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游山泽记 第六十三章 聂缺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李延陵懵了。

这就是聂缺？那位与白龙道人齐名的青莲剑仙？

“您是，青莲剑仙？”

“是的，只不过，现在我形消神灭，这只是我留在青莲剑胆之中一道神识。你修习了那么久的便是我的毕生遗留——青莲剑胆。”

李延陵脑子却似一阵恍惚，关于青莲剑胆的一应事物，在脑子里始终模糊，看不清晰。

聂缺左手纤白如雪，轻轻弹指，只见李延陵身体里的那枚青莲剑胆刹时一震！李延陵整个人的神识仿佛立马被人拉回一般，关于黄山莲花峰的所有记忆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陈明雍的根种的“茱萸”奇种刹间便聂缺随手抹去。

远在人间千里之外的陈明雍刹间睁眼，眉眼之中闪过一丝愁云。

李延陵不由大口地呼吸着，不敢相信，这被掩藏的记忆实在太过惊异，惊异得令人不敢相信。那个名为岑雪的高冠老人的身影在李延陵的泪眼之中清晰，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却是缘不知何起，恩已重如山。为了保护这枚青莲剑胆，为了自己的性命，其惨死于云水怒气、陈明雍的联手之下。

澹台照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可是这知遇之恩都是利用？李延陵不敢相信，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应对这人心的诡谲。

“李延陵，稳住心神，世事沧桑，本就不能如意，这对于你的剑道来说，也是一种修炼，但你必须磐定道心。因为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没有多少时间。一个人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聂缺的声音如孤山古钟，清悠入神。

李延陵瞬间道心渐稳，轻呼一口气，整个人的气机渐渐稳定：“多谢聂前辈助我稳定道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聂缺淡然一笑：“还叫我前辈？你得了我的青莲剑胆，已然是我的惟一传人了。”

李延陵没想到这一茬。

“也罢，这青莲剑胆本就是你偶然际遇，本少爷也一直没有传你任何青莲剑道，也当不起你一句师父。这一路上，我的神识都在观察着你，直到你体悟了这衍天道与阵道，才能进得了这青莲剑域。现在我就问你，你可愿做我的徒弟？”

李延陵沉吟半晌，想到了顾安实，却是摇了摇头。

聂缺不由摇了摇头：“我堂堂青莲剑仙，怎么混得如此窝囊，连收个徒弟都这么困难。好吧，既然你不愿做我徒弟，我也不强迫。但是你既然得了我的青莲剑胆，便得答应我一件事。”

“前辈请讲，延陵受此大恩，必将尽全力达成前辈心愿。”

“替我前去姬氏皇陵，取一朵彼岸莲花葬至黄山玉屏峰的剑坟。”

李延陵一怔，这件事似乎并没有那么难？

“姬氏皇陵是姬氏皇朝的皇陵所在，想取这朵彼岸莲花可没有那么简单，你可能做到？”

李延陵当即下跪，五体投地道：“万死不辞。”

见到此状，聂缺才缓缓转身，背对着李延陵道：“数百年前，尘世剑仙并不是只有本少爷一个，但是本少爷之所以能和白龙道人齐名，是因为青莲剑道本就不是单纯的剑道，而是剑阵一途。青莲剑胆修炼的也不是单纯的剑道气机，以剑胆为中心，施展剑阵，才是真正的青莲剑道真意。那青莲剑宫，抑或是青莲剑阵，都不过是后人拾我的牙慧而已，不堪入目，毁了也就毁了，没什么好可惜。青莲剑胆之所以引得澹台照等世人争抢，是因为青莲剑胆之中记载了诛仙阵图中的诛仙剑阵与戮仙剑阵，这两大剑阵都是当初我入了一半的神游化境所得来。至于诛仙阵图中的陷仙剑阵和绝仙剑阵，能否补齐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只见其大手一挥，那通天剑柱之上的古朴黑色经文便化为长河尽数流入李延陵的躯体。李延陵浑身不由一震，脑海之中便多了诛仙剑阵的经文，还有一篇戮仙剑阵的经文却是一片漆黑模糊，完全看不清楚。

“你不必心急，只有当你领悟了这诛仙剑阵之后，才能看清那戮仙剑阵经文，但是你现在的实力还是太过低微，光是诛仙剑阵的剑气演化都无法施展，那样你是无法修习成功的。但是你小子运气也实在太好，好到连本少爷都有些羡慕。”只见聂缺随手召来，李延陵体内的炽寒剑元便浩浩荡荡流入他的手上，恍似炽羽长龙环绕在聂缺身边：“有了这炽寒剑，你可以借助炽寒名剑气提前演化诛仙剑阵，炽寒剑意对于青莲剑胆来说本来就是绝佳的助益之物，有名剑气的日夜浸养，青莲剑胆会与你合为一体，到时，青莲剑胆主内，炽寒剑气主外，内外助益，就算没有日夜苦练，进境也会是一日千里。”

