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的儿女 第十章 博浪锥秦

公元前218年，秦始皇29年，10月5日，秦始皇率群臣在咸阳宫祭拜天地，然后出发开始了第三次巡游。

这次巡游，队伍庞大，文武官吏、皇子皇孙、妃嫔媖嫱、护卫部队，有一千多人，车辇有一百多辆。丞相李斯、爱妃秦娥、公子扶苏、御医夏无且、博士周青臣、淳于越等随行。

赵高是总指挥。夏三郎是侍卫统领，鲁句践是骑兵队长，盖聂是步兵队长。

按照巡游计划，第一站是河东郡，沿黄河北岸东进，到三川郡时南渡黄河，沿黄河南岸向东到河内郡。

到三川郡后，李斯对赵高说：“三川郡、河内郡在黄河南岸的地方，原来属于韩国的地盘，这里韩国遗民的反秦势力至今未完全剿灭，且近几年盗匪多发，我们走到这一段时，要特别小心。”

赵高答曰：“此事我早有防备，我已用调虎离山之计，将那些意欲图我的侠客盗匪诱到黄河北岸。”赵高就把前一阵胡戎荆天夜入爰历府盗巡游图的事说了一遍，“他们见到的图，是假图，按照假图，我们从河东郡沿黄河北岸到东郡再南渡黄河，如果他们想袭击我们，肯定在黄河北岸，而我们在三川郡就南渡了黄河，这是他们想不到的，故请丞相无虑。”

“赵大人果然计谋高超，”李斯赞曰，“即便如此，也要加强戒备，确保万无一失。”

“遵命，我再调整一下安保部署。”

赵高让夏三郎带领十名侍卫高手骑马做前锋，后面是车队，两辆战车在车队最前面，第三辆和第四辆都是六驾的马车，都是天子座驾的装饰，鲁句践坐在第三辆车六驾马车里，作为副车，赵高让他戴上秦始皇的皇冠，假扮秦始皇的模样，作为秦始皇的替身，以为疑兵之计，秦始皇坐在第四辆六驾马车里，这两辆六驾马车左右各有四名骑马侍卫守护，赵高坐第五辆马车紧跟秦始皇的天子驾六。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从三川郡出发，沿黄河南岸向东进发。

三川郡下属的阳武县，在黄河南岸，大部分区域是黄河湿地和丘陵平原，黄河在阳武县的中部拐了一个很大的弯，叫博浪沙。博浪沙北边是黄河，中间是大面积的黄河滩和湿地沼泽，南边是高大的丘陵，沿丘陵的边缘是秦统一后修建的弛道。丘陵绵延有十几里，中间一个几里长的峡谷，两边是高大陡峭的土山，山上是茂密的森林，弛道从峡谷穿过，最窄处不到五尺，仅可容一辆马车通过。这一处的地形相当险要。

正午十分，秦始皇的车队来到这个峡谷地段。夏三郎作为先驱小分队，见到这个险要之处，心想如果有人在此处设伏，那将是相当危险的，所以他赶快去向赵高报告。赵高禀告秦始皇后，让车队暂停行进，命夏三郎爬上峡谷两边的土山，查看有没有危险。夏三郎让侍卫分两拨爬上两边的土山顶，仔细查看了一番，除了鸟啼兔奔之外，一个人影也没有。

在确定安全之后，车队缓缓进入峡谷。

突然，“嗖”的一声，从山头的密林中向空中射出一支响箭，“啪”的一声在空中炸响。

“不好，有刺客。”夏三郎这一惊非同小可。

赵高也听到了响箭，赶快拉开马车上的窗帘向外观看。

紧接着，看见一个大铁锥从山头上飞下来，砸向第一辆六驾马车，“轰隆”一声，马车被砸了个稀巴烂，坐在车里的鲁句践头被砸烂，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如山崩地裂一般，车队中人惊呼马嘶鸣，乱作一团。

