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裂痕的光 第五章

年初四晚上，严律开车到市区一家本帮菜饭店门口，停好车后他径直走进饭店，店里环境很雅致，楼下大厅里已经满座，服务员迎上来问：“你好先生，请问有预定吗？”

严律说：“203。”

“好的请跟我来。”

服务员带他上了二楼包厢，他推开包厢门，里面五个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门口，严律看见他们后的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严律！”大头起身走到门口，他一把勾住严律的脖子说：“又变帅了啊。”

严律一胳膊肘捅在大头腹部，大头弯腰佯装痛苦地说：“你迟到了还打人，大华，你给我评评理，是不是得让他自罚三杯。”

大华摆摆手说：“行了，大头，大家都等饿了，赶紧让服务员上菜。”大华是五个人中最年长的，大头见大华这么说也就不闹严律了，他朝门口喊了声：“服务员，上菜吧。”

严律把长长的黑色羽绒服脱下挂到墙角衣帽架上，他和阿辉、小峰、海洋打完招呼后就坐下了。

他们几个兄弟在不同城市工作，虽说离得都不算太远，但想平日里把人聚齐还是不太容易的，于是他们商量出一个约定，每年过年抽出一天去其中一个人的城市聚聚，今年正好轮到来严律的城市。

人到齐后大华示意兄弟们先起身碰个杯，不开车的人可以喝酒，开车的人喝饮料。

“新年快乐！”

热菜一道一道摆上桌，大家吃着喝着聊着，虽然离队这么多年，可作为出生入死的兄弟，大家的感情依旧深厚。

大头在老家小县城跟着父母做水产生意，他家条件不算富裕，可他勤劳能干，日子过得也踏实。

大华问大头：“家里给你介绍的那个小护士，你俩后续什么情况啊？”

大头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说：“刚谈着呢。”

大家听到大头偷偷谈恋爱了，个个面露喜色，大华说：“你小子可以啊，好好谈，别油嘴滑舌的，踏实点。”

“知道了华哥，你呢？当爸爸了感觉怎么样？”

大华跑业务时认识的客户成了他现在的妻子，去年生了个可爱的儿子，他在外奔波工作赚钱，老婆在家里带孩子，虽说忙忙碌碌，家庭却美满幸福。

大华使了个眼色给大头说：“累并快乐着，等你有孩子就懂了。”

阿辉给一家外资公司的老板做专职司机，踏踏实实一干就是很多年，小峰坐在他边上，他问阿辉：“你还在那家公司给老板开车？”

“对啊，都干了好多年了。”

“你厉害，我已经换了好几家健身馆了。”

“你跳槽太频繁了吧？”

“没办法，之前几家健身馆生意都不行啊，其中一家已经倒闭了，不过现在这家我很满意。”

海洋坐在小峰另一边，他捏了捏小峰的手臂肌肉说：“练得真结实。”

小峰转头对海洋说：“我现在一身腱子肉，你要练可以找我。”

海洋说：“我这段时间忙都忙死了。”

大家知道海洋和他老婆这段时间开了家宠物店，两人天天扎在店里和猫猫狗狗们打交道。

他们几个人中只有严律一直没说话，他只顾认真听大家聊这聊那。

大华看严律不说话，问他：“严律，店里生意怎么样？”

“还行。”

严律用所有存款开了这家不大不小的汽车美容店，现在生意已经越做越好了。海洋拍着身旁的严律说：“严哥，我记得你前段时间救了个人吧，都上社会新闻了。”

严律知道海洋说的救人是指那场车祸。

大华正好也想问严律这件事：“对啊，严律，你救下的姑娘没生命危险吧？”

“没生命危险，就是骨折了。”他叹了口气继续说：“可惜。。。”

大华顺着他的话说：“可惜另一个好像当场走了吧。”

严律沉重地点了点头。

大家为那个年纪轻轻就离开人世的姑娘感到万分遗憾，他们痛骂着肇事司机，希望给到他严厉的惩罚，可不管结果判罚如何，也都换不回一条生命了。

吃饭时大华突然想起一件事：“严律，我想起一件正事，你现在还没女朋友，对吧？”

