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天阙 第五章 好一手雪压王八（新书上架求收藏求支持！）

走出工阅堂，顾德把腰牌系回腰间，摘下帽子，拿出扣在头上的黑碗。一边走一边琢磨着。

“刚刚那位吏员用阅命之法应该是查阅了我的命格和气运。身体里莫名的气息应该就是气运了。只是刚刚黑碗的异动是怎么回事，我体内的气运并没有完全被剥离，甚至可以说只剥离出来一丝，剩余的便被黑碗压制了，尽数回归体内。”

“这黑碗不简单啊。”

“难道，我的气运也不简单？”

顾德心里想着。仅凭自己琢磨，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顾德的想法很简单，随遇而安。既然穿越到这个世界，那么也只能过一天是一天，慢慢查慢慢探索。和那张泛黄宣纸一样，这个黑碗，还有神秘的假李叔，都是促使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缘由，存在即合理。自己或许什么都不用做，这些秘密便能慢慢浮出水面。至于自己的气运，呵呵，嘴上说不简单，难不成还能去花五十两银子衡量下命格？

黑碗的异常让顾德意识到，这个秘密不能告知别人，便打消了再请人鉴定的念头，连经常混迹墓穴中的李叔都看不出来所以然，何况是那些只知道克扣薪水的奸商呢。

走到城南，顾德没有往田巷方向行去，而是转身走进了贱栏。贱栏是祁县的平民窟，这里百姓的屋舍多为黄土泥墙，用树枝朽木为龙骨搭建而成。漏风漏雨是常态。贱栏的石子小路旁，横七竖八的躺着些蓬头垢面的百姓，体态浮肿，时不时的从嘴里发出一句微弱的呻吟。浮肿是由于长期饥饿，身体产生的水肿。这样的人，往往就失去了劳动力，家里也没有精粮细面供其调养好身体，便会被家人抬到路边等死。

顾德前世是个超级富二代，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本来在家吃树皮面榆树钱这些，都是他安慰自己随遇而安，不吃就会饿死。可是见到这种人命如草芥的景象，内心还是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以前一直以为，即使再穷，也不至于吃不上饭。可是现在，他看到了，看到了最底层百姓的生活状态。

“人间炼狱”。

顾德不自觉的想到这个词，又看了看腰牌背后的八个大字。“天阙”二字此刻格外的显眼。

天阙太高了，高到看不见人间疾苦。

顾德来贱栏这里，是打算来探望下哑巴老龟，顺便给他送些刚在街上买的糟糠吃食。

哑巴老龟，是个驼背老头子，无儿无女，孤寡一个。从顾德记事起，哑巴就已经住在这块了，只要是晴天，都会坐在贱栏的十字路口，拄着拐杖晒太阳，时不时的对着来往的人，用手比划比划，嘴里发出嗷嗷啊啊的声音，或者对着你“给给给”的笑。

住在这里的人们，大多都经常看到哑巴，对于哑巴的存在，都见怪不怪了。还给他起了个外号，老龟。顾德跟哑巴老龟结识，还是在顾德五岁时的冬天。

万物萧索，那时候饥荒还没有现在这么严重，家家户户多少还能有些余粮。哑巴老龟没有老伴，街坊邻里时长也会给哑巴送些吃食。

顾德那时候经常到贱栏里跟着这里的孩子们一起玩，比起青舍和田巷里小小年纪就家教管着，心眼颇多的孩子，顾德更喜欢这里。这里的孩子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没什么心眼，也更活泼。总能想出不同的花样玩游戏，更知道如何下水摸鱼，上山打鸟。

有天顾德在这里玩到很晚，看到哑巴老龟一个人坐在冰雪天里打瞌睡，佝偻的身影蜷缩在从来没有换过的大衣里，戴着毛毡帽子，身上积了不少雪，便问道

“老龟老龟，你怎么还不回家呀。”

哑巴老龟看了看顾德，用手比了比天，又指了指顾德，嘴里阿巴阿巴两声，似乎在问，

“小娃子，这天下雪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顾德还没回答，哑巴老龟便在厚重的衣服里摸索着，掏出一块大白馒头，还留余热，伸手递向顾德。

见顾德没有接，哑巴老龟往左右看了一眼，看到旁边没有人，又啊啊两声，示意顾德赶紧接着。莫要让别人看见。

顾德看了看还在冒烟的大白馒头，吞了吞口水，即便当时饥荒不是那么严重，大白馒头也不是寻常家庭能随意吃到的。更何况是送人。不知道是哪户人家家里办喜事，给哑巴老龟送来的一块馒头。在哑巴老龟的硬塞下，接过了馒头。只是他没有直接啃，而是掰下一小块。把剩下的大块递还给哑巴老龟。

