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狗的淡定人生 7章 石牛山观音庙

安家咀三面环山，其中有一座名为石牛山，因为形状酷似跪地的黄牛而得名。

下午的阳光洒满山林，安飞提着爷爷给的尖庄酒，还有从家里的广柑树上摘下的一网兜红灿灿的广柑，行走在山间小道上。小时候安飞最害怕走山路，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

那时候孩子们中间会流传着什么“鬼打墙”“红花女”之类的故事，鬼怪妖精仿佛从聊斋和西游记中走进了孩子们的世界。

再加之偶尔会遇到长蛇当道，这对大多数孩子来说，都是很恐怖的事情。但安飞没法，即使再怕也得天天上山，因为那里有自己的师父。

安飞记得刚记事的时候，安家咀周围的大山很是荒凉，树木被砍光了回家烧柴，连山坡上的草皮都会被乡民们铲回家捂猪粪。后来再也没有人砍树了，反而每年村民们都会在乡里的组织下上山植树，如今快十年过去了，大山又恢复了郁郁葱葱。

曾经胆小如鼠的安飞如今蹦蹦跳跳地行走在山间小路上，漫山遍野的翠柏、青杠、油桐、木棉、桉树、黄桷，夹杂着黄荆之类的灌木，林荫蔽日。各种鸟儿在林间飞舞盘旋，呼朋引伴，啁啾呢喃，安飞能感受到他们单纯的快乐。

马上要见到师父了，安飞的心情既开心又紧张。

记忆里师父既是严父又是慈母，教会了安飞很多本领，却也严厉得让安飞害怕。尤其是由飞娃重生后，安飞就没敢来看师父，心里发虚，生怕师父发现点什么。只是，很久没见师父了，那份惦记和牵挂怎么也挥之不去，让安飞心里极为不安，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十多年前，石牛山牛头处的观音庙里突然多了一个叫吴尘的师傅，那时，吴师傅还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

石牛山牛头处有一间小庙，村民们都叫它观音庙，确切地说，应该是一座小观。因为里面除了供奉着一尊观世音菩萨，还有三清像。兴许是观世音菩萨在百姓心中早成了佛教的代名词，所以习惯性地称其供奉之地为庙。直到后来师父告诉安飞，观音菩萨不仅仅是佛教里的菩萨，其实也是道教里的神仙，安飞才知道这里应该是一处袖珍版的道观。

吴师傅来到道观后便住了下来，在小道观后面又盖了两间青砖瓦房，据说安飞的爷爷帮了大忙，毕竟是城里建筑公司的工人。

慢慢地，在吴师傅的精心照顾下，小道观变得十分干净整洁，周围来上香的村民也多起来。

吴师傅会将朝拜的香蜡提前准备好，免费提供给村民。吴师傅还会瞧病，谁家里有人生病了，村里的赤脚医生没把握的时候，便会来找吴师傅，村民们眼里的很多疑难杂症都被吴师傅治愈，这让吴师傅在村民中的地位变得神圣和高大。

也许是安家咀远离繁华和尘世纷扰，也许是这里的人们安贫乐道，毕竟这里的生活永远是慢节奏的，没有波谲云诡的争斗，没有大起大落的风险，宁静而恬淡。村民们便觉得道观里的菩萨十分灵验，保佑了自家的平安祥和。大家便自发地将家里的粮食蔬菜定期送到道观里，而每逢年节，村里的老人们还要求各家各户凑一些鸡蛋和肉类。

安飞六岁的时候，在爷爷带领下登上石牛山，虔诚地拜了吴师傅为师。

小学的时候，安飞每天都会上石牛山跟着师父学习书法、武功、英语和简单的医术。这也是安飞从小成绩就很优秀的原因。

上初中后，由于住校，安飞只能每个周末和假期才能见到师父了，但师徒之间的感情却并没有因此而淡化。

翻过一道长满翠竹的小岭，山窝处一座只有普通民居高矮的独门独户的庙宇隐约有青烟缭绕，那便是久违的观音庙了。

安飞从观音庙旁边走过，果然里面有香客正在上香祈祷。绕过庙宇往后，一片大约五分地的菜园里，包包菜、豌豆尖、青菜等蔬菜长势正旺，在冬日下午的阳光下，格外青悠。

旁边师父的小院门口，大黑狗欢欢正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晒太阳。远远地看到安飞的身影，欢欢站起来望着慢慢走近的安飞，要是放在以往，欢欢会热情地扑上来和安飞嬉闹。而此刻，欢欢对安飞的感觉既熟悉却又很陌生，这让他不知所措。