严律耳根一阵泛红，大家齐刷刷看向他，他摇摇头说：“没。”

大头开玩笑说：“严律，你白瞎这张脸了，别跟我说你禁欲？还是说你压根不喜欢女人？”

严律瞪他一眼说：“滚一边去。”

他身旁的海洋忙解释道：“你们忘了严律在队里时还谈过恋爱？”

大头笑着说：“那就是禁欲，严律，你要再这么禁下去迟早憋死。”

大家被逗得哄堂大笑，严律懒得搭理大头，他问大华说：“大华，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正事？”

“我老婆有个前同事好像是本地人，单身，要不要帮你介绍介绍？”

小峰听大华这么说就急了：“大华，你可真够偏心的，都是兄弟，怎么不想着给我和阿辉也介绍个姑娘，我们也都老大不小了。”

阿辉用胳膊肘戳了下小峰说：“你自己想要找姑娘非拖上我干什么，大华，我可不着急啊。”

严律不想接他们聊得这个话题，他吃虾时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他忙抬头加入大家的聊天中，这样可以让恍惚的身影从他脑中消失。

“大华，我现在店里每天都很忙，我还是想先把工作搞好，多赚点钱，其他的事情就先不考虑了。”

大华说：“男人有事业心好，赚钱也对，但人总要成家立业啊，这事你再考虑考虑。”

大头喝了白酒，脑子犯浑，嘴巴也跟着犯浑，他突然说：“严律，你别告诉我是因为咱班长的事，我知道你心里还过不去，这几年尽想用工作麻痹自己，但你何苦自我折磨呢，日子要往下过呀。”

所有人都被大头的话惊呆了，他们担忧地看着严律，大华气得在大头腿上狠狠一锤，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几年大家努力避开这方面的话题，以免刺激到严律，可今天大头却突然发了疯！

严律感觉出大家都很紧张，他笑着说：“大头，你是不是该自罚三杯了。”

大华忙说“严律，别让他喝了，酒一喝更口无遮拦了，混小子一个。”

出饭店时已经九点多，寒风一吹，大头瞬间清醒了，他和小峰提议找家足浴店去按摩放松，不过大年初四，很多按摩店还没开门，最后大家商量下来决定去KTV唱歌。

大头和阿辉坐严律的车，小峰和海洋坐大华的车，KTV在距饭店不远的一个商场里就有，他们把车停进商场地下车库后径直上了4楼。

过年来唱歌的人还是很多的，他们开了个大包，叫了果盘，点了小吃和饮料。

服务员带他们绕过一段曲里拐弯的长廊，长廊两侧一间一间的包厢中传出各种撕心裂肺地歌声，进包厢后大家脱去厚重的外套开始点歌，严律抬抬下巴对他们说：“你们先点歌唱着，我水喝多了，去下洗手间。”

KTV的洗手间总要沿着曲里拐弯的长廊走几圈才能找到，严律上完洗手间出来没走多远，从他身后突然冒出两个女孩堵住了他。

严律感觉莫名其妙，他想怕不是遇到搞推销的了？

“你好，帅哥，可以加你个联系方式吗？”说话的女孩化着一脸夜店风的浓妆，她穿一身紫色亮晶晶的紧身裙，上身裹着毛披肩，棕黄的头发搭载在肩上。

严律摆手婉拒道：“不好意思。”

“那要不一起唱歌玩儿吧，就我和我朋友两个人，你和你朋友们一起来啊。”女孩指着边上的一间包厢说道。

严律沉着脸拒绝了她。

女孩的朋友拉了拉她胳膊，可这女孩也不死心，她追上严律说：“交个朋友可以吗，我在KTV门口就注意到你了。”

严律有些不耐烦地说：“抱歉。”

