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木可雕 第二章

富贵含泪啃完了两块儿蛙肉，喝了一大碗水，又把锅里的水装了一壶，便开始收拾东西了，爷爷平时也不吃饭，就把打火石也揣竹筒里了，本来想把陶碗也揣走，想到平时爷爷还得喝水，思虑再三还是给放下了。屋里剩了一点自己平时炼药的材料，还有一些丹药。富贵拿起藤筐一股脑全装了进去，又用藤条给藤筐编了两条肩带背在了背上。抄起砍柴刀，回头看了一眼院里，觉得已经没什么好拿的了这才往外走去。

万丈峡富贵听爷爷说过，高有千余丈，人力想要直接攀岩而上基本上是痴心妄想，但是富贵绝非一般人力，想了想，用藤条一头绑住了砍柴刀柄，另一头系在自己腰上，面向崖壁后退了数步，猛然一跃，腾飞二十几丈高，又在崖壁突出石块或者灌木借力继续向上爬，到了没法借力的地方就用砍柴刀刺入崖壁，再借力向上，然后用藤条抽出砍柴刀。

如此反复，累了便贴在崖壁上休息，将近半时辰后，富贵终于看到了光线斜射到自己的背上，回头看太阳仿佛正在冲着自己咧嘴，不由得激动无比，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在不是正午的时候看到太阳，照到阳光，不由得加了一把力，几次纵越后，终于跳上了崖顶。

落星山脉，以万丈峡为分界，南边为定南国所属，东北为安华国领土，西北为鹰落涧的辖地，再往北两百里便是落雪国，三国历年来虽没有大规模战役，但是小规模的碰撞，磨檫不断，三国交界处，驻扎着安华国最彪悍的军队，西北军龙骧军。

西北军帅帐内，统帅秦镇叠起刚刚写好的信封，对着一旁正在研磨的少年亲兵说道，“狗蛋，你亲自把这封信送到盛京青木院，交到副院长戴安手中，不得有误。”亲兵立马放下砚台走到统帅面前，接过了信，“是，大帅。”

亲兵刚想离开帅帐前去送信，想了想感觉不对，立马点头哈腰的冲秦镇说道，“大帅，这信能不能让别人送啊，盛京离这里一两千里地，我这一去指不定得多少天才能回来，我还想着给大帅您溜须拍马呢。”

秦镇淡淡的说道，“你意思是，老子这身边少了你是不是就玩不转了？”

亲兵连连摆手，“这哪能啊大帅，只不过我怕我离了大帅以后茶饭不思，夜不能睡什么的，万一这段时间大帅想找人踹两脚都找不着人，不是怕气坏大帅龙体吗。”

“这封信必须得你去送。”秦镇显然已经习惯亲兵的态度了，“这是我西北军今年保送青木院的荐书，保送的就是你，你不是一直都想着去盛京瞧瞧吗，这次去了好好呆几年学本事，省的你说个话都前言不搭后语，跟着那些老兵油子能学着什么东西。”

亲兵立马嬉皮笑脸的凑到秦镇面前说道，“大帅，这次保送别人行不，我还是想在军营里呆着，想在大帅身边，去了学院跟一群呆子在一块儿，脑袋肯定就木了，一点不痛快。再说了，我是想去盛京瞅瞅，不过也是想跟大帅一块儿去瞅瞅，不是自己去啊。”

“李护国！”秦镇一拍桌子，亲兵立马吓得单膝跪地，低头一动也不敢动，平时只有自己造了大孽或者元帅下军令的时候才会喊自己大号，眼瞅着是捋着大帅虎须了。

秦镇揉了揉手正色说道，“本帅看你是可塑之才，这次的机会非你莫属，也不是不让你回来，青木院毕业后我会上书学院，你亦会分在我的麾下，到时就不必做我亲兵了，在我麾下独领一骠人马不比你现在威风？”

出身青木院的秦镇自然明白自己说的这话根本不可能实现，纯属糊弄自己这个小亲兵，青木院毕业大多隶属军方，最忌讳派系，每届青木院的大师兄都是进入内阁或者朝中担任官职，从不下放地方，除非遇到大规模的战事才会担任统帅，不然基本上就是告别军旅了。出身西北军的人若是从青木院毕业，所分配的地方也只会是除西北军外的其他军队。

