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 第三十六章 环1

奥马拉镇是一个位于S国西部的内陆小城镇，地处亚寒带和温带的分界处，人口约三万人，一条名为特兰斯瓦尔的小河穿镇而过。这里原本是个寂寂无名的小村落，种植业和畜牧业是这里的支柱产业。1966年1月S国政府突然宣布要在位于奥马拉村东北700公里的伊斯科鲁里亚地区建立空军基地，方圆百公里都是禁飞区。该区域内的村落、城镇居民也被强制迁离。其中有一部分人就被迁至奥马拉村。当然，一个农业村落不可能负担得起突然涌入的大量人口，所以当年S国中央政府就下发特别款项，扩建奥马拉村，并引入部分工厂，发展轻工业，以解决大量外来人员的就业问题。就是在这种政策的指导下，仅用了三年时间，奥马拉村的面积就扩大了36倍，成功地由村庄变成了小城镇，干净宽敞的街道、公立医院和学校纷纷被建立起来。与此同时，棉纺织、玻璃制造和食品加工成了促进当地经济发展的新产业，不仅创造了大量的就业岗位，也带动了当地生产总值的提升。伴随着经济的发展和收入的提高，相当一部分当地居民告别了“群居”的公寓，他们购买土地，建造了独门独院的别墅。因为工厂主要集中在城镇西侧，所以镇东边就成了逃避噪音、污染，能欣赏自然风光的“宜居之地”。出于这个原因，人们普遍愿意把自己的别墅建在镇东边，慢慢地镇东就形成了一个事实上的“别墅区”。城镇居民安德鲁·斯蒂文森也把自己的别墅建在了那里。这个人出生于1934年，1966年之前他在特鲁姆小镇银行当副行长。1966年4月他被政府安排到奥马拉小镇居住，仍然在当地银行担任副行长的职务。至1970年2月，他用自己的积蓄和当初迁徙时政府给的赔偿款在镇东边购买了一处约三百平方米的土地，在完成了一切前期准备工作后，同年8月他雇佣的工程队开始按照规划动工。1971年5月他的小别墅竣工，他也顺利地搬进了新家生活。

安德鲁·斯蒂文森一直未婚，少了婚姻的烦恼独自居住在带花园的别墅里倒也悠闲自在。每当他一个人躺在长椅上享受着惬意的午后时光时，他都会为自己的生活感到满意，被自己当初买土地建别墅的英明决定所折服。不过生活没有完美无缺和一帆风顺，如此祥和的日子里也有两个烦恼困扰着他。一栋刚刚建成两个月的白墙黑瓦的别墅坐落在安德鲁·斯蒂文森别墅的侧前方，一条街道将两座别墅隔开。这座新别墅的主人非常喜爱动物，尤其喜欢狗，在他的院子里养着一条边境牧羊犬，一般来说牧羊犬是安静沉稳的，但唯独这条狗是个特例。它是如此的“健谈”，吠叫声时不时就会从这栋新别墅里传出来。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夜里这条狗的吠叫声更大更频繁，经常吵得安德鲁·斯蒂文森睡不好。他和附近的居民都曾找过新别墅主人商讨过犬吠扰民的事，尤其是与新别墅只有一墙之隔的邻居受影响最严重，他甚至为此与狗主人发生过激烈的争吵，但是这些行为都没有任何结果，那只狗依旧暴躁、“健谈”。另一个烦恼是鼠患。不知什么原因，从半年前开始整个小镇的老鼠数量就开始激增，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老鼠出没，有时候甚至在白天都能看到老鼠成群结队地穿街而过。安德鲁·斯蒂文森的家里也不例外。尽管镇政府在公共区域洒下老鼠药灭鼠，但收效甚微。听说镇政府已经马上要和灭鼠公司展开合作，以彻底根除鼠患。但在这之前，各家各户还是要自己想办法去解决老鼠成灾的问题。安德鲁·斯蒂文森从镇上的综合商场那里买了捕鼠夹和老鼠药，并把它们放置在一些关键地方，比如电线附近、厨房里、墙壁边缘。事实证明这些做法是有效的，虽然不能彻底清除家中的老鼠，但至少能让这些家伙不再那么猖狂了。

看到这里，你可千万不要认为这座小镇的不和谐音就只有这些，因为没过多久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就将震动整个小镇。

1972年10月底的一天上午，有人在特兰斯瓦尔河上打捞起了一具男性尸体。警方立刻介入该案件。据法医诊断，男子死亡时间约为前一天夜里10:00-11:00，死者死亡之前有大量酒精摄入，死亡原因是溺水导致的呼吸心跳骤停。随后，经过调查警方已基本确定该男子名叫马马杜·安迪博雷，是镇食品加工厂的一名工人。在后续调查中警方又发现在案发前一天夜里死者曾在L酒吧饮酒至10:20才离开。除此之外，横跨特兰斯瓦尔河的一座石桥扶手发生了严重的局部破损。这座石桥已有百年的历史，是死者由酒吧回家的必经之路。且根据附近居民回忆这个破损在案发当天下午还不存在。综上，警方初步判断死者是意外坠河溺亡。他在回家的路上，由于醉酒而伸手去扶石桥的栏杆，不想由于年久失修，栏杆断裂，不会游泳的马马杜·安迪博雷就这样坠入河中溺死。由于当时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因此没人听到他的呼救声。

