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 第一百四十一章

罗石面对这句反问，不知道应该点头还是摇头。

有多少人活在过去的回忆里不能自拔，又或是在追悔怨恨的漩涡中日渐沉沦，刘夜朗的心路历程无人知晓。也许是妻子的死让他的痛苦加深后淬炼成魔，也有可能，妻子的死，多多少少与他相关。

不想还好，一想便不寒而栗。

“现在的生活安逸，您又是精神世界这么丰富的人，从事的工作也这么高尚，一般人很难想象您的生活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有今天境界。”罗石这话出自真心，“而且还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儿。”

刘夜朗笑着摇头：“这跟我没关系，婷婷从小就爱学习，而且天生自律。她的很多习惯完全是遗传她妈妈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刘伯伯您太谦虚了。”罗石笑着说，“我还希望能遗传袁老师的优秀基因呢，但是您看，我就不爱读书，更不爱学习。”

“但是你遗传了你爸爸的天生智慧和精明。”刘夜朗话音一转，目光深邃地望过来，“说说最近的案子吧，我一直很关注你，在海城的案子引起了轰动。”

“那个是传媒造势，并不是事实，案子的确惊人，但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海城警方很优秀。”罗石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可以离开了。

“你爸爸生前一直盯着那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我当时就想，其实罗永茂有资格当警察的，如果把案子有他参与，说不定早就破了。这个案子引发了广泛的社会关注，我担心咱们讲座的时候会有听众提及。如果他们问起来，你准备怎么回答？”

“因为案件本身比较重大，所以我不会回答任何现场听众关于这个案件的问题。”罗石坦然笑道，“大案要案都必须保密。”

刘夜朗点头道：“是的，到时候我也会配合。”

“时间不早，我就先告辞了。”罗石站起来，伸出手，“谢谢您给我们这个机会和北城的市民朋友互动，促进警民关系的联络与沟通，意义非凡啊。”

“好，我送你。”刘夜朗郑重其事握了握罗石的手。

.......

和刘夜朗的这次会面不得不说是又一次地刷新了罗石对他的以往印象。

没错，他很有文化，很有思想，但也明显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精神世界。

罗石再次想到了刚才他提及过世的妻子时的表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惋惜？遗憾？追悔？念念不忘？

好像都不是。

他是个深沉内敛的人，身上凝聚着过去的岁月中沉淀下来的惊人的忍耐力与足够的知识储备带来的从容和自信。这种力量是否能支撑他独自一人完成了抚养女儿并且继续前行的艰巨任务？与此同时还要滋养隐藏在心中的那个魔鬼源源不断的动力，让他一天天变得愈加狰狞可怖？

不得而知。

..........

回去的路上罗石思考着该先去市局跟陆远洲碰个头，还是该直接回所里帮大家做点基础工作？

其实除了这些复杂的案子，他最感兴趣的还是跟那些老百姓打交道。说不清原因，可能那些杂七杂八琐碎烦心的事，才是生活里真正不可缺的一部分。

回到所里正好中午吃饭时间，大家却都还在忙，一个个脚不沾地，热火朝天。

“回来了？”张弛拿着一叠文件从里面往外走，“有时间没？”

“有，什么事？”

“所长给了我这些以往过去社区的疑难杂症，解决的没解决的都在，让我整理。”张弛拍拍那叠文件，“我一看就头大。”

“头大什么？慢慢看，所长这是栽培你！”罗石笑着瞄了一眼，“我得先去整理一下思路。晚点再说。”

张弛吹胡子瞪眼：“刚才不是说有时间的？！”

在办公桌前坐下来，拉开抽屉，一个大号的笔记本静静地躺在角落里。罗石把本子拿出来，翻开，拿起笔写字。随身的记录是匆忙而凌乱的，而一个闪光的想法需得从逻辑清晰推理严密的线索中迸发——所以，他从不敢马虎大意去处理手上的要案大案。

“有人吗？你们领导在哪儿？”

有人咋咋呼呼地走进接待大厅，身后跟着涨红了脸的陈越。

“干嘛大呼小叫的？这里是派出所，你注意点！”张弛丢下文件走过来，对着那个人严肃地警告，“怎么了？”

“叫你们领导出来，我要投诉这个警察！”说话人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衣着光鲜，个头不高。

“投诉？”张弛愣了一下，看着陈越说，“什么情况？”

男人气得指着陈越说：“我报警，他过来处理情况，情况没处理好，反而把我们家搞得乱七八糟！”

“怎么可能呢？”张弛狐疑地看了眼陈越，语气却不得不缓和许多，对着男人说，“你先坐一会儿，我了解一下情况。”

“你们别想互相包庇，我不坐，久站在这儿说！”男人立刻察觉到了张弛的语气转变，开始得理不饶人了。

“互相包庇这个词，在我们这里永远不可能发生。任何人违法犯罪，都要接受法律的制裁，一个也逃不掉。”

这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在场的不由得转过脸去——罗石放下笔记本走了过来。

“你好，我叫罗石，你有什么情况可以跟我说，但是请不要大声喧哗，更不能随意指责污蔑，听清楚了？”

男人愣了一下，悻悻地指着陈越说：“你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