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落,只见一位目光淡雅如雾的少年,大步从人群中走来。
少年的皮肤白皙细腻,精致如瓷器,身如玉树,长眉若柳。
俊朗中不失温和与风雅。
如果只看他的外表,绝对想象不到,这人在中举前,不过区区一山野村民。
随着杜常的走入,先前沉浸在赵予犀利言辞之中,震撼连连的众人,终于回过神来。
王雱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妙,但却没有立刻出言。
然而柳傲月身为柳知州之子,却不得不跳出来反对。
柳傲月凌厉的鹰眼,逼视向杜常,“杜公子倒是欺师灭祖的很啊,竟完全忘了当年皇后如何迫害范公,导致范公政斗惨败的教训!还要助纣为虐,帮自家恩师仇敌的人,污蔑我朝重臣,简直忘恩负义,根本不可取信!”
他话音刚落,门外的徐帆舟立时附和,“不错!大伙谁不知道,范公当年因谏书皇后不该参与朝政,更不该以公器施恩拉拢人心,反被曹国舅咬了一口,差点被皇城司人马缉拿?”
“没错!而且宝安公主所言,全是猜测,无一真凭实据,就算有证人口供,谁又知道这证人是不是被收买了?”回过神的坊郭户们同样跟风道。
却不料,赵予一语戳心:“诸位是怕了吧?想来也是,我朝税收之法,出了如此大纰漏,自然要改制,而如何改制,又牵扯到诸位土地主们的利益,也难怪诸位会上头呢。”
“不过柳知州所犯贪污案,涉及律法朝纲,自是不能任由诸位空口白牙的反驳。当由纪大人决断才是。至于范公辞官一事,更轮不到诸位分说。”
赵予说着,回眸相望柳傲月,眼底是丝丝不屑,“众所周知,范公乃当代清流领袖,而清流之所以谓之清流,盖因风骨清正,不偏不倚,不攀附权贵,不畏惧强权!”
“因此,范公辞官,必是自愿之举。何况此事还有中书省的诏令、门下省的批文为证!”
“据《朝纪》记载,三年前范公分明是由官家以‘范公大才,为治世之才,不该居于一隅’为由亲自调任知颍州,此事的一切流程皆记录在册。”
“当时中书省的最高长官,正是昔日执宰的文彦博,而门下省的最高长官,则是曾连中三元的宋庠(xiáng)……”
“如果说,范公辞官是有人从中作梗,也应当是这二位的事,与大娘娘又有何干?”
“宝安!你是铁了心要跟我柳家作对?”柳傲月一双鹰眼冷得慎人,恨不能一掌拍在赵予脸上。
偏偏他刚刚踏出一步,左右两边,身手不凡的阿槐,深不可测的狄咏,同时凝眸向他望去。
柳傲月顿时不敢轻举妄动,脸色是死了人般的难看。
眼见衙门内众人立场分明,互有算计,杜常蓦地一笑,随后不卑不亢道:“鄙人卫州杜某,见过公主与诸位大人。诚如公主所言,今日杜某敢以项上人头作保,公主所言没有半句虚言,而且杜某作证问心无愧,不负天下,亦不负恩师教导!”
说着,杜常自嘲一笑,拂袖抱拳,双眼氤氲着复杂难辨的色彩,深深凝望着赵予:“说来惭愧,公主所言的故事,还是出自鄙人之口,可惜先前鄙人一心只顾自身仕途,念及自身尚未授官,不敢有片字激进言行,以至差点辜负了近些日子滨州百姓的照顾与热情……”
“然而今日杜某有幸听到公主一席话,杜某当然不能再辜负清流之名,还计较先前口角的嫌隙!在此,杜某先为滨州百姓,先谢过公主大恩!”
赵予挑眉,“杜公子客气了。眼下当务之急,并非感谢本宫,而是为滨地百姓做些实事。”
随后她扭头看向纪工辰,“纪大人,如今本宫这个主告与杜公子这位证人皆在,该如何决断,皆凭大人。只是,若大人不管,不念地方百姓疾苦,本宫亦只好上书一封,呈交官家与大娘娘,越职谏言,由二位圣人定夺了!”
“这…”纪工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体察民情之事上,被一介少女比下去了!
