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红袂 第七十五章 黑山县城

卜逢时心想：“若这样僵持下去，何时是个了局？这伙贼人，若一直这样纠缠下去，怎么能够脱身？”于是，他向王守成说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大哥，设法将那两个骑马的匪首干掉。不然的话，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解决问题。”

“正合我意。”王守成说：“我正合计着如何才能将那两个匪首斩落马下？那两个家伙始终躲得远远的，逡巡不前。我又不敢追。只怕这边有危险。只要将那两个贼首斩落马下，其他毛贼不攻自破。一定会做鸟兽散。到时候我再一个一个追上去将他们砍杀。即使杀不光，剩下的也必定心胆俱碎，成为惊弓之鸟。”

“好！”卜逢时赞扬道：“大哥果然好身手，好手段！有勇有谋，卜某领教啦！今日才知大哥乃是人中雄杰，江湖翘楚。不愧是栾士英选中的人。”

卜逢时眼见这种局面一时无法解除。便走到王守成马前，高声对着山坡下面喊话：“你们听着，本官是朝廷命官。身为瀚州刺史。正要前往瀚州上任。知道你们做此勾当也是为生活所迫，身不由己。若此时放下屠刀立即投降，本官可饶你们不死。若一意孤行，怙恶不悛，本官一定将你们斩杀干净。本官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坡下的一伙贼人听卜逢时这样说。一个个面面相觑，犹豫不决起来。那两个骑着马的匪首，看见手下心存狐疑，立时慌了神。挥着马鞭和屠刀大喊大叫，驱赶着大伙儿往上冲。

卜逢时看见自己的话起了效用。便继续说道：“放下兵器者，视为良民。既往不究。继续作恶者，定斩不饶。”

剩下的二十几个山贼，有几个开始动摇了起来。

卜逢时继续喊话：“放下兵器，立即投降。本官将发给你们路费，让你们回家从事耕作。如若不然，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本官还将下发海捕文书，布告乡里，株连你们的家人。”

一个上了年纪的山贼听了这话，扔下手里的兵器。其他山贼见状，也纷纷撂下兵器，举手投降。两个贼首看见手下投降，起先还想恐吓他们。后来，一看情况不对，掉转马头，想要逃跑。王守成催马追上前去。两个贼首拼命策马奔跑，王守成马快，不一会儿就追赶上去。从背后挥起陌刀，将其中一个劈为两段。剩下一个，吓得屁股尿流，身子一歪便从马背上栽了下来。王守成策马过去，刀尖轻轻划过，那贼首便一命呜呼。其他山贼见两个贼首就这样被王守成轻松斩杀，一个个面如土色，跪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一场惊险就这样结束了。

卜逢时将所有投降的山贼聚集在一起对他们训了一阵话。让两个捕快和三个车夫分头将散落在地上的兵器收集起来，捆扎在大车上面。说是兵器，其实很多都是烂铁片和三股叉。其中只有五六件是像样的。

卜逢时问那些人：“你们都是哪里人，因为什么干这些勾当？”

那个上了年纪的回答：“我们都是云州百姓。因为家里遭了难，没有活路了，才到这里落草为寇，做了强盗。”

“你们的家里遭了什么乱？难道这么多人都是因为家里遭了难的缘故？”卜逢时问。

“我们有些人是家里遭了难，有些人是被抢劫的客商。”那个上了年纪的回答说：“家里遭难的，是让漠北草原蛮族烧杀抢掠，掳走家里的人口，抢走家中的财产。自己无能为力，官府又不管。没有了活路才落草为寇的。”

“大人，我们几个是过路的客商。被这伙贼人抢了财物，胁迫我们入伙做了强盗。”另有几个说道：“我们可是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情愿。大人刚才答应放我们回家。可是当真？可还算数？”

“当然算数。”卜逢时说：“本官向来说一不二。不过，现在还不能放你们走。本官还有几件事儿需要你们做。做完了，本官就放你们走。还发给你们路费。决不食言。”

“大人需要我们做什么？”那伙人纷纷嚷嚷着问。

卜逢时说：“首先，我要你们把那几个死了的同伴掩埋掉。不能让他们这样暴尸荒野，以免吓着后面过往的客人。再说，暴尸荒野太不人道。”

“当然。当然。”那伙人说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只是，这荒郊野外，砂峁石岗。没有工具，怎么挖掘呢？”

卜逢时想了想，说：“那就把他们的尸体聚集在一起，捡些柴火来。一把火烧了吧。”

众人听了以后，便分头去做。有的捡柴火，有的抬尸体。不到一顿饭功夫搭起了一个焚烧尸体的柴堆。

“大人，还有一个活着的。”那个上了年纪的过来报告：“昨天夜里中了箭的那个，还活着，没有死。连他也一块儿烧了吗？”

“胡说！”卜逢时说：“怎么能烧活人？既然他还活着，就该以救治为主。怎么能烧了呢？”

于是，卜逢时让人把那个中箭的人抬了过来。那人处于昏迷状态，嘴里一个劲儿的说着胡话。卜逢时本就精通医术。便蹲下身去亲自查看起来。替那个人拔去了箭头，清洗了伤口。敷了一些药。

“他发着烧呢，”卜逢时说：“你们把他抬上我的马车吧。”

众人一听，要把那人抬上官老爷自己的马车。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清本官的话吗？另外，再过去几个人把那堆火点着。咱们这就赶路。”卜逢时说：“本官还有件事需要你们做。那就是带我们走出黑山峡。过了黑山峡，本官要和那里的地方官交涉一下。把你们登记在册，免了你们的罪，发给你们路照和文书。之后，再给你们路费打发你们回家去。不然的话，你们以后再做起贼来，谁也拿你们没有办法。另外，如果不免了你们的罪，回到乡里恐怕麻烦不断。”