说实话，这个推论是非常合理的，也符合调查得来的线索和法医鉴定的结果。但有一个离奇的地方使得当地警方头疼不已，迟迟没有结案，那就是警方曾在死者上衣兜里发现一张纸条，纸条没有任何被水浸湿的痕迹，上面印有一个由椭圆和直线构成的奇怪符号。两个瘦长的椭圆呈“十”字状相交，它们公共的中心有一个黑色的圆点。另有两条直线呈“X”形相交于黑色圆点。整个图形看起来是个“米”字形状。在这个奇怪图标的下方还清楚地写着一句话：

住在镇东侧的安德鲁·斯蒂文森将在一周内死亡。

这是什么？死亡预告吗？是谁在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警方最初怀疑尸体的发现者，但很快他们就排除了他的嫌疑。随后他们又调查了与马马杜·安迪博雷有矛盾的人并打算根据纸条上的字迹锁定嫌疑人，但这些行动都以失败告终。没有人的字迹与纸条上的相一致。而且死者死亡时这些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无奈，警方只得匆匆赶到安德鲁·斯蒂文森的家里。

听完警方的来意后，安德鲁·斯蒂文森强作平静地说：

“几天前河里发现尸体的新闻轰动了小镇，可我没想到还有这么离奇的一幕。”

“是的，这一点我们没有对外公布。”一个身材魁梧的警官回答“尽管这可能只是个恶作剧，但

我们还是希望您能够提高警惕，注意人身安全。您可不可以告诉我们您有没有什么仇家？这对您对破案都有帮助。”

安德鲁·斯蒂文森听完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说：

“老实说，我这个人性格温和基本不与人结仇。没有人与我有什么仇怨。我也想不到谁有可能杀了我。”

“那您认识这个名叫马马杜·安迪博雷的死者吗？案发当天您去过现场吗？”

“怎么？你们怀疑我搞的鬼？”安德鲁·斯蒂文森的声调明显抬高并夹杂着一丝愤怒。

“不，请您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来了解情况。如果字条上的内容不是开玩笑，那么您和死者就一定存在着某种交集，也许您认识他或者你们曾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地点。总之肯定有一些因素使你们联系起来。”

“这么说的话，我当天晚上七点左右曾找过那里的护桥工一起喝过酒，我和他是旧相识。当时我们喝到九点左右，护桥工突然说自己有些胃痛，于是我就送他去了镇医院。喝酒地点是那附近的M餐厅。”

警官听完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好，我了解了，如果您之后还想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或者发现什么可疑人物都可以随时与我们联系，我们会在第一时间赶来。”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送走警察后，安德鲁·斯蒂文森的面容愈发沉郁，他没有撒谎，他确实想不出谁会谋害他。他曾认真考虑过，这张纸条是恶作剧的可能性。不过事关性命，他可不敢掉以轻心，正如刚才那位身材魁梧的警官所说，还是谨慎一些好。

任何人一大早就遇到这么一件事心情都会不好，安德鲁·斯蒂文森也是一样。今天是星期日，他原本计划去附近的山里远足。结果突如其来的生命威胁让他的心情跌落至谷底，使他不得不放弃远足计划，改为在别墅区附近散散步改善抑郁的心情，然后就赶快回家。

安德鲁·斯蒂文森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外出意味着风险。但他也知道，抑郁、低落的心情也不利于健康，在真正的困难到来之前就被自己薄弱意志打败的人比比皆是。而且现在完全不知道写纸条的是什么人，没人敢说家里就一定安全。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他的身体不受控制般地缓缓走到了那栋白墙黑瓦的新别墅门口，那里面的边境牧羊犬看到他路过就开始吠叫起来。几声犬吠立刻划破了清晨的宁静，也把安德鲁·斯蒂文森那游离的思绪拽回到了当下。他停住脚步，看着眼前暴躁的狗，不由得萌生一个想法：与我结怨的人会不会就是这个狗主人？当初我与他商讨犬吠扰民的事情时，他的态度就异常蛮横无理，如果那时他就怨恨我并对我发出死亡威胁这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就算他对自己没有恶意，仅凭这只可恶的大狗也足以我吵得我夜不能眠了，照这样下去，也许我真的会因为长期的睡眠不足而猝死。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弯下腰捡起了一块散落在街边的石头。凭良心说，他曾动过毒死这只大狗的想法，但他没能下得去手，毕竟，他也不是什么坏人。既然杀死那该死的畜生于心不忍，那打伤它总可以了吧。这也算是为那些饱受犬吠噪音困扰的邻居出一口恶气。眼见狗主人一直没有露面，安德鲁·斯蒂文森所幸咬住下嘴唇，心一横，向右微侧身，右手顺势伸向后方尽可能远的地方，紧接着他的右臂像弹弓一样用肉眼难以捕捉到的速度向前方猛地弹出，全身的力道都汇集在他的右手上，当这条臂膀到达前方最远处的时候，石头迅速脱离手掌的控制，弓箭似的向前笔直的飞去。那只大狗的反应已经相当迅速了，它立刻停止了吠叫，四肢一起发力，尽可能地向它的右侧弹起。但穿过了院门缝隙的石头还是以更快的速度击中了那只狗的左侧身体。那动物惨叫一声躺倒在地。整个过程不到两秒。随后，新别墅内发出一阵嘈杂声，安德鲁·斯蒂文森认为可能是狗主人要出来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执，他立刻跑开，远离了事发地。随后他绕了一个大圈回到了自己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