萁豆 十一、金小柳病逝

金小柳术后，似乎有起色了几天，然后病情又开始恶化，老天终没有给小柳那百分之三十的幸运。

乡下的小贩们，分两种:第一种、挑担的小贩；箩筐上放置两个嵌着玻璃面可以从侧面打开的方木箱，木箱里有针线、小女孩用的发夹、绑头发的丝带、男孩子喜欢的小甩炮、万金凉、香水、肥皂、红色的香甜甜的透明棒棒糖等等，两个嵌玻璃面的木箱里，小物件也算是琳琅满目了。第二种、推着二八杠脏旧自行车的小贩；后面车架上捆个木箱，夏天贩卖糖水老冰棍，说是糖水，其实是糖精兑了水冰制而成。冬天贩卖包子，不变的木箱和木箱里用来保温隔热的棉花小包被。

小贩不多，来村上的次数也是几天一次，不定时，有时候上午来，有时候午后来，在村上吆喝一圈就走。

今天二八杠自行车小贩来吆喝卖包子，躺在床上的小柳，馋包子了，央她母亲:“妈，买个包子给我吃吧？”

自从小柳查出脑瘤到做完手术回来，生土婶的脸，就没晴朗过，进进出出也是摔簸箕踢桌凳，弄出很大的响声来发泄失去一笔大钱的痛苦和不满。

现在听小柳央她买包子，立马隔着窗没好声地斥责道:“看病花了那么多钱，还要吃包子，哪有钱买包子？”

小柳被母亲一通训斥，也没敢再出声。

陈小山正挑了担柴火从生土伯门前经过，将小柳母女的对话尽收耳里，急匆匆挑了柴回家。翻出少的可怜的五毛钱积蓄，复跑出门，追上去了村尾的二八杠自行车，买了两个包子，送到小柳嘴边。

已是冬季，山野里寻不出山花来，开在田埂上的小雏菊，陈小山摘了些，用装过黄桃罐头的玻璃瓶，养上一捧，放在小柳的床边。小柳瘦脱相失血如白布般的脸上，总会对陈小山感激地露出微笑。

年关将至，出外打工挣钱的男女们都回到大树村，和家人们准备团聚过年。

陈小山除了每天去陪小柳两刻钟外，多半的时间也是闲着。晚上照例带着村上的狗子们巡村当大树村的王。

刘火钳也回来了，貌似挣的盆满，给妻儿带了不少广东货回来，他的媳妇，妖娆地穿上一件大红色尼大衣，收腰身的款式，将这个小媳妇的细腰肥臀勾勒的越发的撩人。

自从撞破刘安和刘火钳媳妇的奸情后，陈小山愈发的厌恶刘安，也再不屑刘火钳的媳妇，她那紫花裙成了陈小山唾弃的奸物。

今晚，陈小山又例行巡夜，必经刘火钳家时，本来漆黑的房间突然亮起了灯，陈小山好奇心起，扒在刘火钳闭着的木窗缝往里瞧；只见刘火钳赤裸着呲着副大黄牙，靠在床上吞云吐雾地吸着烟，他那风骚的媳妇，光溜着身子，弓身从床底下拖出洗澡盆，开水和冷水合了温水，坐在澡盆里洗了起来，一盆子白花花的肉，像极了杀过年猪那一大木桶的猪肉。陈小山轻轻啐了一口，不屑地继续和狗儿们巡村。

小柳的病开始恶化，身体机能也在一件件失灵，已经要请村卫生院的妇科医生来给小柳导尿，一天早晚两次，都是要付费的。生土婶为了省钱，有时候一天才去请医生来给小柳导一次尿。小柳憋的痛苦，央求母亲:“妈，叫医生来帮我导尿吧，我实在憋的痛。”

生土婶嘴里答应着，从前门出，后门进，隔个半天，告诉小柳：“忍一忍吧，医生今天没空来。”

陈小山隔天去看小柳姐姐时，小柳已经不会说话了，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失聪了。陈小山去推小柳的胳膊，小柳只能动一下手指。陈小山望着小柳姐姐木偶般无声息地躺在那，像一具蒙上人皮的骷髅，不禁悲从中来，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小柳的衣袖上，小柳的手指微微颤动，有泪从小柳睁着的空洞的眼眶里淌了出来……

小柳终是没过的了这个年，生命在十八岁末休止。夭折的孩子，一口薄棺，匆匆入验，请村上四个长辈，抬了棺上山，挖个坑，掩埋了，坟莹堆的很小，这一切的待遇，都和寿终正寝有关。

陈小山的小柳姐姐，去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没有病痛，有鲜花，有包子。

陈小山躺在小柳的坟边，一如往常和小柳姐姐一样，并肩坐着看朝阳东升，那一轮鲜红的初日，照射在陈小山和小柳纯真稚嫩的脸上，开出无比绚丽的花来。小柳指着天边说:“小山，等我们长大了，我们就去山那边挣钱，买好多好吃的和漂亮的衣衫，还有美丽的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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