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红袂 第七十八章 初遇巴图

王守成见状，想要出去教训这伙人。卜逢时将他拦了下来。说：“不着急。先听听他们是谁的人？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再做计较。”

那伙人在院子里大喊大叫，吵吵嚷嚷。又是烧水，又是烤肉。不一会儿院子里面就烟熏火燎起来。

卜逢时和王守成在大堂上静静地观察他们的动向，倾听他们的谈话。终于了解了这伙人的底细。原来，昨天晚上牧羊奴没地方圈羊，便连夜将羊群赶回了瀚海部落。哈达听了他的述说以后，知道朝廷又派了新的官员。便有意识的安排这伙人，让他们今天打猎回来直接到州府衙门架锅埋灶，制造事端。为的是给新来的朝廷官员一个下马威。

卜逢时听得清楚，看得明白。安心的等待着。

过了一阵儿，院子里的肉烤熟了。那伙人从腰间拔出短刀割下烤熟的肉，打开自带的酒囊。一边吃肉，一边喝酒。

卜逢时走出门去，高声说道：“原来是哈狼主的人。老狼主让人来给本官接风洗尘，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

说着便走下台阶，来到一个身材魁梧，貌似领头者的大汉跟前。王守成连忙安排两个杂役抬着一个厚厚的坐垫，跟在卜逢时后面。自己跨着长刀紧贴在卜逢时身后。

卜逢时到那壮汉面前，双手一拱。说：“是老狼主让你们来的吧？老狼主近来身体可好？本官已有多年未与老狼主谋面啦，十分想念！老狼主情深意厚，本官刚刚到任，他就让人来给本官接风洗尘啦。本官实在是感激的很啊！”

说着便要坐下身去。两个杂役眼疾手快，十分麻利地将坐垫塞到卜逢时屁股下面，卜逢时结结实实，软软呼呼地坐了上去。王守成挺直身体恭敬而又威严的站在卜逢时身后。

卜逢时从壮汉手里拿过短刀，割下一块带血丝儿的肉来，大嚼大吃起来。吃了一口肉，又从壮汉手里硬硬拿过他的酒囊，猛劲儿的灌了一口。说：

“好酒！够劲儿。”

对面的壮汉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卜逢时问：“你是狼主的什么人？老狼主近来可好？”

“俺是狼主的——侄儿。”那壮汉回答：“俺叔父挺好。”

“你叫什么名字？”卜逢时问。

“俺叫巴图。”壮汉回答：“你——和俺叔叔相熟？”

“相熟。”卜逢时回道：“本官和老狼主相识多年。在南北朝五国之战时就已相识。本官还和老狼主喝过过命酒。说起来也算是生死之交啦！”

“原来是这样。”巴图说：“既然是俺叔叔朋友，咱们就好好喝一场。”

“对。咱们好好喝一场。不醉不归。”卜逢时说。

其他的人一见巴图和这位贵官这么热乎，也都来了精神。又喝又闹，又唱又跳。

卜逢时问巴图：“这是什么肉？”

巴图回答：“是黄羊。今天刚打的，很新鲜。”

“是黄羊啊。怪不得肉这么好。”卜逢时说：“真是很新鲜！”

巴图的同伴儿酒喝得上了劲儿，闹着要给卜逢时表演摔跤，以助酒兴。卜逢时答应了。

巴图觉得自己的同伴很给自己长脸，自己很有面子。十分高兴。趁着两位摔跤手表演的空当，站起身来放开歌喉，唱起了酒曲。他唱的是一曲草原长调。嗓音洪亮，厚实，情绪饱满，情真意切。歌声悠扬，声震屋梁。