“当初我要是能得此炽寒剑的羽化剑意相助，那羽化天王怕是得败在我的手下了。”聂缺恍一抬手，那炽寒剑元便又流入李延陵身体之内。

“李延陵，你小子的剑道气运非同寻常，这数百年内，恐怕就只有温霄那个小子能和你的气运有得一拼。所以他敢自称为剑道天子。一手赤霄，一手寒蝉，确实风头无两，我们剑修一道的风流怕是要被他占了八斗。所以，你要小心，因为你本就是先天剑胚，后又有青莲剑胆相助，与温霄走的是同样的路子。可以这么说，他的八斗剑道风流硬是被你分了数斗。在人家的碗里抢食，恐怕你这新晋的剑道天子再过不久就要被这温霄盯上了，到时我的一丝丝神识也帮不了你，可别夭折了。”

李延陵内心一怔，若非这聂缺指点迷津，李延陵真是大难临头都还不知道。温霄是何许人，当今天下剑道之巅，枭首准天王的巨擘枭雄。剑道第一怕也没有人敢否认。给自己树了这样的一个大敌？李延陵根本没敢想！

“而且，如果不出我意料，羽化天王也会找上你，所以你在赤霄关，切不可施展出炽寒剑意，炽寒剑作为羽化剑道的顶尖名剑，对于羽化天王的吸引力来说绝对不亚于寒蝉剑。倘若被他得了炽寒剑，他一定可以将羽化剑道更上一层楼，到时，恐怕也是整个人族的灾难。”

李延陵只感觉自己已然被赶鸭子上架了，他感觉自己的命很苦。

“言尽于此，你自珍重。”聂缺话语落定，正欲离去。

“前辈且慢。”李延陵忽然临时唤道：“晚辈有一个疑问，不知前辈是否能替我解惑。”

聂缺不由气笑道：“你小子婆婆妈妈，有屁快放。我本来还想装一装高人风范，立马被你小子打回原形了。”

没想到这聂缺一代剑仙风流也是如此德行，李延陵也不由苦笑：“当初前辈是败在天王山的羽化天王剑下，以前辈的心气而言，为什么前辈的心愿不是希望在下替您一雪前耻，而是去取那彼岸莲花？”

聂缺面色沉吟，一双眸子里却透着一丝戏谑：“因为我根本不需要雪耻。”他这辈子惟一的遗憾，就是那玉屏山剑坟之中等了自己半生最终殉剑的姑娘再也见不到了。

纵他千古风流，我自乘风归去！

话音刚落，聂缺的身形就消散在这青莲剑域之中。李延陵也瞬间从青莲剑域中回复过来，李延陵只感觉此时身体内仿佛有无数细枝末节的窍穴畅通，整个人的身体隐约已然汇成了一条小龙脉，西上昆仑，东潜龙渊，西东中间有云川，深吸一口气，气机流转三百里，不知觉间，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经过那诛仙剑阵经文的洗炼，他的气机脉路已经悄然转为上乘玄纹，李延陵大喜过望，没想到那麒麟洞中觉醒的不是黄纹，是可以升纹的脉路！

而被这股升纹所带着的是，李延陵体内气机暴涨，境界完全受不了这股冲势，李延陵堂堂正正地踏入七境大道。

拈指之间，那炽寒剑羽经诛仙剑阵气洗练，已然分为炽羽和寒羽环绕左右，刹间，李延陵有了一种左手赤霄，右手寒蝉的错觉！这炽寒剑的羽化剑道进化入成了第二形态！心之所至，无所不至。李延陵只感觉体内剑元充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仰天呼啸一声，炽寒剑羽已然一剑御风，诛仙阵剑气透体而出，整个人化为一柄纵云长剑，直接穿透整个赤金窟，一去万里不回头！

“南宫忘幽，你给我等着！”

这一声长喝不断回荡在赤金窟顶上。

南宫忘幽一双眸子妩媚悠然地看着李延陵御剑而去的轨迹：“臭小子，若不是我提前打了招呼，你哪能这么容易离开赤金窟？等着？你身上流着我的血，这辈子自然是离不开我了。”不知觉间，连她都没有发现，她的嘴角挂着一丝不自觉的笑意。

王昭行也抬头看着那一道剑气，但是他的眼神里透着深沉，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和想法。

李延陵从未感觉到如此的剑意畅快，一吐过去二十年的郁积。因为他虽然没有看清这个世界，但是他看清了自己。澹台照、陈明雍、陆幽篁、顾安实、沈碧渔、聂缺……这些人生过客教给了他不少，让他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前路依旧艰难险阻，却已风雨无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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