李护国平时在军营里混的很好，加上大家都要看秦镇的面子，无论新兵还是老兵，营官还是将官他都能跟人凑一块儿去，认识的人中不乏青木院毕业的人，自然知道秦镇是在哄他。他憋红了脸说道，“大帅可是不要我了？护国之命是大帅救的，护国之名是大帅取的，护国的武道是大帅教的，我这条命自然是大帅的，为大帅哪怕送了命我也在所不惜，但是入了青木院我就不能呆在西北军，怎么才能报大帅的大恩啊。”

秦镇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十岁时村庄为鹰落涧马贼所屠，孤身一人竟杀了两名贼人又躲了起来，我赶到之时马贼都离开了，你的命可不是我救的，是你自己从老天爷手中博回来的，你在军中这六年我教你修行武道，你随我冲锋陷阵，替我挡流矢，护国之名也未曾有丝毫辜负，你不曾欠我一分一毫。”

李护国连忙说道，“若不是大帅我早就饿死在荒野里，指不定被狼叼去了，这些年还吃了大帅这么多碗饭，大帅与我的大恩没牙难忘，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秦镇淡淡的说道，“十岁能杀两个马贼，你说你能饿死荒野，被狼叼走？还有，你吃的是安华国的军饷，不是我的饭！该报恩也是该报效国家。”

“那，那大帅平时自己掏钱炖的肉骨头都会分给我，这怎么算！”李护国有点急眼了。

“闭嘴！”秦镇一脚踹在李护国屁股上，“真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让你去青木院是为了你前途着想，你天赋不错，脑子灵活，用不了几年磨练说不定就能独当一面，整天跟在我屁股后边，一辈子能有什么出息，等你毕业当了军官，漂亮小媳妇能娶三五个！”

“大帅你也是青木院毕业的，不也没娶媳……哎呦”李护国适时插了一句嘴，话还没说完又挨了一脚。秦镇转身去取柱子上挂着的剑，“小兔崽子现在还敢顶嘴了，你看我今天不把你狗头剁下来。”李护国吓得连滚带爬，起身就往军帐外窜。

李护国刚窜出军帐没多远就听到一旁的声音，“筷子哥，大帅又揍你了啊！”军帐外边一个十来岁的小兵好奇的问李护国，“你怎么总惹大帅生气？”

李护国立马收起刚才惊恐的表情，仰着头傲气的说，“勺子你懂什么，大帅那是心疼我，打是亲，骂是爱，懂吗！算了，往后你就懂了！跟着大哥混，三天吃九顿，知不知道！”说着掏出刚才从帅帐中顺出来的小半只鸡，撕下肉最多的鸡腿塞到勺子手里，“拿着吃，你岁数小，还在长身体，回头长的高高的就能修武道了。”

一名新兵看到两个小孩在帅帐门口分吃烧鸡，好奇的问一旁的老兵道，“兄弟，那两个小孩儿怎么在帅帐门口分鸡吃，军营里怎么还有这么小的娃？”

老兵抬头看了一眼说道，“看你刚入伍应该不知道，岁数大的那个军龄听说比我都老，是个老兵了，听老兄弟们说从大帅还是将官的时候就跟着大帅了，还跟着大帅修武道，原名叫什么，李狗蛋，后来大帅给他起大号叫李护国，他自己给自己起外号叫筷子，平时弟兄们都叫他筷子。

他这几年就我自己知道的就没少杀鹰落涧的马贼，打落雪国的时候也是跟着大帅去冲阵，是个狠人，鸡肯定是大帅赏的。岁数小的那个是筷子去年在西边捡的，家里人全死了，不过好像是鹰落涧人，平时军营里的兄弟们也没有很待见他，不过看筷子面子都没有说什么，可怜呦。”

秦镇坐在帅帐主位上，喊了一声，“来人！”帅帐门口守门的亲兵立马走了进去，“大帅有何吩咐。”秦镇将一块儿令牌丢在地上，说道，“传令，李护国即日起前往盛京，违令者，斩！”亲兵接令后立马转身出了军帐，留下秦镇独自一人黯然神伤。

