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红袂 第六十章 弃尸于市

栾士英看殷皇还有些不放心，进一步劝说道：“请陛下放宽心怀，不必为此事烦忧！臣敢担保，北朝必定不会重用卜逢时。他的这一计策终将成空。首先，北朝朝政掌握在两位丞相手中。纪贤、杜能两位大臣，就不会容忍卜逢时列入他们的朝堂。其次，满朝公卿尽被卜逢时得罪干净，没有一个人愿意与他同朝为官。卜逢时为人，自负有才，目高于顶，不会俯就于人。对地位高于他的人不会攀附，对才能低于他的人不屑一顾。所以，他在北朝为官，如同在悬崖边行走，步履艰难，险象环生，随时都有坠崖的危险！自保都来不及，哪有可能为他人出谋定计。他的那一番话，听起来头头是道，却没有一条是符合实际的。哪一条执行起来困难重重。即使在我朝赖陛下英明睿绝也难以实现，何况是在北朝？臣知道，他这是借势以自重，虚言以自保。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请陛下宽怀颐养，保重龙体！”

殷皇听了他的这一番话，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此事——爱卿就不必操心啦！朕自有决断。”

栾士英辞别殷皇出了皇宫。殷皇立即派人召首辅大臣夏目入宫觐见。交给了他一份儿急办的差事。吩咐道：“此事只可你知道，绝不可告诉栾相。要立即去办，不可耽误。务必成功，以绝后患！”

夏目恭恭敬敬领了敕命。回到下处，火速找来太师羊旦，两人连夜商量制定出一个办法。命人急去实施。

······

北朝，盛京城。

这两天，盛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京兆尹府的少府协理兼巡街御史卜逢时被一伙不明身份的蒙面人当街刺杀。据传，卜逢时当场死亡。凶手逃走没能抓住。京兆尹府派出众多捕快，连夜在全城进行搜捕。城防营也派出大批人马，进行搜寻。盛京城四门紧闭，严密盘查过往行人。直直闹腾了一夜，结果一无所获。

第二天上午，人们还在为昨晚发生的事情谈论不休之际，风向发生了变化。事情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京兆衙门在清理卜逢时住所的时候，在他的遗物中发现了大量通敌卖国的证据。这些证据表明卜逢时是南朝间谍。这些证据中，有卜逢时与栾士英的来往书信，有盛京城的布防图，有边境三州的兵力部署情况。还有通州和大兴驻军的配置以及京城周边的山河地理、道路交通，关隘峡口，军需储备情况。等等。所有的一切都表明卜逢时是栾士英安排在盛京城里的暗庄密探，是栾士英的一个直接爪牙。北朝在这次大战之中失利诸多因素，都是因为卜逢时搜罗情报，给南朝出卖军情所致。

京兆衙门把这些证据整理了一大车，放在城门口，呈现在人们面前供市民观看。京兆衙门的布告榜文上将卜逢时的罪状说得明明白白。同时还向盛京城里的老百姓征集卜逢时的其他卖国罪证以及同伙的线索。中午时分，又将卜逢时判决弃市，把他的尸身拉到闹市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京城的老百姓对罪人的尸体进行了肆意凌辱。有人还拿刀割尸体上的肉。一时之间，市民纷纷跑来争食卖国者的肉。所有的人都恨不能亲自咬上一口，方解心头之恨。一个上午的时间，差不多半城的老百姓都拥挤到了城门口来看热闹。

在拥挤围观的人群当中有两个神秘女人的身影。她俩蒙着头巾，身披斗篷，一副异族女人的装束打扮。其中一个年长的对另一个年轻的悄声说：“奴婢看得清楚，面皮黝黑，相貌丑陋，看着像是那个人。因为尸身损毁严重，看不出高矮胖瘦来。”

“再仔细看看。”年轻女人对年长的女人说：“我记得他耳朵后边，脖颈子那儿有一颗痣。你过去看看。”

“哪边的耳朵后边？左边还是右边？”年长女人问。

“右边。”年轻女人说：“右边耳朵下面，稍微靠后一点位置，有一颗指顶大的痣。妈妈再去看看。”

年长女人离开年轻女人，挤进人群，离开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她回到年轻女人身边。低声说道：“是有一颗痣。我让那看尸体的士兵还专门用长矛翻动了一下。那儿是有颗痣。挺大的一颗黑痣。我还看见他左边槽牙缺了两颗。那个人的牙齿有没有缺损？”

“这个——我倒不知道了。”年轻女人禁不住笑起来。说：“我又不是卖牲口的，专看人家牙口？也只是见了那一面，哪能看得那么仔细？既然有痣，应当确信无疑了。应该就是那人。咱们走吧。这里臭烘烘的。快把人憋死了！”

“奴婢不明白，他怎么会是南朝暗探？”年长女人一边往人群外面挤一边问。

年轻女人跟在年长女人身后。年长女人为她拨开人群，开出一条道。两人同时往人群外面挤。年轻女人想了老长一阵儿，才回答年长女人的话：“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这是京兆尹府想要推卸责任，蒙混过关而玩的花招——这些狗官我可见识的多啦！别的本事没有，嫁祸于人，栽赃陷害，屈打成招，鱼肉百姓。他们哪一样都精通。——反正人已经死了，又不会反驳！说他是什么，他就是什么。”

“他们为何要这样做？”年长女人不解地问。

“这还不简单吗？”年轻女人说：“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必为追查凶手费心了。同时，还翻出一个大案。立大功受大奖！升官发财。——说起来，那个卜逢时也真是可怜！两头不讨好。到头来，连个全尸也没落下。”

“这样的人就该死！”年长女人说。

“是啊！是该死！”年轻女人叹了一口气说：“不过说起来，他虽然相貌丑陋。人，却还不错！”

年长女人说：“姑娘对那人心存好感，是不是因为那一夜的情缘？奴婢认为，大可不必。”

“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年轻女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总觉得——他有些与众不同！就这样死啦，实在是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年长女人说：“他若不死，姑娘交得了差吗？”

“是啊！”年轻女人若有所思地说：“说来真是可笑。一个要杀他的人，却对他的死感到惋惜。而那些表面上要他活的人却在利用他的死大做文章。把他的死当做立功受奖，升官发财的好机会。”

“依奴婢说，姑娘也该像那些人一样，狠起心肠，对那些臭男人一个也不要留情！该利用的利用。”年长的女人说：“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年轻女人嘻嘻笑着说：“妈妈也太偏激了。世上的男人多了去了，哪能都一棍子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