“老龟你大，你吃大块。顾德我小，我吃小块”

就这样，顾德便跟哑巴老龟认识了。大雪纷飞的寒冬，小顾德蜷缩在哑巴老龟的大衣里，啃着馒头。

从那以后，顾德便经常来陪哑巴老龟晒太阳，每次跟李叔和他的同行们下墓，挣些钱币，都会买些吃食给哑巴老龟送来，同样老龟会递一块给顾德，顾德把分成一大一小两块，他吃小块，老龟吃大块。

又快入冬过年了啊，不知道哑巴老龟怎么样了，现在到处闹自顾不暇，能接济哑巴老龟的人越来越少了。顾德心里想着，几日前还过来看过一次老龟，给他备了些吃食，老龟还啊啊嗷嗷的对着顾德傻呵呵的笑了半天。

走到贱栏的十字路口，顾德没有看到哑巴老龟的身影。今个艳阳当空，老龟应该出来晒太阳才是，顾德在哑巴老龟经常坐着的台阶上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也没有等到佝偻的身影。

顾德拍拍屁股，寻思着，

“这老东西去哪了？不会天太冷，冻嗝屁了吧？”随即又赶紧呸呸呸，哑巴老龟从来不怕冷，也不畏暑。不管春秋冬夏，永远是那一身破烂大衣，一顶棕色的毛毡帽。

顾德来到哑巴老龟住的地方，一间破旧的茅草屋，这是顾德给他盖的。有一年下大雪，积雪压踏了老龟的泥巴墙，直到第二天哑巴老龟才被来送吃食的顾德发现，从积雪下把他扒拉了出来，并打趣着道

“老龟，好一手雪压王八，这土墙房子不适合你住，明儿把你埋了都没人知道。我给你盖个茅草屋，这样再塌了，兴许你还能自己爬出来。”

屋里没有人，除了一张简单的茅草床，一个水缸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顾德一阵心慌，哑巴老龟去哪了？从来没有见他离开过贱栏。询问了周围的邻家，说昨日都没有看到老龟，也不知道去哪了。

次日，顾德再次来到哑巴老龟的住所，房间内依旧空空荡荡，不见那佝偻的身影。

第三日，亦如此。

邻居街坊议论，可能是哑巴老龟的亲人寻到了他，带他回家安度晚年了吧。而顾德却知道，哑巴老龟没有亲人，没有子嗣。十年相处，这些琐事顾德还是知晓一二的。

……风雪之夜，望他安好。

顾德回到自己的房间，顺捋着从穿越到现在的所见，所闻，所感。这里的语言也是汉字，人们说的也都是官话，就连习俗，教派，都和历史上记载的一样。难道这是古代历史中，一个从来没有被发现的尘封王朝吗？

只不过，这个封建社会的百态在顾德眼里，却是畸形的。皇权专治，天阙至高。顾德前世世界中资本主义的丑陋遍布各处。百姓疾苦，阶级固定。在上层阶级眼中，底层百姓仅仅是廉价劳动力，供应和服务着他们的需求。

身为具有现代人思想的顾德，很不满现在的大势，不忍百姓人命如草芥，不满阶级差距。

人生来应该平等。

这是顾德的执念。即便前世身为超级富二代，顾德也时常去孤儿院看望那里的孩子，跟他们一起学习，游戏。从不会觉得自己家里有钱，便高人一等。在班里，顾德也是低调到极致，在大家都穿着AJ，Yeezy的攀比中，顾德也不过是一双回力，洗到发黄。直到高中毕业，他老爹开着库里南来接他回家，他的同学们才知道顾德家里这么有钱。

向来如此。

只是，我该如何拯救这个病态的社会呢？

顾德心里想着，手中摩挲着古怪光泽的黑碗。

“我需要钱财，需要势力，需要先打入上流阶层，才能有足够的话语权，才能拯救这些疾苦的百姓。”

顾德做出了一个决定，源于他不忍看到尸横遍野的场面，不忍自己所处的这个时代，百姓疾苦。

“三上流，为仕，为军，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去积累气运，才能往上攀爬，我并没有任何优势。而为商，我前世的家境环境熏陶，和前世的记忆，便是我最大的优势。”

“从商，我便可赚钱，可以赈世，可以调动资源，可以控制物价，可以解决眼下民不聊生的惨境。”

顾德在前世，他的国家便是走这样的路，领先在了资本主义国家的发展前沿，一步一步实现了伟大复兴。

眼下，顾德为自己后面的路做出了两个重要的决定。第一，从商，白手起家，积累势力和人脉资源。第二，便是想办法弄清楚神秘的黑碗，泛黄宣纸，以及假李叔的事，这或许能揭开为什么他会来到这个世界。

想到这里，顾德便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