潜入赵高的爰历府盗图的那天夜里，胡戎和荆天夤夜逃离爰历府后，晓宿夜行，第三天回到鼓石滩，把复制的秦始皇巡游图交给了张良。张良大喜。第二天，张良便与胡戎、荆天和英布等人根据巡游图的路线，到黄河北岸，从三川郡到河内郡，一百多里的路段内，勘察、寻找适合伏击秦始皇的地点。这一带，原属韩国的地盘，张良对这里也比较熟悉，这里也有一些韩国的遗民，人熟地熟，袭击后便于撤离、隐蔽。遗憾的是，这一带都是黄河滩，一马平川，没有理想的设伏地点。从河内郡往东到东郡，也是一马平川，也没有理想的设伏地点，而且这一带属于原魏国的地盘，人不熟地不熟，不利于撤离、隐蔽。跑了几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伏击地点，众人只好又回到了鼓石滩。

到了十月初十，张良得到情报，秦始皇已经于十月初十从咸阳出发东巡，大概已经达到了河东郡，预计二十日左右达到三川郡。张良颇感焦虑，如果在三川郡到河内郡这一带伏击不了秦始皇，再往东走，就没有了地利人和的优势了。当晚，他难以入睡。鼓石洞外的草虫嘤嘤的鸣着，萤火虫飞来飞去，秋末冬初的夜色很是美丽。但张良无心欣赏这美景，他仰观天象，只见帝星处在天河南岸，沿南岸向东缓缓移动。天象与胡戎盗来的秦始皇巡游图不一致。他不禁产生了疑惑，难道巡游图有错？他当即叫来胡戎和荆天，详细询问了他们到爰历府盗图的经过。胡戎和荆天又详详细细地把盗图过程说了一遍。

张良拿着胡戎复制来的巡游图，思考许久，说：“这个图可能有诈。”

“难道这个图是假的？”胡戎和荆天诧异起来。

“从你们盗图和撤离的整个过程来看，还是比较顺利的。这主要靠的是你们武功高强，但是，爰历府戒备森严，机关密布，你们顺利逃离，是不是赵高故意放你们走的，如果是这样，他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用这个图来误导我们，调虎离山，让我们认为秦始皇走的路线是黄河北岸，但其实他们要走黄河南岸。”张良用手指了一下天空，“从天象来看，帝星在天河南岸，秦始皇很大可能要走黄河南岸。”

“我也觉得有点疑惑，我们盗图准备撤离时，突然出现了那么多的侍卫，赵高也身着劲装不像是突然起床的样子，好像是他们早有防备，后来我们逃走时，赵高并未追赶。”胡戎说。

荆天也眨巴眨巴眼睛，“如果诚如先生所言，这赵高是很狡诈的。”

“赵高阴险狡诈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张良说，“为今之计，我们要赌一把，按照秦始皇走黄河南岸来计划我们的行动。”

张良招呼胡戎、英布、金锤、荆天等人围拢过来，手指地图说：“三川郡在黄河南岸有一个要紧的地方，博浪沙，秦始皇如果走黄河南岸，必走此处。博浪沙有一段不太高的土山，如峡谷状，秦廷修建的弛道从峡谷穿过，最窄处不足五尺宽，两边丛林密布，适合隐蔽，我们就在博浪沙此处伏击秦始皇。”

“我们现在只有十几个人，分为三组，我与金锤为一组，隐蔽在峡谷北边的土山，担任主攻，由金锤抛掷铁锥击秦始皇的六驾马车；胡戎兄和荆天为一组，隐蔽在峡谷南边的土山，以为策应，待秦始皇的马车进入伏击圈后，施放一支响箭，一则惊吓其车队，阻滞其车队行进，二则提示第三组做好接应准备；英布兄率手下十几个弟兄为第三组，一则接应前两组撤离，二则伐木设置奇门遁甲阵。我推断秦始皇车队于十月二十二日达到博浪沙，我们须于二十一日在博浪沙东边的岔路上设置奇门遁甲阵，以阻挡秦兵追击。”

众人见张良如此周密布置，甚为佩服。张良对英布说：“我们人少，秦兵势众，所以需要布此奇门遁甲阵阻击秦兵，方能以少胜多。我们伏击得手后，能不能安全、顺利撤离，全靠此阵，所以英布兄一定要布好此阵。”

“张良兄，我是个大老粗，怎知布阵？”英布很犯难。

张良呵呵一笑，“兄不必担心，我与你一起布阵，你只须让弟兄们伐来木桩就行。”