王守成始终不动声色地站立在卜逢时身后。左手握着刀柄，右手抓着腰带。一声不响，一动不动。巴图与他的同伴看到这一情景，心下暗暗吃惊，对卜逢时不由得产生一种敬畏。

一伙人又吃又喝，又唱又跳。吵吵闹闹，纷纷扰扰。一直闹到半夜。

最后，巴图带着他的同伴连夜赶回了瀚海部落。临走的时候，卜逢时对他说：

“回去之后代本官向老狼主先行说谢。请转告老狼主，本官改日一定亲自前去，登门答谢。让老狼主多准备好酒，好肉。本官好色，还要让他给本官准备几个绝色的草原美女。不然的话，本官可要笑他小气啦！”

“俺一定转达。”巴图带着酒劲儿，东倒西歪，踉踉跄跄跨上马去。

“一路小心。”卜逢时在巴图的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巴图和他的同伴趁着夜色一路飞奔，回瀚海部去了。

送走了巴图一伙人，卜逢时与王守成回到府衙大堂。二人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谈心。

卜逢时对王守成说：“大哥辛苦啦！其实，也没有必要那般谨小慎微。这伙儿人并不比那伙儿马贼危险！他们只不过是想要本官的难看，给卜某一个下马威罢了。瀚海部落还不敢对卜某动手。毕竟，在明面上他们还是朝廷的顺民。不敢公开对朝廷命官有所不利。”

王守成说：“也不仅仅是保护大人的安全。——漠北的人野蛮骄横，不知礼数，弄不清上下之间的礼节，不知道敬重朝廷大员。我这样做，一方面是防止他们酒后行为出格，伤害到大人。另一方面，也是用上下尊卑的礼节向他们示教，让他们知道朝廷的尊严。”

卜逢时听了王守成的一席话，表示赞同。说：“大哥有心啦！大哥不仅武艺超群，胆识过人。而且智慧卓绝，心细如发。像大哥这样的人，若在南朝，在栾士英手下，早就拔为上将啦！唉，可惜呀！生不逢时，千里马不得遇伯乐。时至今日，还沉沦在下僚。如今又跟着卜某到这塞外吃苦。也不知道何时才是出头之日？”

王守成听卜逢时这样说，心里感到很温暖。由衷地说：“感谢大人如此看得起王某。其实，像我这样的人在军中有很多。什么武艺超群？只不过是经历的战事多了，在战场上积累了一些实战经验罢了。比起我那些战友来，王某差得远了！可惜，他们一个个不是战死在沙场就是老死在乡间，没有一个得遇恩人，被人赏识的。王某得遇大人，实在是三生有幸。栾相当日也曾有意提拔王某，怎奈王某时运不济，偏偏成了北朝的俘虏。身为楚囚，有志不得伸，有才不得用。混个末流小吏，苟且偷生。所幸栾相青眼，让王某追随大人，供大人驱驰。王某才会有这壮志得酬的机会。”

“好！”卜逢时说：“有志不在年高！大哥正当盛年，来日方长，有的是一酬壮志的机会。这大漠之北，对于纨绔子弟来说，实在是有些蛮荒苦寒。但对于英雄来说，正是用武之地。你我兄弟携起手来在这塞外漠北建功立业，大展宏图。终将会有一番作为。卜某自信，不出十年，一定能把瀚州治理好。到那时候，这里将牛羊成群，人丁旺盛。成为盛朝的大后方。不仅能够为朝廷提供充足的牛羊和战马，也有信心为朝廷拿出十万铁骑来。有十万铁骑做补充，何人能够与盛朝争雄？”

“大人的雄心壮志实在令人佩服。”王守成说：“王某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副繁荣昌盛的景象了似的。”

二人在灯下畅谈到深夜。歇下无话。

第三天，卜逢时安排好州府衙门的事务以后，决定到瀚海部落拜访漠北狼主哈达。他让人把曹勇叫了来。

“你熟悉去瀚海部的路吗？”卜逢时问曹勇。

“熟悉。”曹勇回答：“这里往东不到三十里就到瀚海部了。骑上马两个时辰就能到。大人要去瀚海部吗？”

