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士 第二十三章 李猫

在天还没亮，鸡也没叫的时候，妖童把一个红布包丢进了刘元起家，随后提着陨铁剑越过围墙落到院子里。

妖童提着布包和长剑来到刘备身旁时，刘备还在呼呼大睡。妖童自己也没睡够，就钻进刘备的被窝里舒舒服服的睡了起来。又过了半个时辰，刘备的娘终于睡醒了。

刘备娘惊叫道：“大耳！快起来！你身边怎么睡了个孩子？”

刘备揉了揉眼，从被窝里爬起来看见身旁的妖童也有些吃惊。妖童还在睡，显然昨天这场仗把他累坏了。

“娘！有件事我没告诉你，他是小姨生的孩子！几天前我从张角那儿把他救了出来！”

“你小姨生的不是妖吗？怎么看着跟人没啥两样！睡得这么沉，小脸儿肉糊糊的还挺可爱……”

刘备的娘看到妖童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小妹，见妖童长得和自己小妹有些相像不禁落下泪来。

“娘！表弟根本不像张角说的那么可怕。他一出生就没了娘，无亲无故挺可怜的，而且我一直想要个弟弟，就让他在这住下吧！”

刘备娘笑道：“如今你是咱涿县的大英雄，又救了你叔母的命。娘什么都依你，我这就去和你叔母说，她肯定也同意！对了！他叫什么名字啊？”

刘备这才想起妖童还没起名字，“嗯……他就随小姨姓李吧……眼睛像猫，干脆就叫李猫！”

刘备娘说：“行！叫猫啊狗啊的都好养活！等他醒了你带他去洗澡换身衣服，别把你叔母给吓着！”

刘备“嗯”了一声，他真要好好感谢这个表弟，昨天多亏他杀掉山贼救了全村百姓，还把功劳都归在自己头上。刘备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感受过万众瞩目的感觉，这回好好过了把英雄瘾。

因为他家卖草鞋，属于士农工商最末一等的贱民，以前村里的姑娘没一个会用正眼儿看他。现在她们一个个争着要跟自己成亲，刘备虽然不打算这么早结婚，但是被女孩子们青睐的感觉太爽了。

刘备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阿烛的倩影。一想到阿烛，刘备又有些伤感。昨天阿烛用人工呼吸法救了他一命，又用名贵的药物给他止血疗伤，直到现在他还怀念那个甜甜的“吻”。

表弟提着剑杀进村后，阿烛害羞的和刘备告别，临走前还送了他一枚有法力的【哭骨耳钉】。刘备本以为阿烛害羞是因为自己帅。直到睡觉前脱衣服，他才发现藏宝图被阿烛偷了，这才是她脸红的真正原因……

妖童闻到早饭的香气才醒过来。刘备在木桶里给他洗过澡后，换上了自己小时候穿的青色短衣。看着眼前干净又可爱的表弟，刘备有一种当上大哥哥的幸福感。

妖童很喜欢“李猫”这个名字。今天他有了家人和名字，这是他出生后最开心的一天。李猫和大家一起吃早饭时，刘备叔母还有些害怕的，尤其是看到李猫那一双绿色的猫眼时。

吃过早饭，李猫从红色布包里拿出一吊铜钱和一卷丝绸送给刘备叔母，叔母见到铜钱和丝绸乐得合不拢嘴，这些钱可以用来还买食物的欠款，现在她只怕这只“招财猫”住的不够久。刘备本想告诉大家杀死山贼的是李猫，但这会加深她们对妖童的恐惧，大家能接受妖童也是觉得刘备能保护大家，所以刘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白天刘备和刘肥去学堂里读书，刘备的娘带李猫去逛县城，给他买了许多吃的玩的。自从小妹难产死后刘备娘就闷闷不乐，每天除了编草鞋就是喝闷酒，李猫的出现让她恢复了难得的笑容。

晚上又有几个村民给刘备送来了酒肉。除了二瘸子家以外，村里人都以各种方式对“刘备”的救命之恩表达感谢。晚饭的时候，刘备、刘肥、李猫、刘备的娘和叔母刚围着一桌菜肴坐下，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

叔母赵姜激动得站了起来，“元起！是元起回来了！”

来人正是刘元起，他已经三天三夜没回家了。刘元起风尘仆仆的进了屋，他很疲惫，眼神中流露出惊恐，仿佛见了鬼一样。

刘元起不在家这几天，赵姜嘴上骂他，心里却日思夜想。如今见丈夫回家了，她立刻恢复了强悍女主人的姿态。

“刘元起！你还有脸回来？这些天你死哪儿去了！”

“出了趟远门，办件要紧的事……”刘元起掸掸身上的土，强作笑容。

“还有什么事比我们娘俩的命重要？昨天村里进了山贼，我跟刘肥被他们绑了，差点被杀……”

