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红袂 第十章 全体弃车

使团一行远离了宜州城。斩杀了追兵。风风火火往前赶路。不久便进入了殷泛区。

大殷河在这一带常年泛滥成灾。上游的盛河与墉河冲出峡谷，在前面百里之处汇聚一起。形成一片汪洋。因此这一带湖泊众多，水网纵横交错。到处是芦苇丛和浅水洼。道路湿软泥泞。车辙和马蹄动不动便陷入泥中。一行人行走的十分吃力。

卜逢时来到公主的车旁。隔着车帘对公主说道：

“众人行路十分艰难，人困马乏，车后又有许多物资。行走的也太过缓慢了。如果朝廷派出轻骑追兵，从后面赶来，不出一日我们便会被追上。到那时外臣将无计可施。公主可有什么良策？”

“大人有什么高招，快说吧。”公主隔着窗帘问道：“我知大人必有良策。你就不要再打哑谜了。需要我做什么你也尽请直说。不要再拐弯抹角。经过这一路，本公主已然了解大人的用意。你我同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本公主若是还不了朝，你也必定被擒回殷朝问罪。何不同心协力，同舟共济，竭力向前呢？”

卜逢时呵呵笑道：“公主为何将自己比作蚂蚱？说外臣是一只蚂蚱倒还可以。公主乃是凤凰神鸟，此番回国正是凤舞九天！”

没等卜逢时把话说完。公主焦急的说道：“奉承的话此刻就不必说了。你就说说该怎么办吧？”

卜逢时说：“我也没什么好法子。为今之计只有弃车步行。只是要让公主受点委屈。公主可乘马前行。让随行的人员带够干粮。丢下辎重车。轻装疾行。”

“那就照你的主意办。”公主说完便跳下车，大步疾行。几个侍女也紧跟其后。

卜逢时吩咐随从人员，卸下马车。带足干粮，抛弃辎重。徒步行进。

使团的官吏与公主骑着马。把多余的马匹分给几个使女乘骑。还有几匹空余的马，卜逢时安排使团护卫将车中物资尽量多带一些驮在马上。护卫们个个都是精壮汉子，又是徒步惯了的，行走起来倒也十分轻便。

于是，这一行人便在泥中打滚，水里摸爬，艰难的行走在广阔无垠的殷泛区。饿了就在水边找一处干燥的地方吃一顿干粮。困了就找一片草地坐下来歇息一会儿。人和马都浑身是泥。哪还有一点使节的体面？

就这样行进了一天一夜。终于走出了殷泛区。

大家找了一处清亮的水洼，将身上清洗干净。又把马匹也全部刷洗了一遍。不等身上的衣服晾干，便又上路了。

南国的气候闷热异常。一行人就仿佛行走在蒸笼里。这样的路程又走了整整一天。傍晚，大家实在无力再动，便找了一处干燥沙丘歇息了下来。

过了殷泛区往前便是大殷山。大殷山呈东西走向，就像一堵高墙拦住了去路。沿大殷山往东、往西有两条道。往西通往薛州，过了薛州是奎州，再往前便是褒州。这三州就是此番边境之争中被殷朝收复的失地。往西的这条道是一条平坦的宽阔的大道。但是路程十分遥远。从这条道去往盛都至少还需要三天。沿着大殷山脚下往东走去，是一条崎岖蜿蜒，十分难走的山道。只需一天时间便可到达北延关。过了北延关就是盛朝的地界。虽然离盛京还有不少的路程，但是毕竟行走在盛朝境内，即使后面有追兵赶来，在盛朝境内，恐怕他们也只能望洋兴叹了。另外，山路崎岖后面的追兵也自然不能够快速奔驰。前面使团一行人马由于人困马乏，自然不能快速行走。后面的追兵由于山路崎岖必然延宕。

傍晚休息时，卜逢时将这番意思告知了云乐公主。公主同意了他的意见。

卜逢时对公主说，“这条路十分艰险，明日大家行走起来必定十分困乏。届时公主要多多鼓励才是啊！”

“你要本公主如何鼓励？”公主用疑惑的眼神斜乜着卜逢时，问：“莫不是还要本公主再增加赏银？你们也太贪心了。——不过，也无妨，本公主答应你便是。增加一些赏银。你只要说一个数便是了。”

卜逢时呵呵笑了起来。说：

“增加赏银倒不必了。外臣也不是那种贪财的人。再说，任何奖赏都得有个度。过了那个度反而有些不真实了，白白惹的大伙儿疑心。公主只要使些小手段，拿出自己的一些看家本领，给大家鼓鼓劲就是啦！”

云乐公主问：“你要本公主使什么手段？我总不能拿鞭子赶着大家往前走吧？恐怕你们也不允许本公主那样行事。说到看家本领，本公主的看家本领就是杀人。要不然我杀几个你的随员给大家看看。怎样？”

卜逢时说：“在本使节的面前杀人，莫说公主没有那个本事，即使公主有那个本事，外臣也不会同意。公主自好杀人，我却没这个嗜好。外臣心软，不好杀人。”

“哼！”公主从鼻孔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声响。“心软？不好杀人？也不知是谁让我杀的那个送信人？”

卜逢时笑道：“事有轻重缓急——事急从权嘛，当时的情况实在是没有别的好办法啊！外臣实不是好杀之人啊！”

“你也不必再做解释，你就说要本公主怎么做吧？”

卜逢时说，“其实也用不着那么麻烦，又是动鞭子又是动刀子的。公主只要展开歌喉为大家唱唱歌，我想，大家的疲乏也会减少不少啊！”

“什么？你没睡糊涂吧？”公主惊讶地问道：“让本公主为你们唱歌？你把本公主当什么人了？你这是要戏耍本公主吗？你好大的胆！你不怕回到大盛朝之后，本公主治你的罪。”

“那就随你的便了。”卜逢时说着离开了。“唱唱歌而已，说什么戏耍不戏耍的。你们这些贵族啊，都是这德性。——唱歌是一件多么愉快的事，每个人都会唱歌，每个人的心中也都有想要唱的歌。到了你们这儿，却把唱歌当做了一种低贱的差事。说实话，我老卜就爱唱歌。开心的时候唱歌，不开心的时候也唱歌，喝点酒以后就想唱歌。哈哈哈哈哈……”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使团一行人马按照卜逢时的安排，沿着崎岖的山路向北延关走去。

使团副使不解的问卜逢时：“大人，我们为何放下大路不走偏走这种崎岖的山路呢？往西走的路又宽阔又平坦，而且行走在自己的土地上，心里也会踏实一些。再说前面就是薛州。等到了薛州，我们也好为使团补给养，更换马匹，整顿行装。你瞧瞧我们现在这副样子，都快成叫花子了。哪儿有一点使团的样子？”

卜逢时告诉副使，“大人若是觉得走在自己的土地上踏实，又何必去出使敌国呢？说到底出使就是要到别国的土地上去。或早或晚总是要离开自己的国土啊！我们早一天到达，就早一天完成使命。我们又不是出来观光旅行的，绕那么多路干什么？再说了，出使又不是走亲戚，在乎什么衣着鲜亮。——此番出使本就凶多吉少，还不知是什么龙潭虎穴。大人要整顿行装难道还指望盛朝会对咱们远迎高接吗？况且，我国朝中那些反对议和的大人权贵们还不知道要使出怎样的阴招来？我们不加紧赶路，磨磨蹭蹭干什么？难道是要等麻烦找上门来不成？”

副使不高兴地说：“我们是去替朝廷办事，是去议和又不是逃命，这么急急忙忙的干什么？若前面是鬼门关，这倒像是急着去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