重。臣妾这里无事，陛下……唔…”文帝俯身含住了万皇后的唇，不叫她继续说下去。她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文帝不由得拧了眉头吻她，“不想笑就别笑，朕不缺你一个，别把事情想那么复杂…这次的事…”文帝顿了一下，其实有些猜测，估计是两伙人……但万一叫她伤心就不好了……接着说，“你只管安心养病，朕叫恒常去查，查清楚了告诉你……你又哭什么？”

万皇后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流下来了，慌张张用手抹了，却又引了气息，咳了一阵子，抬眼看文帝：他现下只用发带束发，天蓝配鸦青，显出一股子风流清贵的气派。他竟信她么？万皇后这时方又发觉自己还一直和文帝十指相扣，别过眼去，心却已乱了。

文帝倒没想过会是她的可能，心想的是太子再这么蠢下去他就要忍不住了，“蠢货…”他眸间的冷意渐渐泛上来，不防骂出声，万皇后却一下子醒过神，蠢货？他在说谁？仔细一忖，她慢慢就回过味了，嘴角抽了一下，看来这事儿是有她那个大儿子的功劳了，心里却没什么感觉——这才是她熟悉的生活——呵哈、哈哈哈哈，她渐觉有点子恶心，本来的冷笑也维系不住，呕了一声。

文帝觉得自己真是被她万扶摇弄得没脾气了，先莫名其妙地哭，又莫名其妙地冷笑，最后又呕着不舒服了，真真是……

他阖了阖眼，平复一下心情，咬着后槽牙作温柔言语：“你也听太医说了，这次侥幸没什么妨害，你只管好生养着，不要多思多虑……”“臣妾遵旨。”万皇后冷冰冰地回了一句，硬生生打断了文帝的话，只当他没有后文一般。

文帝：……

文帝梗住，生咽下一口气，两眼发直，脑子里默念好几遍“诸法空相”——还是好气啊啊啊！不当人子！她怎么能忍心这样对他？！

勉强压下火气，想自己怎么也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偏偏遇上她就失智又失控，孽…呸！这辈子他偏要和她成双连理。再看万皇后时，她分明难受得摇摇欲坠，却硬撑着面无表情，失了血色的唇紧绷着，一次次挺直了背。

他忽然觉得极深的倦意涌上来，叹息一声，一只手缓缓将她拥进怀里，“是小七错了，瑜瑜别生气了，好不好？”怀中人僵了僵，慢慢软下来，静了一阵子，却无法自抑地哭出来，削瘦的肩抖得厉害，嘶声道：“滚！滚啊！”又一连串地咳，仿佛把她自己的心搅碎了般念：“小七…”她边咳边呜咽，不知是因为什么的泪糊了满脸，“小七…”

这声线婉转哀凉、凄清怆然，叫文帝挪不开步。分明狼狈极了的人，愣是显出傲世的高贵。他轻轻地哄：“没事了，没事了，小七认凭瑜瑜处置了，只要瑜瑜高兴就好…”怕外衣的金纹划了她的脸，文帝扯着里衣袖给他的皇后擦眼泪。

万皇后渐渐冷静下来，她想，他当皇帝这么多年，怎么竟还这般天真——他们俩夫妻情分早就尽了，这十年来不都是这样过的吗，也不必两看生厌，风平浪静，不会闹得这般满城风雨，那一对心心相印的周染瑾和万怀瑜早都死了

——现在只有周佑雠和万扶摇，铁血冷酷的大周天子和他狠辣无情的皇后。

周文帝凝望着万皇后，她显然平复了许多，一双水眸又开始变凉，寸寸凝固成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但想着她方才红了的耳廓，他很是顽强地含笑和她对视，直到她耳朵又泛起了可疑的粉才转开目光，“暂时…嗯…要一点点来…”他想。

“…呵，当年也是…”她恨恨地闭上眼，忍住将要失控的泪，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啧，当初该挑个别的毒……心率不平要调好还要一年”她暗把过快的心跳归咎于填心草——虽然有几分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