他不禁眼神露出些微复杂。
只是赵予披露出的,不单单是地方苛政,知州敛财的祸事,而是可能会动摇大乾税收之法的惊天要闻!
纪工辰属实不知该如何决断。不禁微微侧目,瞥了眼狄咏,想要看对方作何打算。
却不想,狄咏剑眉一挑,“纪大人若是忧虑查抄知州府人手不足,狄某愿借调五百精兵,供纪大人驱使。”
这便是力挺赵予所言了!
纪工辰不禁浑身一颤。随后视线在狄咏与杜常之间打了个转,终于意识到此事,不止皇后与清流党可能会插手,就连这素来以直臣自居的狄将军都不会放过!
若是这样,那么只要证据充足,柳明恩必遭弹劾,哪怕纪工辰身为巡抚,也绝无息事宁人的可能!
“如此,便有劳狄将军出手,先行缉拿知州柳明恩,搜查知州府,随后待本官亲自查验后,起草奏疏,向官家秉明原委!”纪工辰最终还是选择明哲保身。
随后默了默,又对柳傲月保证道:“柳公子亦不必过虑,倘若令尊清者自清,本官也绝不会任人栽赃,柳公子若是不放心,可随本官一道勘验证据。”
这老油条。
倒是哪边都不得罪。
赵予玩味的笑了笑,倒也不意外纪工辰的决定。
毕竟,纪工辰之所以能从一众朝臣们脱颖而出,任巡抚使,便因他从不依附任何党派,做事圆润通融,为人低调但不失手腕。
这也说明只要柳家被查抄,那么柳明恩贪污敛财一事,便再无掩饰的余地。
赵予满意的弯了弯眸子,“既如此,本宫就不打搅各位办案了,诸位,有缘再见。”
说完,赵予轻飘飘转身,在白芷、阿槐二婢的陪同下,大摇大摆的离开衙门。
临走前还给王有道单独留了句:“王知县,回见。”
回见?
王有道额头上冒出丝丝冷汗,最好再也不见!
坦白说,如果不是自家靠山的门生,杜常主动出头,预示着清流党可能要与皇后联手针对柳家……
王有道头顶这顶官帽子,怕是都保不住了!
毕竟,柳知州管辖境内,正巧包括王有道的地盘,如今柳明恩贪污税收,实施苛政,他王有道焉能不受牵连?
思及此,王有道迫不及待的看了眼杜常,期望对方能为他美言一二。
不意,却见杜常执著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赵予的背影。
眼神,透着说不出的复杂与诡谲。
下一刻,杜常同样转身告辞,直追赵予背影而去。
“公主还请留步。”
赵予抵达范府门前时,突然听到杜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禁微微回眸,挑了挑眉道:“杜公子有何指教?”
朱红色瓷砖铺成的小路上,少女蓦然回首,她明艳的桃花眼在夕阳余晖下,不见妖艳,唯有一抹从容,更不见丝毫意外。
这是万事皆不上心的淡漠,又是事事皆在掌握的自信。
显然,赵予早就猜到他会跟来。
杜常站定在赵予身前,与赵予对视稍顷,恍惚间,只觉自己的心思似被看穿。
随后他收敛心神,眼神化为前所未有的犀利,“指教不敢当,但公主今日之举,杜某心中甚忧!故,不得不向公主请教一二。”
却不想,赵予蓦地笑了,“杜公子如果是想指责本宫以女眷身份插手朝政,打压异己,大可不必再说。”
音落,杜常唇角始终噙着的和善笑容都不复存在,“看来公主也知道今日之举不妥!可惜公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杜某想说的并非单单的牝鸡司晨,逆乱朝纲之事!而是关乎我大乾社稷安康之要事!”
“哦?”赵予玩味一笑。终于提起些兴致,转过身,正对着杜常道:“说来听听。”
见赵予始终一副懒散不走心的模样,杜常目中的锋锐恨不能化为实质。
“公主可曾想过,我清流门生众多,遍布天下,杜某更是亲自体察过滨州民情,为何迟迟不曾针对税收苛政一事,向朝廷谏言?”
“原因并非先前在衙门所说的那般简单,而是因为税收一事关系我国国库是否充沛,兵马粮草是否能足以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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