直到安飞走到身边，叫了一声“欢欢”，大黑狗才有些紧张地放低身体，前肢朝前，全身趴在地上，朝着安飞做出臣服的动作，嘴里发出轻微的“呜呜”声。

“起来了，你我何必如此，师父呢？”安飞轻轻摸了摸欢欢的头。欢欢随即站起来摇着尾巴朝屋内走去，安飞笑着跟了进去。

屋里的光线有些暗，安飞见师父正端坐在茶几前打坐，双腿相盘，双手摊开置于腿上，接养气之印，双眼微闭，气息绵长。看来师父已经入定，一时半会儿未必能醒来。

将手中的东西轻轻放在桌上，安飞也像从前一样就在师父旁边的垫子上坐下来，按照师父教授的方法开始入定。

静，出奇的安静。

此刻的石牛山观音庙，没有任何尘世的喧嚣入耳，半个小时过去了，安飞感觉听见了自己和师父的心跳和呼吸。墙角有几只蚂蚁在忙碌，为生计而奔波，屋外的柏树上有两只乌鸦在交流，甚至菜园里有蟋蟀在低声吟唱，这些声音都能清晰地进入到安飞的耳中。

这是这么多年来，自己练功以来最为奇妙的状态，安飞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和这间房屋，甚至和这座石牛山，都已经融为一体了，自然的脉动，万物的吟唱，此刻恍如身上每个细胞的生老病死，忘记了时空，忘记了自我。

“你是谁？”师父睁开双眼，目露精光，紧紧地盯着安飞。已过天命之年的人，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出头的壮年。

“师父，我是安飞。”安飞醒来，睁开双眼。果然一切不出所料，师父发现了自己的异常。只好硬着头皮答道。

“你不是安飞。”师父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还是那么好听。

“我，我是飞娃。”安飞的额头已经渗出汗珠。

“安飞是安飞，飞娃是飞娃，安飞就是飞娃，飞娃就是安飞，有意思。”师父嘴角上扬，表情耐人寻味。

“徒儿自知，许久未来看望师父，请师父恕罪。”安飞低着头，苍白的脸上浮现一片红晕。

“你心性未改，这不是你的错。我原本以为你会从此不再来。看来真是忠义之辈，实乃天数啊。起来吧，跟为师出去走一走。”师父站了起来，高大修长的身形让房间一下显得狭窄了不少。师父年轻时候一定是个超级美男子，安飞无数次这样想，十分笃定。

随着师父走出房门，来到屋后的一片竹林。从竹子间穿过去，却是一块水泥地面，中央是一根粗约碗口，高约两米，漆黑如墨的钢柱，这是师父教授安飞的练功场。

“三天不练，手生脚慢。三十六式‘无影手’开始操练！”师父严厉的声音骤然响起。

八年了，师父教授的无影手已经变成了安飞的肌肉记忆。听到师父的口令，安飞本能地开始了操练。

安飞的脚步十分轻盈，灵动迅捷得像金老先生的小说中钟灵饲养的闪电貂，以场地中央的钢柱为圆心，飞速地呈圆形奔跑，双手成掌，以肉眼很难看清的速度朝着钢柱发动攻击，每次攻击完便迅速撤回，再换个角度进行攻击，钢柱发出轻微的沉闷的“嘭嘭”声。十几圈下来，大约五分钟的时间，安飞站定，双手合十，长舒一口气：“师父，操练完毕。请您指点。”

“嗯，速度比以前更快了，敏捷性已经是无人匹敌，这是你的大造化啊。无影手不是无影，是因为太快，让人产生幻觉，所以，快就是王道。你以后的力量跟上来的话，无影手的威力会十分可怕。”师父点点头道。

“师父，最近总有人说我太瘦，我该怎么办？”上周已经有好几个人说自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连爷爷婆婆都觉得自己太瘦了。

“你先天不足，但颇有禀赋。瘦是因为你还没有开始发育，过几年自然就不会消瘦了，倒是你现在的瘦让你更加轻盈，胖反而是你功夫的天敌。”

师父想了想，继续道：“如今你更是具备了很多你想不到的能力，你自己可能已经感受到了，如果你运用得当，将来不可限量，但不可滥用你的能力，否则会种下恶因，希望你好自为之。”

“徒儿记下了，其实我只是想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算是报答他前世的救命和养育之恩。”安飞已经明白师父对于自己变化的认可，也不再遮掩。

“此心可嘉。也是你几世善行的福报。但你要记住，想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是很难的，最多就是影响，你尽力就好，能不能改变还在于他自己。”

“师父，徒儿还有困惑，如今每到晚上我都能看到另外的一个世界，虽然我不怕，但还是好烦。我该怎么办？”

“他们是不是都很怕你？”

“嗯，他们看到我就躲，畏畏缩缩的样子。”

“傻徒儿，这是很多驱魔人，包括师父我都向往的能力，这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这样吧，从今天起，我教你一些基本的手段，也许将来你用得上。”师父难得地笑了，轻轻地拍了拍安飞瘦削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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