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红袂 第八十七章 花喇紫陌

“大人好记性。”王守成说：“当时确实听说与一个墉国富商有关。大人竟还记得他的名字。”

“八千斤盐——对于整个漠北草原来说，”卜逢时自顾自地算着账：“确实能解一解燃眉之急。不过从长远来看，仍然是杯水车薪。怎么才能够解决长久之计呢？”

“大人若嫌不够，小老儿与犬子多跑几趟就是了。”肖平贵说。

“多跑几趟——倒也是可以的。”卜逢时慢吞吞地说：“只是，这每趟运输的量值得商榷。”

“大人有何良策？”肖平贵问。

“我是想——能不能把这条捷径好好修整一下。一是每次可以多运一些过来。二是，通行起来方便，少一些危险。你看这样行不行？肖大哥，我派一部分人给你，包括一些戍边士卒，石匠、铁匠。你带着他们开山劈路，遇水搭桥。把这条捷径修的能够让马也能通行。”

“那感情好。只是——”肖平贵说。

“肖大哥放心，生意仍是你的生意。卜某只是要解决瀚州府的食盐问题。不为谋利。”卜逢时说。

“大人误会了。”肖平贵说：“小老儿不是这个意思。小老儿是说大人要派官府的人，小老儿只怕管不了他们。一方面怕误了大人的事儿。另一方面，这些人人多嘴杂，恐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那样一来就不好办了。先不说其他客商会插手。就是墉国知道了，恐怕也会将这条路堵死的。”

“这个好办。”卜逢时说：“实在不行，就让王大哥随肖大哥一起去。我王大哥是治军的能手，管个几百人不是什么问题。”

“那样最好。”肖平贵说：“若有王大人同行，小老儿就不用费心了。只是，可就要辛苦王大人了！”

“说什么辛苦？”王守成说：“这是大事，是大人日夜忧心的事情。怎么敢说辛苦？”

“王大人不知道啊——那条路仅仅用艰险形容是远远不够的。”肖平贵说：“简直就是生死一线。单单走出鹰愁峡就需要整整一天时间，还要翻过蒺藜岭，山顶上常年积雪。下面是万丈深渊。一个不小心就会死人。辛苦是一定的啦！”

“慢说是辛苦，就是刀山火海此刻需要王某献身，也在所不辞。”王守成说：“身为府将，时刻准备着为大人献生。辛苦辛苦怕什么？”

卜逢时满意的点点头，笑而不语。

“大人还要准备铁索，木板，钢钎，铁锤。等等一切。”肖平贵说：“所有物资都要用牦牛驮上山去。小老儿还要去一趟盐州北部的山区，再买一批牦牛回来才行。”

“好！”卜逢时说：“那就辛苦肖大哥了。所用银两，均由官府支出。开春之前，一定要把这条道路修通。”

这件事情就这样说定了。接下来，卜逢时就要着手准备瀚州城老百姓的过冬问题。

呼延勇得到朝廷嘉奖，对卜逢时心存感激。派人给瀚州府送来了一万担粮食，五万斤木炭以及边军所需的冬装，战马所需粮草，和州府衙门日常办公所需的其他物资。等等。云乐公主不远千里又派人给卜逢时送来几大车过年的东西。一时之间，小小的瀚州府衙竟然富得流起油来。

快到年节的时候，朝廷派着车马大队送来了给漠北部落的年例。往年这些东西都是送到定武关外，由漠北狼主哈达派马队前去领取。今年，有了瀚州府。朝廷就将这些东西直接送到了瀚州城里。卜逢时按份分发给各个部落。哈达的瀚海部落得到的最多。卜逢时从年例中抽取九分之一分给十二大户。哈达对卜逢时的做法十分不满。