女孩还想说什么，可严律已经冷着脸朝前走了，女孩看他如此冷漠冰冷只能作罢。

严律不喜欢刚才那股浓郁刺鼻的香水味，他心想：禁欲就禁欲吧。其实他不是第一次被女孩子搭讪，他身高有186公分，寸头下的脸庞透着冷峻又严厉的帅气，不知道他性格的人总觉得他桀骜冷漠难相处，其实他只是对周围的人和事不太关注，大多数时间他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已。

严律刚走到包厢门口就听见大华嚎着嗓子在唱歌，门一开，声音更是毁天灭地。他往沙发上一坐，习惯性看了眼手机社交软件，没什么新消息，可就要放下手机时突然想起一件奇怪的事情，他和顾晓钰的聊天页面不见了，也就是说，顾晓钰把他给删了。

严律愣了片刻，正常说，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不会这么冷酷无情地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他若无其事地撇撇嘴，心想本，他和顾晓钰只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各有各的命运，没义务也没必要过多干涉他人的事情，罢了，删就删了吧。

“严律，来点歌！”大头打断了他的思绪，严律起身走到点歌机上瞎点了几首老歌，都是他和兄弟们经常合唱的关于兄弟情谊的歌。

大家扯着嗓子合唱完后，起哄着让严律单独唱一首歌，严律推脱不掉，只好点了一首“老男孩”，他不常听流行乐，会唱的也只是些老歌。

包厢里不再起哄闹腾，大家集中精神听着严律唱歌，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又饱含深情：

“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爱着的人呐/

到底我该如何表达/

她会接受我吗/

也许永远都不会跟她说出那句话/

注定我要浪迹天涯/

怎么能有牵挂/

梦想总是遥不可及/

是不是应该放弃/

花开花落又是雨季/

春天啊你在哪里/

。。。。。。”

一首歌结束，大家都拼命拍手称赞，严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其实没觉得自己多会唱歌，可任谁听不说他是麦霸？

他们一直唱零点过后才结束，外面飘起了密密麻麻的小雪花，气温越来越冷，大家手揣在兜里冻地直跺脚。

严律说：“我玩不动了，犯困了，你们谁还要去玩？”

大头、阿辉、小峰都是能玩的大男孩，他们感觉没玩尽兴，提议说：“想去酒吧蹦蹦了，过年肯定很热闹。”

大华连忙摇头说：“你们玩吧，我得开车回家了，老婆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太辛苦了。”

大华开车回家要花三个多小时，严律制止他说：“疯了吧，连夜开几个小时车回家？不安全，不行，到我家住一晚，明天再走也不迟。”

大华自从成家有了孩子后就特别顾家，他不顾大家劝阻还是决定开车回家，严律实在强留不下他。

海洋说：“我回酒店了，明天一大早要赶高铁，就不陪你们去酒吧蹦了。”

最后商量下来，大头、阿辉和小峰去市区酒吧，严律、大华、海洋先行撤退。

大家先送走了大华，等大华开车离开后，严律也回家了，他走前还不忘提醒精力充沛的三个人：“你们都悠着点，别蹦太晚了。”

汽车行驶在凌晨静谧的夜，密密麻麻的雪飘落在人间，仿佛给沉睡中的万物披上了洁白柔然的蚕丝被。

不知何时，一辆消防车伴着警笛声从对面呼啸而过，朝严律的反方向疾驰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路的尽头了。

尖锐冗长的警笛声虽已消失，可这声音却在严律脑中久久挥之不去，路上空空荡荡一片寂静，他却被这脑中的警笛声吵得头疼，他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把着方向盘，狠踩油门后扬长而去。

严律住在一片高层的拆迁房小区，小区中大多是本地几个村拆迁后搬过来的村民，他从小和爷爷奶奶住在乡下的老房子里，乡下房子拆迁后他就搬到了这个小区。八十多平的两房是爷爷奶奶留给严律唯一的资产，他一个人住虽然空荡了点，但早已习惯了。

严律洗完热水澡后困劲就上来了，他往常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是锻炼，可今晚熬夜熬得实在太困，刚钻进被窝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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