“大人，我们有些人已经无家可归了。您让我们回哪儿去呀？”一行人踏上行程。一边赶路，一边闲话。那个年纪大一点的代表其中几个人说话：“不如就让我们跟在大人身边，当牛做马。做个奴仆使唤吧！我们这些人也都不是那种好吃懒做的人。受苦下力的活儿，什么都会干。”

“是啊，大人。”其他人也纷纷嚷道：“我们愿意当牛做马。只要大人给口饭吃就行。”

卜逢时沉思良久。知道这些人也无路可走，不如留在身边做杂役使唤。他看了一眼王守成。王守成明白他的意思。开口说道：“大人尽管将他们留下。我会将他们调教好的。他们本性不坏，做了几天山贼。能够矫治过来。”

卜逢时听他这样一说，满意地笑了。王守成骑着他的乌骓马就行走在卜逢时的车边儿上。卜逢时看着他那敦实的身材心里想：“怪不得栾士英会让他来保护卜某。卜某与他相交那么久，竟不知道他有这么好的身手。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栾士英用人从来都没有错。南朝如果派这个人来行刺卜某，卜某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可惜呀！南朝只有一个栾士英。夏目不是栾士英，他怎么可能选上这样的人物呢？卜某今后有了这样一个帮手，何愁瀚州的事情办不好？”

黑山峡果然崎岖难行。三十来号人一路上连拉带拽，连扛带抬，费了大半天时间才走出峡谷。

原来，这伙山贼是年前才来到这里的。他们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里有一条险道。经常有走私者从这里秘密偷越。于是，他们便从原来的地方挪到了这里，埋伏在峡谷之中，专干拦路抢劫的勾当。半年时光，竟然得手了五六次。所抢的财物早就挥霍殆尽。昨天晚上，他们一伙在峡谷之内看见火光。于是就连夜摸出峡谷，打算抢劫这批客商。不成想这一次竟然翻了船，连老本儿也赔了个干净。因而，这伙山贼对黑山峡里的道路十分熟悉。峡谷内有多处分岔，如果走错了路，往往陷进死胡同，会在谷内反复折腾，十分凶险。主路只有一条崎岖艰险，险象环生又十分隐蔽的小岔口。许多地方还需要亲自动手，临时将道上的大石块搬开。还有几处陡峭石坎，需要将货物卸下，先把空车抬了过去，再将货物一趟一趟搬运过去。才得通行。过去，肖氏父子走这条道儿的时候，使用的是骡队，驮着货物。因此，他们可以勉强通过。

一行人出了黑山峡，又走了半天路程，来到了黑山县城。太阳已经落山，眼瞅着天黑了下来。

卜逢时带着一行人来到县衙门口。两个捕快进门去传话。不一会儿，从衙门口走出一个睡眼惺忪的衙役。他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老大不情愿地问：“有什么事儿？”

“赶快去通禀你家县太爷。朝廷钦命的瀚州刺史卜大人、卜老爷前去瀚州赴任。路过贵县。请县太爷速来迎接。”王守成骑在马上，对那衙役说。

“瀚州刺史？”那个衙役乜斜眼睛。说：“老爷已经回府去啦！有事儿明天再来吧。”

王守成大怒。探手到腰间，“嗖”的一声抽出来一条软鞭。顺手甩了出去。那条软鞭像一条灵蛇似的，“啪”的一声抽在那个衙役的脸上。那衙役的额头瞬时裂开一条血口子，鲜血顺着眼眶溜了下来。

王守成骂道：“可恶的狗才，竟敢在朝廷大员面前傲慢无礼！如此放肆。谁给你的胆量？再不火速通报，打碎你的狗头。”

那个衙役被面前这伙人的官威震住了。二话没说，捂着脸，一溜烟跑去县太爷家里通禀去了。

卜逢时一看王守成还有这般身手。忍不住问道：“王大哥还有什么卜某不知道的本领？都拿出来让小弟开开眼。”

围在车边同行的一伙人见此情状，越发吃惊不已。打心底里对王守成感佩之至。

······

黑山县令坐着一顶小轿，由两个轿夫抬着，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县衙前。

卜逢时与他寒暄几句，阔步走向县衙。将几件要办的事情一一交代明白，黑山县令一一照办。卜逢时又把那个受伤昏迷的山贼交由县衙处理。

“待他清醒后，收监审理。依照朝廷律法，按律处置。”卜逢时说：“他可不能和这些人相比。这些人算是归顺的，可以免罪。愿意回家的发给路费，回家务农。不愿意回家的，跟随本官到瀚州去，另做他用。”

其他人一听，对卜逢时感恩戴德。一些人家中尚有亲人，愿意回去投亲靠友。还有几个人是行商路过被抢了的，也愿意回原籍去。卜逢时拿出银两，分发给他们，打发他们走了。剩下七八个，都表示愿意跟随大人到瀚州去。卜逢时将他们交给王守成管束。

黑山县令忙着让人打扫驿馆，安排卜逢时一行人住下。一夜无话。

离开黑山县城，又走了两天，来到了云州府。云州府设在云中，因此也被称作云中府。云州太守常被称作云中太守。云中太守复姓呼延，单名一个勇。是个不到四十岁的中年汉子。生的浓眉大眼，膀阔腰圆。呼延勇是将门之后。祖上世代为边将，替盛朝戍守边关。他在府衙接待了卜逢时一行。

呼延勇看到卜逢时所带的人一个个相貌奇特，装束怪异。禁不住问道：“大人的随从里面，有几个人为何这般装束？”

卜逢时便将在黑山峡口遇匪一事详细地对呼延勇说了一遍。呼延勇大为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