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红袂 第七十七章 瀚州遇险

王守成连着射出几箭，将冲在最前面的一匹马射倒。其他的马匪没有停步继续冲锋。眼瞅着快要冲到跟前。王守成撇开弓箭，手握陌刀冲了出去。胯下的乌骓马长长地嘶鸣了一声，像人一样的直立起来。紧接着，像下山的猛虎一样迎着那伙人扑了上去。

王守成横握陌刀，所过之处，人马俱碎。一连斩杀了三个骑手。那伙儿马贼像洪水碰到巨岩一样，哗的一下向两边散了开去。王守成圈马回来，紧紧追在一个骑手的后面。说时迟那时快。两匹马刚一接近，王守成抡起陌刀便将那人斩为两段。那人连人带马栽倒在尘埃当中。这时候，他看见有一个马贼接近了大车，绕着大车转圈，想要拿刀砍杀站在圈儿里的人。王守成追赶了过去。那个马贼隔着马车和他兜圈子。王守成的陌刀够不着他。王守成探手到腰间抽出了软鞭，“唰”的一声甩了出去。鞭梢儿像一把锋利的刀将那人身上的皮袄豁开一道口子。那个马贼吓了一跳，想要拨马逃开。王守成接着又甩一鞭，绕在那马贼的脖子上，将他生生拉下马来。那个马贼摔到地上，魂飞魄散，屁股尿流。连滚带爬，爬出圈外。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去。——在大漠上，失去了马只有死路一条。因此，那个马贼回过神来便不顾一切地去追赶他的马了。

王守成圈住自己的乌骓马，绕着大车转圈儿。两个捕快也骑在马上挥舞着手里的长刀，紧跟在王守成身后。那一伙马贼转眼之间失去了四五个同伴。再也不敢靠近王守成。

“哎呀呀！好厉害！”那个大块头隔着几丈远叫了起来：“你，那个人，用的是什么兵器？”

王守成抖了抖手中的鞭子。对他说道：“这个，叫做追魂索。你想领教领教？”

“俺不是问那个。那是鞭子，俺认得。”大块头指着王守成手里的刀。说：“俺问的是那个。那是什么兵器？”

“这个叫索命刀。”王守成说。

“你敢不敢把你的追风索和索命刀放下，和俺单独较量较量？你赢了，俺就放你们走。你输了就把马和东西留下。还要再加上你那个索命刀。敢不敢赌？”那个大块头对王守成说。

王守成问：“拿什么较量？怎么赌？只怕你说话不算数。”

“俺以那颜部落保护神的名义起誓：如果说话不算数，就让一百匹马从俺身上踏过，把俺踩死！”那个大块头向王守成保证。

“好！比什么？”王守成问。

“比射箭。”大块头说：“俺两个人比射箭。看谁的箭射得好，射得准。”

“射什么？”王守成问。

大块头抬头看了看天上。这时候，有一群兀鹫正从头顶上盘旋而来。——大漠上，兀鹫是最能够洞察血腥的动物。哪里有流血，哪里有死尸，哪里就会有它们的踪影。

“射那个。”大块头指了指头顶的兀鹫，说：“一人一箭，轮流射。看谁射下的多。”

王守成知道他们是大漠上的射箭高手，箭法都很好。能够弯弓把云中的大雕射下来。他自信自己的射术不在常人之下，但是，要想和这些射雕人比射术却未必能够占得上风。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他想了想，打定了一个主意。

“好！比就比。谁先来？”王守成说。

“俺先来。”大块头毫不客气。“让你看看，什么是射雕英雄！”

那大块头说着举起弓箭对着天空瞄了一瞄。王守成也持弓在手，搭箭上弦。

只听嗖的一声，大块头射出一箭。那箭像一只钻天猴似的直冲云霄，奔着一只盘旋在最高处的兀鹫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王守成端起弓对着大块头就是一箭。这一箭来的突然，猝不及防。大块头一点也没有反应过来。箭头从他的脖颈子贯穿而过。那大块头惨叫一声，伏在马鞍上，没命的奔跑起来。

王守成连发数箭，又射伤了三个人。这几个受伤的人也趴在马鞍上，策马奔跑起来。王守成端起陌刀奔着离他最近的一个马贼赶了过去。陌刀在斜阳下闪闪发光。那个马贼一看情况不妙，掉头就跑。两个捕快也策马朝着马贼追去。

大块头和几个受伤的，再加上一个被吓坏的，骑马逃走。其他的马贼也慌了神，一个个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间乱了阵营。眼瞅着王守成和两个凶神恶煞的捕快还举着手中的屠刀不依不饶，前来拼命。便纷纷拨马逃命而去。——战场上的情况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个人逃跑，其他人的阵脚就很难稳得住了。就像一捆被扎的很结实的柴火一样，只要从中间抽掉一束，那捆柴火就松散掉了。

王守成和两个捕快追了没多远，调转马头返了回来。

“这些人的骑术真不简单！中了我的箭竟连一个也没有摔下马来。”王守成说：“咱们赶紧走吧！可不能等着他们再回来。那他们就要和咱们拼命到底啦！”

卜逢时问王守成：“大哥为何要欺骗那人？输了，大不了把马和东西留给他们。为何要将他射杀？”

“兵不厌诈。”王守成说：“就眼下的形势而言，射杀他，咱们还有一线逃脱的希望。如若不然，恐怕很难脱困。谁敢相信他的话？万一他说话不算数，反悔起来。咱们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古语说：城下之盟，鬼神不佑。再说，跟这伙儿马贼讲什么信用？那家伙一看就是这伙马贼的头儿，将他射杀了，这些马贼不战自溃。”

卜逢时说：“我看那人是个实心眼儿，未必会失信。不过，已经这样了。也挺好。就让大漠上的马贼替咱们传传名气吧！”

