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换命者，七生七世诗仙而始 6 双泉暗落小珍珠

贾清河听罢此言回身，上下打量我一番道：“呵，别以为你前几日在李大人亲随那里办事，人五人六的，那是本公子抬举你。明话跟你说罢，不用你这石头般臭硬、会舞文弄墨的阿猫阿狗，本公子自有他人可用。当初选你，无非是看你人生地不熟无人帮扶你，又与那扬州鳄新结了仇，才用你做冲锋陷阵的卒子。你文笔锋利，无非是条牙尖齿利的好犬罢了！”

我不由气结语塞，一月奔走竟是换了这番嘲弄。满胸锦绣才气竟是付诸了做狗。

谎言并不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我对自己如何被推出薛府门外浑然不觉，只是孤魂野鬼般行走在市井街道间。

李白呵李白，你纵有几分才气，却对自己何益，对青莲何用？

身边的饼铺刚出锅了红糖饼，冒出一股热腾腾的香气，勾得胃里的馋虫直往外钻。我苦笑一声，自己无所得，至少也算造福了扬州一城百姓吧。

身后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又从我身边擦身而过，马上坐着个乌帽皂衣的官差，他回头喝骂道：“不长眼睛的狗奴，挡爷爷的路！”又转脸对着饼铺门口站的阿婆道：“知府新官上任三把火，要兴土木便需银钱，即日起开征集市交易税，每月八十钱！”

阿婆慌了神，央求道：“我们这条街上都是小本生意，加的税钱便是我们半月营收，这可怎么活啊。”

那官差鼻孔出气冷哼一声，狠抽座下马一鞭轰然而去。

我揉了揉被撞疼的侧腰，向前走去，一路尽是唉声叹气，街头渐渐围了许多人，我快步走上前去，只见那里贴了新告示，里面尽是加收各类税种的条目，竟有十五条之多。

心中一块巨石坠下，新旧知府原是一丘之貉，这贾氏父子二人定是早早盘算好了这些细目，竟比前任更擅盘剥百姓血汗！

此刻青莲尚在虎穴，我最近一直忙于奔走，只是听街上卖梨子的陈三儿从薛府下人捎回来的传闻道她被掳入薛府后便再没露面，这个小娘子算是抢来的奇货，可偏偏性子倔得很，似是未让薛少得手，这段时间我之所以先耐住性子一心办事也正是此故。

此刻已是日薄西山，肚腹似是瘪了一般，又不甘地叫起来，我心中焦急似火，迎面却不留神撞上了一面南墙。我捂着发胀的额头，晕晕乎乎着匆匆赶至薛府。

我在门外打眼向里张望，一队官兵已将钱物人数封存清点完毕，将府内一应人等用绳索缚了，穿成一串，我细细分辨，青莲的纤瘦身影掩在府内女眷人群中，她身着灰色麻衣，披肩散发，青丝垂下盖了半只眼睛。

心中痛楚的种子如藤蔓般蔓延至五脏六腑。仅是一月有余，青莲已不复当日娇美神态。我对守门兵卒陪着笑道：“这位官爷，今日绑了这些人犯，是要如何处置？”

那个高瘦兵卒好似一根竹竿，身形未动，抬起眼皮缓缓扫我一眼，不紧不慢打着官腔道：“新任知府吩咐了，薛犯府内财物一应罚没官库，家眷仆妇俱罚入奴籍！”

我心中一动，凑上前笑道：“既是奴婢，那就是可以买卖了？”

竹竿子捏起鼻子，又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参差的黄板牙，讥笑道：“当然能买，可你是有钱的主顾么？”

我急道：“我此刻没有，但我可修书一封寄回家中求助！”

竹竿子晃了晃身体，让自己站舒服点儿，不咸不淡道：“我问你，你家在何处？”

我答道：“家在蜀中，离……”

我话还没说完便被他生生打断：“放你娘的屁！蜀中距此地少数也有八百里，等你书信来回黄花菜都凉了！给你指条明路，你若是此时有钱，就乖乖交出来，我拿些抽成，再替你送给我们带队的队正，他若是肯了现在登时就放人给你。不过，”他又打量了我一番：“看来你是办不起这事了，耽误我功夫，滚开！”

我站稳身形，从怀中小心摸出一个布包，翻开后又是一个布包，再次翻开，里面是九枚钱和一枚羊脂玉佩，这是我最后的资财了。那兵卒见我拿出这些，立马收了架势，凑上前来，拿起玉佩在手心把玩道：“这玩意儿倒还算件稀罕物。”

我见他爱不释手，也不敢再向他讨要，小心翼翼道：“官爷，这玉佩是我祖传物件，上等翠玉，价值不菲，识货的行家眼里值得五百贯，您看这事？”

听到“五百贯”时，他眼神一热，死死盯着玉佩不看我道：“我问你，我有什么好处？”

我心一横，将手中布包塞进他手中道：“这里是九个钱，官长今日辛苦，拿去打酒，润润肚肠。”

他转脸瞪我，劈头盖脸喝道：“你这厮好不懂规矩，求人办事还不拿个整数，你是取笑某等么？”

我登时语塞，小小一枚钱，难倒李太白。我再度躬身道：“在下除了这些，便再身无分文，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他捏起布包掂掂分量道：“罢了，今日心情好，卖你个人情，你且在这儿等着，可别乱说乱走。”

我又是躬身拱手，满脸带笑，想想此番闯荡，到了此地就想扬名立万，如今看来只是自取其辱。

竹竿子跑至院内，附耳至着红衣的队正低语几句，那队正掂量了手中玉佩，略微点头，竹竿子便从人犯堆里揪出青莲，对她指了指我。青莲转身看到门外的我，眼睛一亮，急急向我跑来，却发现绳子还在手腕上束着。竹竿子为她解开绳索，趁青莲跑开时却在背后猛拍了她屁股一掌。

青莲原地怔了一下，没回头，眼泪却刷地涌了出来，小跑到我身边，脸上已似挂了两串清莹珠玉。跑到近前，我才发现青莲胸口上，坠着块与她燕儿般身形毫不相称的硕大木牌，上面横着个大如斗的“奴”字。那木牌上洇了新墨，如一滩还未干涸的泪迹，我伸手摘了她项上挂的木牌，在她眼角抹了一把，灿然道：“别哭，眼是两口泉，会掉小珍珠。”

青莲用力点点头道：“公子，青莲不哭，我们快些归家去罢。”

我将那块洇满耻辱的木牌掷在地上，牵起她手便走，虽然我们身无分文，却是重获新生般，恍若天地如新。

正在此时，背后马蹄声如鼓点，逐渐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