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
我尝试舞动着身体。
首先是两只手,然后是两只脚。
天之气不断冲击着我被破坏的身体内部组织的淤结。
汗水,就像疲惫一样爬上了我的身体。
我真的好郁闷。
这不属于我的手脚被我的身体排斥着,虽然医者尽力让其与我匹配了。
我重复着僵硬的动作。
一旦想到有一个极致天赋的少年被邪恶带上无法回头的罪恶之路我的内心就感到无比苦痛。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还需要多少次?
还需要多少次我才能完全熟悉这陌生的身体?
忽然,在我转身的那一刹那,发现远方的树旁似乎闪过了一道红光。
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谁的眼睛。
有谁在窥视着我?
感觉到我心脏的跳动愈加猛烈,感受到汗水逐渐冷却,感受到凉风拂过后背,我小心地靠近了刚刚看到红光的地方。
没有,什么也没有。
是错觉么?
是因为太累了于是看错了么?
希望如此……现在的我,可是连逃跑这样的事情也做不好。
月亮被云挡住了。
我想要看到月亮,我想要看到光。
就像过去和伯伯生活的每一个晚上,在那棵熟悉的树上安心看着月亮畅想着未来。
幻想终究是幻想,现实让我失去了伯伯,现实让我失去了手脚。
甚至夺走了我再去见凡-恩德一面的勇气,不知道她看到这样的我又会是怎样的难过,她是个善良的人,就让她开心地活着吧,活在她的幻想中,就这样善良地好好活下去。
我的梦想,想要改变这样罪恶的强者为尊的世界,想要让每一个人都学会尊老爱幼,让每个人都和谐相处的梦想,感觉是那般遥远仿佛在天边而无法到达。
忽然,眼前恍惚了。
看清了那带来灼热感的火红一片。
是大火。
滚烫的气息拂过我,我的皮肤感到疼痛。
“看!是光啊!是光!”
听到谁的声音的我猛地回头,那是一只外表奇特的带翅膀的生物,它如同离弦之箭般击向那大火,同时它兴奋地叫喊着。
“等等!停下!那是火!那是火!”
不能让它自寻死路,进入这样的大火,它的翅膀会在一瞬间化为灰烬紧接着是它的身体,于是我大呼。
那奇特的生物在一瞬间停滞了,它就那么悬浮在空中,有一小会儿后它转过身面向了我。
“你是什么?”
它的脸上是疑惑的神情,明明我也说不上来它的脸是哪些部分,但就是感觉它的神情是疑惑。
“我是人。”
“人?”它愈加疑惑了。
“不错,我是人,我叫鱼王八。”
“鱼?王八?人?你到底是什么?”
它似乎不能明白名字所代表的含义。
“我是人。”
“什么是人?”
“说人话的我这样的。”
“人话?”
“你说的这个。”
“这不是蛾语吗?”
“蛾语?”
“我是飞蛾,我说的语言当然是蛾语。”
“这是人话。”
“那我也在说人话?”
“没错。”
“坏了,我一直以为我说的是蛾语,我以为我是飞蛾,那我是什么?”
“你是生物。”
“生物?”
“可以动的活着的。”
“我不是人吗?”
“你的外表不是。”
“外表?”
“人是没有翅膀的。”
“翅膀?”
“你背后让你飞翔的那几片。”
“这个吗?人为什么没有?”
它抖了抖自己的翅膀疑惑地询问我。
“因为没有。”
“可是没有的话怎么扑向光芒?”
它伸出细小的一个上肢指着远处火势没有变化的大火询问着。
“那是火,危险的火,会让你灰飞烟灭的火。”
“危险?灰飞烟灭?”
“让你再也不能见到我,再也不能和我说一句话,再也不能伸展你的翅膀。”
“啊!这样恐怖!”
它的脸上露出畏惧的神色。
“离开吧,离开危险的火焰。”
“可是我想要扑向光芒。”
“等太阳出来了光芒会洒在大地和你的身上。”
“为什么要让光洒到我的身上?”
“你不是想要扑向光吗?”
“是啊。”
“你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得到光了,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
“等待?你怎么知道光一定会洒到我的身上?”