卜逢时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官对那个巴图说过要去回访哈达，当然要兑现了。再说，哈达不来见本官，本官也不能避而不见他。不能一直让他躲着。——瀚海部所欠朝廷的钱粮，也该催要催要啦！不能由着他一直拖欠下去。他们每年享受着朝廷的盐铁茶和岁币。也该尽些义务啦！”

“大人要带多少人去？”曹勇问道：“瀚海部野蛮好战！哈达凶狠易怒，动不动就杀人。大人要多带些人马才好。”

“没有什么人马可带。”卜逢时说：“就带你二人去。”

曹勇一听，吃了一惊。说：“大人不怕危险吗？”

“怕什么危险？”卜逢时说：“哈达再不讲理，难道还敢杀了本官不成？若他想动手，他有数万铁骑，又在他的地盘上，本官带个三百五百人马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带再多的人去也没有用。带你们俩人去就行。你若害怕，把路带到就行。看见汉海部落你就回来。”

“大人不怕，为军的也不怕。”曹勇说：“保护大人，是为军的职责。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好！”卜逢时站起来拍拍曹勇的肩膀，称赞道：“本官没有看错。你是一个忠勇之士。王大哥，给他配一身行头，找一把适用的家伙。”

“只要一身军装就行，为军的这身破衣烂衫实在是走不到人前。”曹勇说：“武器就不必了，为军的我有。是一把祖传的环首刀。使起来趁手。”

“噢？”王守成听曹勇说有把环首刀，禁不住问道：“是真正的环首刀吗？”

“是一把环首刀。一把真正的环首刀。”曹勇说：“是我祖父在战场上缴获的，锋利无比，我曹家将它视为传家宝。”

“拿来让王某看看。”王守成说。

“咱们一会儿到路上，一边赶路，大哥再一边看吧。”卜逢时说：“现在你们二人赶快去准备吧！”

不一会儿功夫，王守成就把曹勇打扮得整整齐齐了。曹勇穿上一身崭新的军装，披上一件短铠，腰间挎着环首刀，更显得精神抖擞，英气非凡。卜逢时禁不住赞叹一声：“好帅气！”

王守成第一次听见“帅气”这俩字儿，不由地瞅了一眼曹勇。也夸赞道：“好威武，好雄壮。配得起那把刀！”

三人说着话骑上马去，朝着东边的高梁上走去。卜逢时骑着一匹官场礼仪马，走起路来四平八稳，十分稳当。曹勇骑的是一匹驾车的辕马。这匹马虽然有些年岁，依然高大雄健。王守成骑的是他的那匹乌骓马。马鞍的旁边挂着他那把陌刀。

三个人驱马走上了东边的高地。经过烽火台时，卜逢时策马绕着烽火台转了一圈儿。问道：“这里的狼烟是向哪里报警的？”

曹勇回答：“向云中报警。中途还有一座，好些年没人管了，风吹雨淋倒塌掉了。从这里看不见了。”

卜逢时点头，沉思起来。三人继续赶路。

一个时辰以后，三人来到了一片广漠的绿洲边上。红日高悬，正对着三人的眼睛。迎着刺目的阳光，三个人看到远处一队人马飞驰而来。马上的人手举着弯刀。刀刃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

“不好！又遇上一伙马贼。”

······

卜逢时和王守成、曹勇三个人即将到达瀚海部落的时候，迎面遇上了一伙人。那伙人总有五六百人，黑压压一片。来势汹汹，杀气腾腾。一个个身背弓箭，手持弯刀，像下山的狼群一样直扑三人而来。王守成和曹勇两人立即策马守护在卜逢时两侧。那伙人骑着马围着三人转圈儿。其中一个勒住马缰绳，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擅闯俺们瀚海部的领地？”

卜逢时一听是瀚海部落的人，不是马贼。放下心来。他策马走向前去，对那伙人说：“本官是新上任的瀚州刺史。也是哈达老狼主的朋友。今天专门前来拜访老狼主。你们既然是老狼主的部下，就请为本官引路。本官要见老狼主。”

那伙人一听，便放下手中的刀。将信将疑的看着面前的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