萁豆 十七、徐眯子

乡里人，没有娱乐活动，最欢乐擅长的事就是给人取绰号。个子高的叫:长子;矮的叫:矮子;瘦的叫:猴狲;漂亮的叫:妖精;丑的叫:猪八戒;凶的叫:豺狗;软弱的叫:缩头鳖;腿腿不好的叫:拐子;活的欢乐的叫:癫子;戴近视眼镜的叫:四只眼或眯子……等等，奇奇怪怪形形色色的绰号，没有叫不出来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在绰号面前，大名已经不重要了。

徐眯子是陈小妹从四年级带入初中继续任班主任兼教语文的老师。徐眯子和宁先生一样的经历，高中回来就去了学校教书。之所以被绰号“徐眯子”，姓氏“徐”，读书时将眼睛读成上千度的近视眼，镜片厚的像玻璃瓶底子，加上铁框镜架，一副眼镜就很重了，压的鼻梁上起了几道褶皱，堆在一起，刚好做了眼镜架托。徐眯子眼睛很小，不知道是天生小还是高度近视眼镜带久的原因，让人一下子能联想到一句词:王八绿豆眼。瞳孔散光，不能聚焦，所以两眼无神而涣散。

但是，徐眯子的教学，的确是可圈可点，他的课堂，大多是活泼欢快的，他在讲课的时候，整个人都发着光，连绿豆眼似乎都大了一倍。

之所以徐眯子出了校门就选择了教学，一则:大概他是热爱那三尺讲台的。二则:高度近视近乎盲疾，有一次双降节上山采茶油籽，树枝将他的眼镜弹飞，他硬是趴在地上摸找眼镜到天色全黑;家里人见徐眯子天黑还没回家，于是连同村上的人打着火把上山找，找到他的时候，他还趴在地上摸索他的眼镜。所以，徐眯子除了三尺讲台，的确没有更合适的生存之技了。

徐眯子是有真才实学的，他教的班级，学生的语文成绩都比别班的要好，他也影响了一些喜欢写文字篇的学生，包括陈小妹，自从徐眯子教学，陈小妹的作文总排在全年级首列。

然而，徐眯子最大的劣根性是:好酒色，而且色胆包天，和学校一个有夫之妇的音乐老师，保持着长期的不正当关系。

这天，徐眯子慷慨激昂地讲完《少年中国说》，整个班级的学生情绪都带动了起来，全班起立，给徐眯子鼓掌。徐眯子满脸激红，眼含热泪，激励学生道:“同学们，要好好读书，做有理想有做为的当代中国好少年，以后的中国强盛，就拜托你们了。”说完，还给全班学生深深鞠了一躬。在全班学生的眼里，得此良师，何其之庆幸。

每节课讲完，老师都会留十分钟给学生自己温习，或看书，或写作业。疲惫的徐眯子渡到最后一排，往班上年龄最大的一个绰号“白小姐”的座位上一挤，帮白小姐补习。

因为贫穷，孩子要为家里分担劳动，所以很多孩子都过了适学年龄才会被大队干部各家干预动员送超学龄孩子去学校识字读书。这个白小姐，读五年级的时候已经十八九岁了，陈小妹读五年级时才十一岁。白小姐长的很白，个子又高挑，自然卷的短发像烫了发一样，更显得成熟。这女孩，直肠子，大大咧咧，懵懵懂懂，毕竟年少，不懂男女之事。一次语文课后，白小姐在教室里说道:“真好笑，徐老师解我的裤子扣子，还摸我。”以前的女式上腰裤子，都是在右边开了一排扣子，方便穿脱。徐眯子每次都挤着白小姐右边坐着。白小姐没心没肺这一说，和她年龄相仿的同学都人小鬼大地捂着嘴笑，和陈小妹一般大小的一脸懵，还问道:“为啥解你裤子扣子？”虽然不知道徐眯子的龌龊行为的实意，但意识里，总还是觉得哪里不好，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陈小妹成绩优异，顺利从五年级升到初中，一个暑假，陈小妹也开始发育，个子也高了些许，开始显露出蓓蕾初放的清纯和美丽。

从小学升初中，老师开始各个学生家家访。家长们都相当重视，并百分百的对老师发自内心的尊敬。

今晚，徐眯子在陈小妹家家访，陈父好酒好菜招待，徐眯子这个好酒色之徒，酒足饭饱，相当满足。饭后，陈父陪着徐眯子在厅堂喝茶闲话。陈小妹在房里写暑假作业，徐眯子向陈父借故检查陈小妹的假期作业，只身来到陈小妹房里，见陈小妹伏案书写，靠了上去，询问道:“写到哪了？”手却不老实地摸上陈小妹的左乳房上，并用大拇指按压乳头。陈小妹大骇，起身往后推开椅子急闪，满眼惊恐和不敢置信地盯着徐眯子。徐眯子见陈小妹反应激愤，酒意顿时吓醒一半，急忙转回厅堂向陈父告辞，仓惶地逃进夜色返回学校。

少女的羞愤，陈小妹只能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徐眯子的形象也在陈小妹心里一落千丈。

然而，徐眯子又是有热血的，一次放学路上，见本校一个学生被几个村溜子欺负，徐眯子火冒三丈，不管不顾冲上去护着学生和几个村溜子理论，被村溜子打的头破血流，眼镜片都踩碎了。学生吓的在边上哭，徐眯子还笑着安慰道:“不怕，老师没事，老师保护你。”

时光流逝，生命也在一点点消耗，明天和未来永远无法预测谁会先到来。

冬天冷的凛冽，连宽阔的河面都结起了薄冰，最后一个星期课业也将结束，学校开始进入寒假模式。

学生全都离校了，住校的老师也陆续返家和家人团聚。徐眯子是澜山乡上徐村人，离学校二十几公里路程，周末回家，徐眯子都是登着他那辆破旧的“咔咔”作响的二八杠自行车往返。

寒假第一天，徐眯子要去情人音乐老师家告别并温存一番。徐眯子将长柄雨伞扛在肩上，雨伞尖梢挂着的一瓶酒和一个手电筒，随着徐眯子的步子有节奏地左右摇摆着。

音乐老师的爱人也是教师，在县中学校任教，平时都住在学校宿舍，也是难得回家一趟，寒假刚放，还没来的及回来，徐眯子就钻了空，打算今晚和情人会合一下，明早就回上徐村了。

该喝的酒喝了，该撩的情也撩过了，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春宵苦短，转瞬就到了半夜。徐眯子不敢留宿，怕明早被情人的左邻右舍发现，于是，徐眯子穿戴整齐，难舍难分地告别了情人，出门返校。

冬夜的山村，夜空格外的黑暗，用伸手不见五指形容也不为过，徐眯子打着手电筒，电筒电池大概也用久了，灯珠只发出微弱的光，照不到半米远。寒冷的冬夜，冷风迎面一吹，徐眯子的酒劲全上来了，一阵脑昏，步伐都零乱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学校赶。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早起到河边打水的乡邻，发现学校边新桥下的浅水滩，趴着一个人。乡邻忙跑过去，想看看是谁这么冷的天趴在那。走进一看，浅水滩已经结了冰，趴着的人脸向下，一动不动地被冰冻结在浅水滩上，远看还以为是一滩牛屎猪粪堆在那。乡邻忙将水里的人拉起来，人已冻的僵硬，费大力翻过身，凑近仔细一看，才认出这人是学校的徐眯子。

只是，徐眯子早已气绝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