二十二日一早，张良和金锤在博浪沙的北山头隐蔽下来，胡戎和荆天在南山头隐蔽下来，夏三郎带侍卫来搜山，竟然没有发现他们。

时至正午，秦始皇的车队迤逦而来。

胡戎见两辆六驾的马车进入峡谷的最窄处，便让荆天放了响箭。这一声爆响，走在最前面的夏三郎吃了一惊，勒住了马头，车队缓行了下来。

张良见两辆六驾马车停了下来，但不知秦始皇在哪一辆车内。

“公子，两辆六驾马车，击哪一辆？”金锤急切地问张良。

只有一个大铁锥，只能击一辆马车，但这两辆六驾马车，秦始皇究竟是在哪一辆里？张良此时也难以判断。

此时，赵高也从第五辆马车里钻出头来，向两边的山顶张望。前面的那辆六驾马车的窗帘被里面拉开一点，张良和金锤隐隐约约看见里面有一个人头上戴着皇冠。

时间容不得张良和金锤多考虑。金锤看到马车里有人头戴皇冠，“就是他了。”他站起身，抡动大铁锥，奋力向前面那一辆六驾马车掷去。这一百二十斤的大铁锥，带着一条三十斤的铁链，像一条铁龙，挟带着风声，奔向那辆马车，顷刻间，“轰隆”一声震天的巨响，马车被砸得粉碎，车里的人，就是假扮秦始皇的鲁句践被砸中脑袋，登时毙命。

车队经过短暂的骚动，很快稳定下来。赵高跳下马车，高喊：“快来保护始皇帝！”上百名马步军迅速把秦始皇乘坐的六驾马车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

张良和金锤在小山头看到这样的情景，知道刚才的铁锥是击中了秦始皇的副车，那个被砸死的人不是秦始皇，秦始皇是坐在后面的那一辆马车里安然无恙。二人相顾长叹，扼腕叹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看来秦始皇现在命不该绝。”张良叹道。

这时，在峡谷中的赵高，夏三郎都反应过来，看到两边的山头上有人影晃动，赵高向夏三郎喊：“夏三郎，你带人上山捉拿刺客，我带人马到前面去堵截。”他跳上一匹马，带领几百个骑马的侍卫和秦兵向峡谷的前头奔去。

张良见状，得赶快撤离了，他打了一个呼哨，告知对面山头的胡戎和荆天撤离，自己和金锤迅速向山下奔去。

博浪沙峡谷东边约摸二里地，向东南方有一条小的岔路，路两边是茂密的森林，进入小路不远，有一片开阔地，张良在此处设下奇门遁甲阵。英布骑马挺戟，早在阵前等候多时，旁边还有四匹马，是给张良胡戎他们预备的。他见张良等四人飞快地跑过来，便迎上前去询问“得手了吗？”

“误中副车，未曾得手。”张良喘着气，悻悻地答。

正说话间，后面人喊马嘶，赵高、夏三郎带大队人马追到阵前。张良四人上了马，胡戎和荆天抛出一阵飞蝗石，止住赵高的队伍。

赵高勒住马头，凝目观看，对面的五个人，认识三个，他把手一指，喝道：“呔，胡戎、英布、荆天，尔等恶侠悍匪，丧心病狂，竟敢行刺始皇帝！罪行滔天！”

张良以前没有见过赵高，问胡戎：“此乃何人？”

“赵高是也。”胡戎答曰。

张良嘿嘿一笑，说：“赵高大人，秦始皇暴虐无道，戕害生灵，人人可得而诛之。我等替天行道，何罪之有？”

赵高见这一个白面书生，气度不凡，出言铿锵有力，便问：“尔乃何人？”

“我乃韩国公子，张良是也。”张良答曰。

“我闻尔祖五世相韩，声名素著，而今始皇帝一统天下，河清海晏，尔应当拥戴朝廷，甘作顺民，奈何行此盗贼勾当？”赵高似乎在训斥张良。

“秦始皇灭我家国，此仇不共戴天。尔赵高，乃祖系赵国王室，赵国为秦所灭，尔不思为家国复仇，反而事秦，甘当鹰犬，是乃禽兽不如也。”张良对赵高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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