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 29

宋余襟是第一个发现的人，高棋苑还在对陆仟稔拳打脚踢，陆仟稔的脸已经红了，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高棋苑打的。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如此狼狈的陆仟稔。

她就像小猫一般缩在墙角，旁边的水声哗啦哗啦一直在吵闹，凌乱的刘海就这样搭在她的额头，后面的马尾已经被扯地不成样子了。

宋余襟扶起陆仟稔，拿出兜里的纸巾给陆仟稔擦脸。

高棋苑抱着手臂好似看戏一般地看着这两个人。

宋余襟冷笑一声：“就有本事打人是吗？”而后她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高棋苑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

宋余襟刚想招呼上去，四班的班主任就来了。

“你们三个干嘛呢？高棋苑等你上场呢。”他来把高棋苑带走了，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角落里的陆仟稔。

宋余襟又冷笑了一声，什么班出什么人。

她将陆仟稔扶起，给她拨了拨头发，轻声说道：“她欺负你，以后一定帮你欺负回去。”

陆仟稔用力地扯出了一个微笑：“答应我，千万不要告诉闫续。”

宋余襟皱了皱眉头，丝毫不能理解陆仟稔，虽有些无奈但还是应了她的要求。

高棋苑还是喜欢闫续，闫续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他们俩的关系一定会更不好过。

宋余襟到陆仟稔送回了班级，顺便找校医室要来了两个冰袋敷脸。

诺大的教学楼空无一人，但是陆仟稔却听到楼梯的拐角有人在争吵，宋余襟探头看了一眼，居然是李握瑾和纪怀瑜。

陆仟稔看宋余襟一脸吃瓜的表情，于是也看了一眼，好巧不巧和李握瑾对上了眸子。

陆仟稔慌张地不知该看何处，赶紧和宋余襟逃离了现场。

蓦地，周柏然竟也出现在了教学楼，他是来找李握瑾的。

宋余襟朝着周柏然打了个招呼，周柏然看班级里四下无人大胆地走了进来。

陆仟稔的脸上挂着两个冰袋只能朝他摆了摆手。

班级里的凳子全都被搬去了操场，陆仟稔只能坐在桌子上背靠着墙，周柏然来了好一顿嘲笑。

宋余襟一个眼刀过去：“你笑什么啊，不知道我们陆仟稔脸面薄吗？”

周柏然清了清嗓子一秒严肃：“就是觉得这个坐姿很滑稽，不会是比赛的时候受伤了吧。”

陆仟稔说不出话来，宋余襟忿忿不平接道：“什么比赛能受这等伤啊，是个小贱蹄子······”宋余襟还没有讲完话，就被陆仟稔的嗯嗯啊啊打断了。

“算了，陆仟稔不想说我也不说了。”宋余襟叹了口气。

宋余襟陪着周柏然走了一段，周柏然还是问了事情的缘由，但是他也是没有想到竟然是高棋苑下的手。

葛海川可是嘱咐过他要仔细些陆仟稔的事情，他这个做弟弟的还是很靠谱的，直接回家就告诉了葛海川。

这件事情陆仟稔不提也就这般过去了，只是更少看到高棋苑了，见到了也不打招呼。

直到有一天，有消息传来说高棋苑休学了。

闫续急冲冲地来找陆仟稔，陆仟稔只当他是有什么急事，没想到闫续竟急得直冒汗。

“你被那女的打了怎么不告诉我？现在怎么样了？”闫续的声音里带着一些颤抖，但还是故作镇定地搬弄着陆仟稔，怕还有什么地方出现什么后遗症。

陆仟稔看向闫续的片刻，好似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担忧。

陆仟稔安抚道：“没事，可能她心里也有不满吧。”

闫续用力地抓住了陆仟稔的两个胳膊，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要和我说。”

陆仟稔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闫续，好似真的触了他的逆鳞。

“哎，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成语说的怒发冲冠是真的。”陆仟稔打趣道：“你的头发立起来了。”

闫续抓了一把头发，一脸无奈：“陆仟稔啊陆仟稔，你爸你妈把你托付给了我，我就要对你负责。”

“胡说些什么呢。”陆仟稔的眼睛清澈如新，是十七八岁的少女该有的明媚，至少这对当时的闫续来说，是真的惹人疼爱。

窗外树上落下了最后一片叶子，至此来告别这个秋。

陆仟稔出去捡起了那最后一片叶子，认真地夹在了日记里，郑重地写下了这个冬天的期许，她期许这个冬天可以下雪。

一转眼又是一个冬，这日子是过一天更冷一天。

但仍旧没有下雪。

怀州这个城市每一年的冬都不一样，有时候会连着下好几天的雪，有时候竟一滴也不愿施舍。

在陆仟稔的记忆里，怀州上一次下大雪是在夜里，晚上还毫无察觉，早晨一起来就发现外面的天地都裹上了银装，那时她和闫续还在雪地里打过雪仗，闫续输的那叫一个惨，还装作柔弱的女子向陆仟稔求饶。

好像所有事情都在变好。

唯有外婆的身体在变差。

好像长时间不见面，就会很容易地看出改变。

外婆的脸上尽显憔悴，这是老人家专属的憔悴。外婆的手如枯骨，当她抚摸陆仟稔的时候，陆仟稔却能感受得到安心。

好像每个人都能若有似无地感受到一些生命的消逝，面对着外婆的陆仟稔就是如此感觉。

陆仟稔将在学校发生的事情神话般地讲给了外婆听，独独省去了她被欺负的事情，外婆拍手叫好，但是也不忘让陆仟稔收起锋芒。

“希望我们丫头过的好，等我死了也瞑目，幸好啊我现在还意识清醒能够好好地再看看你，就是可惜啊我这一生大字不识几个，不然我也可以给我们丫头写东西向你爷一样。你爷总是唠叨说他们文化人都怎么说自己的感情，到我这里就是，丫头啊我真心希望你好你开心。”

外婆半眯着眼睛，说了好长的一段话，陆仟稔没有打断只静静地听着。

真正的悲切是无言的。

“我想着你爷应该想我了吧。”外婆微微笑：“我还记得你爷年轻时候的样子，可帅了，他坐在树底下看书，当时他还穿那个黑色的校服，一下子就走进我心里了······后来家里人给我相亲，没想到不偏不倚就是他，丫头你说巧不巧。”

陆仟稔听着外婆说她以前的故事，好似真的走进了她黑白灰的青春，是山楂树一般的少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