刘元起吃了一惊：“有这种事？那是官兵救了你们？”

赵姜哽咽着说：“等官府派兵来我们早没命了！是你侄儿刘备杀散山贼救了全村老小！”

“刘备？”

刘元起一开始还不信，但架不住他老婆孩子的夸张描述，刘备娘也在一旁做着补充。在看到村民们送的各种礼品后刘元起终于信了，他摸着刘备的头好一通夸奖，又说了些天生异象必定不凡之类的话。李猫笑着冲刘备挤眉弄眼，刘备尴尬的向叔父介绍了表弟。

刘元起天性豁达，对鬼神之类并不十分忌讳，没等刘备说完就同意让李猫留下。李猫对刘元起的印象也不错，不过在他靠近刘元起时闻到了一丝鲜血气味，他发现刘元起的指甲里有许多泥土，又在他的袖口边缘发现了几个比芝麻还小的血点，应该是清洗血迹时漏掉的……

李猫天生机警，根据人的神态和以上几点他判断刘元起刚杀了人，但他身为半妖没兴趣窥探人类的秘密。

众人聊到夜深才回房睡觉，赵姜温柔的依偎在刘元起怀里，刘元起知道妻子没睡着……

刘元起轻声对她说：“你是不是真想知道我这些天做了什么？”

赵姜假装没听到，她闻着刘元起的体味，享受丈夫躺在自己枕边的安全感。

刘元起神色凝重起来，“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散尽家财是为了救一名朝廷钦犯，如果被官府发现会满门抄斩。”

“少唬我了！你哪有这个胆子？”

“二瘸子暗中跟踪我，一切都被他看到了。他让我撵走刘备母子还要给他十两黄金，否则他就报官……”

刘元起声音有些颤抖，赵姜惊得坐了起来，脸色绯红，眼睛瞪得比铃铛还大。

刘元起接着说：“我把二瘸子骗到咱家的地下密室，在密室里杀了他，尸体还没处理……”。

赵姜不敢相信她的耳朵，丈夫一辈子奉公守法竟然会包庇逃犯和杀人。在她眼里丈夫似乎变了个人，他的表情有些陌生和可怕。

二人沉默片刻，赵姜轻声问道：“什么犯人值得你冒生命危险？”

“张俭……”刘元起凑近她耳边说道。

赵姜向来不关心朝政，自然不知道张俭的大名。刘元起告诉她，张俭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官，八年前他上书弹劾中常侍侯览的母亲虐杀百姓，从此跟宦官结下了梁子。六年前汉桓帝死了，大将军窦武和太傅陈蕃拥立12岁的刘宏继位。

窦武和陈蕃对汉桓帝时代的宦官专权深恶痛绝，他们合谋诛杀宦官，可惜计划失败反被宦官杀了。从此宦官们彻底掌控了小皇帝刘宏，为了巩固权力他们发动第二次党锢之祸，捕杀了李膺、杜密等百余位正直的官员和学者。54岁名满天下的张俭也被通缉，只好四处逃亡。人们敬重张俭的品行，就算家破人亡也愿意收留他。

赵姜说：“我想起来了，这个张俭是不是跟孔融有关啊？就是我常跟儿子说的那个神童，听说他是孔子的后人，从小就知道给哥哥让梨，学习还特别优秀。”

“你说的没错，孔融的哥哥孔褒就因为张俭死的。”

刘元起告诉妻子，四年前，张俭为了避难来投奔孔融的哥哥孔褒，孔褒刚好不在家，十六岁的孔融知道张俭是朝廷钦犯却依然收留了他。后来事情泄漏，孔融、孔褒入狱。兄弟两个争着赴死，孔融说：“藏匿张俭的人是我，应该杀我！”孔褒说：“张俭是来投奔我的，与弟弟无关，应该杀我。”官吏请示朝廷，结果诏书定了孔褒死罪。

刘元起正色说道：“朝廷昏庸滥杀忠良，因藏匿张俭而死的不下数十人。十天前张俭来到涿县，咱村的教书先生刘礼与他是故交，这才托我护送张俭从北方出境……”

刘元起接着说：“我卖掉全部家产，用来做路费还雇了六个游侠护送张俭……经过渔阳郡时被一队哨兵发现，结果死了三个游侠，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赵姜听到这里，紧紧的搂住了丈夫，生怕死神将他从自己身旁拉走。

刘元起低头看着妻子说：“你说～我做的对吗？”

赵姜抬头看着丈夫说：“你做的对！如果张俭被抓，孔融的哥哥还有其他收留张俭的人就白死了……只是我们破产了，以后怎么生活？儿子的学费又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