······

漠南。花喇紫陌城。

盛朝的西部是一片人烟稀少，干旱少雨的内陆地区。出盛京城往西，过蕲州、干州，便是土仑山。土仑山像一条长长的巨龙，横卧在西番和盛朝之间。土仑山的北面是茫茫沙漠。土仑山延绵上千里，高耸入云。许多地方终年积雪。高山积雪融化以后沿着深谷流到北麓，在山脚下形成一个个小绿洲。这些小绿洲相连便形成一条往西去的长长的走廊。盛朝在这条走廊上设立沙州管理这里的绿洲农业。过了沙州往西，到达台煌城。台煌是盛朝最西边的一座城市。台煌以西设有金门关。出了金门关便进入茫茫大漠。这里属于漠南地区。

漠南自古就有先民居住。在一些沟沟坎坎，山坳洞穴里至今还留存着人类初民战天斗地的遗迹。在那里的绿洲里，历史上前前后后形成过几十个游牧部落建立的城市小国。这些小国相互征伐，战争不断。历史上也曾屡屡被漠西贵族和西番领主所征服和占领过。到了盛朝开元年间，也就是现任盛帝的曾祖父时期。漠南乌羟族贵族奥萨满统一了漠南各部落，建立了一个十分强大的帝国，定都花喇紫陌城。被称为哈拉王国。

乌羟贵族普遍信仰原始宗教：萨满教。王国里设有大萨满，主持宗教和祭祀活动。国王是哈拉王国的最高统治者。

现任哈拉王国国王乌兹曼是奥萨满的五世孙。今年已经六十岁了，在位时间长达三十年。乌兹曼统治下的哈拉王国，政通人和，经济繁荣，百姓安康。各部落之间和睦相处，相安无事。王国境内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发生过战事了。

这一天，老国王乌兹曼坐在他的王宫里，神情倦怠，思虑重重。他让近侍去传大萨满到王宫里来见他。

“陛下有何忧虑？”大萨满来到王宫，看到乌兹曼国王面带倦容，神思恍惚。开口问道：“是什么事情让陛下忧思？说出来让老臣为陛下排解排解。”

老国王乌兹曼说：“寡人昨夜做了一个梦。不知道是凶是吉，正想请大萨满给寡人解释解释。”

“陛下请说。”大萨满说：“是个什么样的梦？让陛下费解。”

“寡人梦见一棵高大的刺梨长在寡人的花园里。”老国王乌兹曼说他的梦：“把花园南边儿占据了一大半，太阳被它遮住了。花园里的花草树木都被它压的抬不起头来。寡人模模糊糊记得叫管理花园的花匠去清理它。却怎么也清理不干净。后来在花园的东墙外面长出了一株玫瑰。这株玫瑰长得十分美丽，十分茂盛，最后也侵入了寡人的花园。依稀记得——这株玫瑰和那棵刺梨树纠缠在一起，最后刺梨树枯死了。寡人的花园里却长满了带刺的玫瑰。寡人原来的那些花草却一个也不见了。寡人醒来，心中纳闷。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主何吉凶？请大萨满给寡人解一解这个梦。”

大萨满沉思半晌。低着头陷入冥想状态。过了一顿饭时间，最终睁开眼睛。开口徐徐说道：

“陛下，有人要来侵犯您的国土。您的花园就好比是您的国土，花草树木好比您的子民。刺梨树象征着强悍的部落。刺梨树占据了您的花园，压制您花园里的花草，意味着有强悍的敌人要来侵犯您的国土，欺压您的子民。至于——至于玫瑰花嘛！老臣实在弄不清楚它意味着什么？”

“怎么连大萨满也迷惑了呢？”老国王乌兹曼说：“在寡人的国土上，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大萨满聪明的人了。大萨满要是也迷惑了，寡人该找谁去解答呢？”

大萨满和缓地说：“老臣疑惑的是——这株玫瑰花象征的到底是陛下的朋友呢还是敌人？若说是敌人，可它缠死了刺梨树。说它是朋友吧，它最终却又占据了陛下的花园。陛下的花园里其他的花草树木也消失了，最终只剩了玫瑰花。所以老臣拿不准。”