军令如山，当晚，筷子不得已下收拾了马匹行李，带着小勺子和军营中的一众老兵油子告别，背着包袱，给勺子也丢到了马上，两人两骑出了军营，向着东南盛京方向赶去。“筷子哥”，我们这是去哪啊，勺子骑在马上问道。筷子撇撇嘴对勺子说道，“去盛京，你往后就跟着我混，你是我的小弟，又没有军籍，肯定我去哪你就去哪啊，保管你吃香喝辣，吃什么山里水里的好吃的。”

“是山珍海味”勺子小声说道。筷子顿了下立马大声说道，“我当然知道是这个词了！我是大哥啊！我懂得能没你多吗？我就是想看看你平时有没有跟书记官用功学而已！”筷子狠狠抽了马屁股两鞭子，加快了速度。勺子也赶快催马跟在后边，鹰落涧人多是放牧为生，族人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勺子虽然才十来岁，骑术却也丝毫不比筷子差。

落星山脉，富贵在爬出峡谷后像是到了一个新世界，从记事起他就没有呼吸过如此新鲜的空气，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树木，花草，看过这么广阔的天地，原来的他只能从爷爷给他的丹书上认知世界，当真正见到实物的时候，心中的情绪自然难以言喻。

每当他遇到一种在丹书上见过的草药，就会立马趴在旁边闻一闻气息，摘下一片叶子或者花瓣塞进嘴里，尝一尝味道。几天的时间一直沿着落星山脉游荡，见识新的物种，直到遇见了山里边的捕猎队。落星山脉绵延数千里，宽约数百里，山脉海拔并没有特别高，算是相对适宜人族居住的地方，元气也较为充裕，安华国内几个小型修炼门派都在此处，虽没有大型聚居地，但是依然有不少的村落，村民多以捕猎采集为生。

捕猎一般都是以村中的成年男子组成，山中多有猛兽，甚至异兽，世代以捕猎为生的村民自然实力剽悍，多有修武之人，偶尔也有能修行的被山上的门派招收成为修行者。富贵遇到的捕猎队就是附近最大的村庄里的，二十余个成年人，十几个半大的少年，总共三四十人穿着兽皮，拿着自制的长矛，弓箭，吹着口哨追赶一头大概一千多斤大的野猪，这猪明显是自主变异没多少年的异兽，还没有进入化妖境界，并没有多少灵智，在数十人的追逐下落荒逃窜。富贵头一次见到除爷爷之外的人，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捕猎。

野猪已经身中数箭，虽然他变异之后更加的皮糙肉厚，平时跟虎熊争斗都基本没破过皮，但是这次山民们强悍的臂力狠狠的给它上了一课，虽然多数箭矢没能射穿他的厚肚皮，但是总有几支入肉三分，疼得嗷嗷直叫，山民们逐渐把它围了起来，离得近的山民开始把手中的长矛往野猪身上投掷，近距离中，投矛威力比弓箭更强，不多时便被扎上了四五支投矛。富贵在一旁看他们捕猎，山民们看富贵满身藤衣草裤的打扮以为他是附近村子的小孩，见他没有抢猎物的意思，对他也没有过多在意，自顾自的抓野猪。

野猪被投矛刺了几下，凶性大发，挑了个人少的方向横冲直撞，路上还撞倒了一个躲闪不及的山民，还好只是蹭翻在地，并无大碍，眼瞅着野猪冲着富贵就拱了过去，其他人见富贵傻站在那，救援不及，大声喊道，“那谁家的娃子，傻站着干嘛快闪开！”富贵愣了一下，“好。”听话的往一边走了几步，避开了野猪的正面。野猪不依不饶，调转方向继续冲向富贵。

眼瞅着野猪已经冲到富贵面前，有几个山民着急，狠狠将自己手中的长矛投掷出去，想结果野猪性命，却丝毫没让野猪速度下降。富贵眼瞅着避无可避，左手抓住野猪獠牙，挡住了它冲刺的力道，举起右拳一拳打在野猪的腮帮子上，野猪直接轰然倒地，一时间尘土飞扬。

旁边的山民眼珠子都瞪掉地上了，一拳砸翻一只异兽野猪，还是这么年轻的小娃子，反差过大一时都愣住了，见野猪已经躺地上了，这才反应过来，走上前查看情况。

“娃子，你是哪的？咋一个人出来。”一个年纪看起来比较大的山民好奇的打量着富贵，“你吃啥长大的，我们村里的小崽子怎么没这么大力气，你也是武修吗？我看你刚才也没元气波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