“既然你想要与光接触,你不会躲避的话光就会到达你的身上了。”
“你怎么知道光一定会出现?”
“因为它今天白天出现了。”
“那你就可以说等待就可以等到它明天的出现吗?”
“或许吧。”
“是啊,但我想要的是一定的结果,我知道我冲向那美妙的光需要的时间,那么我就知道了我能够触摸到光的时间,等待太漫长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可以碰到光。”
“那样你会粉身碎骨。”
“是你说的死亡吗?”
“没错。”
“我仔细想了一下,再也不能见到你也没关系,反正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你,不和你说话也没关系,我那时就能够和光交流了,不能再挥舞翅膀也没关系,那时候我已经触摸到光了。”
“你为什么这样执着于接触光?”
“因为我是飞蛾啊?喜欢光也是可以的吧?那可是我的梦想啊。”
“梦想?”
“就是十分重要的即使明知会死也要拼尽全力完成的东西。”
“你为什么会有拥抱光明的梦想?”
“因为我是飞蛾啊?喜欢光也是可以的吧?才不想要被黑暗吞噬。”
“那有怎样的意义呢?”
“有啊,我能够延续火焰让下一个飞蛾进入啊?”
“延续火焰?用你的身体吗?”
“是啊,别的飞蛾身处于黑暗一定也和我一样痛苦吧?”
“最终不都会死吗?”
“那是因为追逐光芒被看到死的,不去拥抱光芒的话不就只能死在黑暗里了?”
“在哪里死有怎样的区别吗?”
“当然有,我是飞蛾诶,我有属于自己的颜色,在黑暗中死亡我只能是黑色诶。”
“但在火焰里被烧成灰烬不也是黑色的吗?”
“你怎么知道?”
“看到过。”
“你看到过自己化为灰烬为什么现在还能够见到我和我说话?”
“我看到过别的化为灰烬。”
“你没看到过自己化为灰烬怎么知道自己被烧成灰烬是黑的?你又怎么知道我被烧成灰烬是黑的?”
“那你怎么知道在黑暗中死亡你只能是黑色?”
“因为黑暗之中只能看得到黑色啊?”
“灰烬不也只能看到黑色吗?”
“那样火红的烈焰哪里是黑色?”
“那是火不是灰烬啊?”
“你为什么会认为那灰烬是我而不是认为我化为了火焰的一部分?”
等等……它说得对。
火焰为何没有熄灭?
是因为有东西在延续火焰。
有东西化为了火焰,也有灰烬生成。
为什么我仅仅想到了失去了身体化为了灰烬而忽略了灵魂的升华?
是我太执着于身体了么?
虽然嘴上说着已经预料到会残废然而却还是极度在意吗?
究竟是应该在意化为灰烬还是得到了延续的火焰?
究竟什么是得到,究竟什么是失去?
我是人,人有身体,生物也有身体。
人除了身体还有意志。
我的梦想来源于我的意志。
身体化为了灰烬是物质上的失去。
而我的意志化为了火焰为下一个将要延续火焰的存在指引了道路。
伯伯说过,人的错并不是他的错,而是世界的错,是世界让人不再是人所以人放弃了成为人。
于是人躲入了黑夜偷窥着光明。
然而火焰需要有人放弃自己来延续。
当所有人都放弃成为人火焰将要由谁来延续?
当无人延续火焰哪里还有光明?
忽然,飞蛾扑向了火焰。
看着它被火焰吞噬,我感觉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重击。
火焰似乎……更猛烈了,好似要击碎这深沉的宛如坚硬的岩石的黑夜。
灼热感似乎……更加强烈了,好似要将我点燃。
我的披风被前方来的热风吹着飞舞。
我的衣服在风中响动。
风助力着火焰越燃越猛烈,忽然,世界被点燃了。
感觉到身体燥热,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是梦。
我还躺在医者的床上,我还没有四肢。
早晨的太阳冉冉升起,鸟儿又在天空翱翔。
前辈的身体将为我所用,就像飞蛾为了其它飞蛾扑入而牺牲自己延长了火焰燃烧的时间,我也要好好利用前辈的身体。
要改变这样扭曲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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