老国王乌兹曼也沉吟起来。

关于对这个梦的解释，就这样过去了。

过了一些日子，南方的西番领主卡楞被大殷朝的年轻虎将吕马童击败，率领残部逃到了漠南。他在哈拉王国南边疆土上东奔西跑，窜来窜去。他过去的残部经过一段时间的寻找，最终汇集到他麾下的有好几万人。有了这几万人在手里，卡楞就有了争夺地盘的资本。他先是在哈拉王国南部边境一带抢掠人畜，继而深入内地攻城略地，一连占据了好几座城镇，最终攻下哈拉王国南部大城切里番。成为哈拉王国一根肉中刺。

哈拉王国的老国王乌兹曼派出将领率兵征讨。几次都被卡楞率领的西番番兵击败。西番人乘胜追击，又连续攻下了哈拉王国好几座大城，收服好几个部落的人马。卡楞的势力不但没有被削弱，翻到日益增强。眼瞅着西番人占据了王国将近一半土地，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老国王日益忧思，愁的连饭也吃不下去。满朝文武一筹莫展。整个王宫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的气氛之中。

有一天，一个寺臣私底下对老国王乌兹曼说：“陛下，您是对王国南部的事情忧虑吧？”

“是啊！”乌兹曼说：“寡人愁的是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个可以领兵打仗，替寡人分忧解愁的。”

“奴才听说，王国境内有一个人能驱动百万神兵神将。”寺臣对老国王说：“陛下何不把这个人招来，让他驱动神兵前去杀敌？”

“噢？有这样的人吗？”老国王乌兹曼半信半疑地问：“若有这样的人，寡人一定重用。你替寡人将他招来”。

寺臣答应着离去了。

过了几天，这个寺臣带了一个人来到乌兹曼的王宫，悄悄见了老国王。

寺臣带来的这个人，一副长胡子，两只白眼球。头上缠着缠头，手里操着双蛇。他在乌兹曼的宫殿里一番操作，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许多神人影影绰绰，密密麻麻布满了乌兹曼的王宫。两条蛇变成两条巨龙，环绕着宫殿里的柱子飞来飞去。

老国王乌兹曼吓得战战兢兢，魂不附体。藏没处藏，躲没处躲。最后哀求神人停止作法，收回神兵神将。

那人将脏兮兮的长袍一挥，收了神兵神将。霎时之间，云开雾散。宫殿里面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老国王乌兹曼十分高兴。第二天他就给了这个人很多财富。命令这个神人带领王国的军队到南方去和西番人作战。

结果不言可知。

这个神人不但骗走了老国王乌兹曼的大笔财富，还将他的几万人马葬送在西番人的屠刀之下。王国的势力一下子被削弱了。西番人趁势占领了大半个哈拉王国的土地。王国的都城花喇紫陌也危在旦夕。老国王在惊惧和忧愤中一命呜呼。

哈拉王国王亲贵族和众位大臣，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决定将老国王乌兹曼的二儿子小乌兹曼扶上王位。

老国王乌兹曼有两位夫人，十五位嫔妃。大夫人是西番贵族之女，小夫人是漠西贵族之女。两位夫人都生有子嗣，且已成年。十五位嫔妃也各有所出，只是大多尚在幼年。大夫人所生的儿子名叫卡西，自幼受其母亲影响，心向着西番。眼下，王国与西番矛盾日深，众位王公大臣自然不会扶立卡西为王。小夫人所生的儿子也叫乌兹曼，年近四十。一直未得到老国王的宠幸。老国王派他在北境做了个小小的藩主。

小乌兹曼继承了父亲的王位，成了哈拉王国的国王。王国臣民为了表示对老国王的尊敬和怀念，依然称他们的新国王为乌兹曼国王，而不是小乌兹曼国王。再说，这位新国王年纪也确实不小了，称他为小乌兹曼也确实不太合适。

乌兹曼国王登基伊始，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驱逐西番悍敌。

乌兹曼在北境为小藩主的时候，因为母亲的关系取了漠西贵族的女子做侧妃。如今自己登上王位，面临西番强敌，正是需要漠西部落大力支持的时候。所以，自然而然地把这个漠西贵族之女，原来的侧妃册立为正夫人。以结好漠西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