一行人驱车朝前走去。荒原上，留下了几匹马和人的尸体。兀鹫很快就会将他们吃的只剩下骨架。

王守成命令一行人加快速度，连夜赶路，一刻也不敢停留。第二天上午，到达了瀚州府。

瀚州府所在地是一片小小的绿洲。这片绿洲像一个锅底坑。绿洲的东边儿是一处高地。高地上伫立着一座烽火台。烽火台像一个黄色的怪兽似的俯瞰着绿洲。绿洲的中间是一座凋敝的村落，约有百十户棚户。远远看去就像一座荒凉的鬼域。瀚州府的州府衙门就设立在村子里。村头有一口水井。水井上立着横木，横木上吊着汲水的牛皮水桶。水井旁边横卧着一个木制的水槽，水槽四周是杂沓的牲口蹄迹。村庄只有一条东西向的街面，所有的棚户都罗列在街道两边。街上尽是草芥、尘土和牛羊粪便。一行人驱车进入村庄。一群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小孩儿跑了出来追在车队后面。几条狗也兴奋地加入到小孩儿队伍之中，一路跟着凑热闹。

车队来到村庄东头的一座高大建筑群跟前，这组建筑就是瀚州府的州府衙门。府衙的院门大开着，里面寂静无人。成群的麻雀在空旷的院子里叽叽喳喳地叫着，屋梁上还有几窝燕子飞出飞进。

卜逢时与王守成跨步走进大门，里面的景象让二人吃了一惊。院子里和府衙大堂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羊粪。股浓浓的尿骚味儿和羊粪味儿窜入了二人的鼻孔之中。很显然，有人把这里当做了羊圈。

“简直胡闹！”王守成说：“什么人这样大胆？竟敢把朝廷的衙门当做羊圈，在这里圈羊。实在可恶！”

“这已经不错啦！”卜逢时说：“这算是好的。没有把房子拆掉就是好的啦！还能指望什么呢？州府的官员已经很久没有在这里办公了。这里荒废的够久的啦！咱们还是赶紧安排清理打扫吧！”

三个车夫找到了后门，把大车赶进了院子。一些人七手八脚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首先把大堂清理出来，把车上的辎重物资搬进了大堂。

这时候，门外来了一个人。问一个打扫院落的杂役：“你们是些什么人？想要在这里干什么？”

王守成听见有人在问，走出门外。对那人说：“这里是钦命的瀚州刺史。今天来上任。你是谁？有什么事儿吗？”

那人一听王守成这样说，急急忙忙掉头走了。不一会儿带了一个的年轻男子。那人身体强健，生着一副黑脸膛。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一说话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他来到王守成面前，挺直身子打了一个立正姿势。声音洪亮地说：“瀚州府戍边军士，百夫长曹勇向大人报到。”

“什么？戍边的军士，百夫长？”王守成吃惊地问：“这里还有戍边士卒吗？”

“有。”曹勇斩钉截铁地回答：“戍边士卒一直都在。”

“好好好，”王守成连忙说：“你跟我来。我去带你见刺史大人。”

两人来见了卜逢时。卜逢时听了曹勇的汇报，又是吃惊又是高兴。问道：“你们还有多少人？”

曹勇回答：“现有军士六十九人。加上捐躯和阵亡的三十一人，共计一百人。还有军属二百零六人。”

“好，好，好！”卜逢时一连说了几个好。拍着曹勇的肩膀说：“好样的，好样儿的！不忘自己的职责，不忘朝廷的嘱托，不忘死去的战友，真是忠诚的勇士！你的战友他们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

曹勇回答：“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戍边的士卒。我们现在干着各种各样的行当：有钉马掌的，有做木活的，有当铁匠的，有当皮匠的，有当泥瓦匠的。有补锅的，箍缸修桶的，起刀磨剪子的。还有做棺材的。凡是能够养家糊口的营生我们都做。朝廷已经很久没有给我们发军饷了，大家只好把从家乡带来的手艺都亮了出来。”

“你们怎么还带着家口？”王守成问：“是在这里成的家吗？”

“我们是当初朝廷招募的府兵。”曹勇回答：“是带着家口前来戍守边关的。”

“好！”卜逢时说：“你去召集一些人手，过来帮忙。先把衙门修缮一番。今天，本官先给你们分发一点应急的钱粮。过些时日后续物资运过来以后，本官一定给你们把这些年的军饷全部补齐。另外，本官还要上书朝廷，褒奖你们。”

王守成问：“谁在这里圈羊？”

“是瀚海部头领哈达的牧羊奴。”曹勇回答：“哈达蛮横霸道，粗暴无礼！硬占了衙门的府邸圈羊。我们人少，又没有朝廷撑腰，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个不怪你们，”卜逢时说：“一切都是朝廷官员的责任，自有朝廷担当。你且去吧。去召集你的人手。”

曹勇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召集了几十号人过来。所有的人都拿着自己的家什，有木匠有铁匠，有泥瓦匠。大家伙儿动起手来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用了整整一个下午把州府衙门修缮一新，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甚至还把府衙门前的道路用黄土铺了一层。州府衙门一下子焕然一新，变得威严气派了。

晚上收工时卜逢时让王守成和两个捕快把随车带来的钱粮和物资分发了一些给戍边士卒。大家伙儿欢天喜地，高高兴兴地回去了。一宿无话。

第二天上午，卜逢时正在大堂办公。大门外面人喊马嘶，吵吵闹闹。不一会儿，从大门进来了五六十个大汉。这些人一个个身穿羊皮短袄，脚蹬羊皮软靴，腰挎弯刀，肩上背着长弓。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府衙大院。旁若无人地在院子里架起锅灶，生起火堆，席地而坐，烤起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