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 第十六章 大魔术师2

终于到了演出的当天。聚光灯的强烈光线盖过了明月的光辉。整个小镇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盛况。包括镇长在内的所有人都挤在台下观看这次特殊的演出，所有人都在期盼着这次新魔术的首秀。平日里空旷的镇广场变得人山人海。台上的唐纳德·波普则向众人宣告了新魔术的流程。那就是他会用心灵控制的方式让台下的约八千名观众在他的指挥下离开演出台前往镇政府前的空地。当然作为一个“大魔术师”，整个过程不会有任何幕布的遮挡。话音落地，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众人的眼神里透露出了他们的情绪，有的在期盼、有的在质疑还有的在恐惧。但这已经由不得他们了。如同主餐前的开胃菜一般，几个转换物质形态最后让它们消失的小戏法首先登台，现场的氛围逐渐热烈起来。最后才是压轴的新魔术登场。这次唐纳德·波普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舞台中央。不一会儿，所有人的表情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它们的眼睛开始变得无神、目光变得涣散。整个人仿佛凝固住了，就像三天前那位在第七阶台阶上摔倒的观众一般。整个广场变得异常安静，安静得让人感觉诡异，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咳嗽，也没有人欢呼鼓掌，时间似乎静止了一般。而唐纳德·波普则迈着从容缓慢的步伐从临时搭建的舞台上下来向镇政府走去。他身后的八千名观众竟然没有一个人掉队，在他的后面紧紧追随着他。无论男女老幼、无论高矮胖瘦，他们的步速和步长与魔术师保持着惊人的一致。八千人在狭小的公路上缓慢移动着，没有拥挤，没有踩踏，这些人仿佛被一个更高的智慧操纵着一般。而他们的目的地已经被那个操纵它们的智慧预定好了。十几分钟之后这些人缓慢地聚集到了镇政府前的空地上。随着唐纳德·波普的一个响指，这些人重新恢复到了压轴魔术表演前的状态。喧嚣、躁动再次降临到这个小镇，因为空间狭小，有人被挤倒了，有人脚被踩了，抱怨声、咒骂声不绝于耳。但当大家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经从广场变为镇政府前空地时，所有人都感到了惊诧。他们没有任何走过来的意识，周遭也没有任何车辆哪怕是一点车辆行驶过的痕迹。况且让这么多人上车本就是一项高难度工程。最重要的是他们每个人很清楚，至少自己不是这位“大魔术师”的同伙。不会帮着他欺骗别人。如此，就只有一种观点能解释得通了。那就是，这位他们无比熟悉的唐纳德·波普真的会心灵控制。他把观众当成了他的魔术道具。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大魔术师”离开现场，朝小镇旅馆走去，让人有些不悦的是他这次并未宣布魔术表演结束。这时电视台节目组的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向广场方向飞奔。到达后，他们立刻操作起自己的录影设备。但是很不幸，录影设备只录下了一半的内容。那就是所有观众被操控，然后缓慢地整齐地向镇政府方向走的过程。也许是安静的环境和统一的步伐让这个过程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由于通向镇政府的公路要拐一个小弯，所以拐弯后的情节就没有被记录到了。好在这场演出是录播而非同期直播否则如此怪诞的情景实在让人难以接受，甚至会有人认为现场所有的观众都是魔术师的同伙，之前其他的魔术师也确实有这么做的。

就在节目组工作人员忙着处理后续工作的时候，唐纳德·波普也回到了自己旅馆的房间。不一会儿，他的门就被镇长敲响了，镇长将努力实现自己的小镇经济振兴计划。这次“大魔术师”没有拒绝他。两人进去以后谈了约十五分钟。镇长出来了。他眼神空洞，表情漠然，朝着不知名的方向缓缓走去。当夜，唐纳德·波普从自己的住所走了出来，漫步到小镇公路上。不多时，镇上所有的人都从各自的住所里走了出来，从公寓里、从帐篷里、从别墅里。它们再次用那统一的步伐向魔术师靠拢。甚至一些已经开车或骑上摩托车离开小镇的人也用他们各自的方式回来了。而那些原本就留在小镇里的人就一直在唐纳德·波普面前，等待着所有人到齐。很快，八千人再次汇集到了在小镇上，压轴魔术重新上演。在皎洁的月光下，这些人就像跟在吹笛人身后的那群老鼠一般跟在引路人的身后。此时此刻，他就是众人命运的主宰者，就是他们的神明。约莫一个小时以后，唐纳德·波普一个人回来了，没错，他一个人回到了这个空荡荡的小镇。也就在这个时候他默默地低语了一声“本次魔术表演完毕”。尽管没人再能听到这句话了，但他仍然要完成这种仪式感，这是对他自己魔术特点的尊重。

R小镇的事件轰动了全国，没人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那记录了一半内容的录像机和其他拍摄设备也不见了。唐纳德·波普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警方迅速介入这起案件，但也没有发现任何线索。现场没有任何打斗流血的痕迹。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这件事还是没有头绪。没人知道这个小镇的人去了哪里，他们是否还活着。也没人知道唐纳德·波普去了哪里，他是否还活着。

这件事情发生的五年后一个叫温彻·斯滕森的年轻人开始在魔术界崭露头角。这个人住在L市，皮肤白皙梳着短发，整个人显得清爽干净。脸上总是洋溢着温暖的笑容，经常与台下的观众开善意的玩笑。这让他的观众缘极好。而他表演的正是随着唐纳德·波普的消失而失传的魔术。最早是一些凭空取物，物质转换的小魔术。之后也开始表演心灵控制魔术。这当然也引起了警方的重视，他们把这个年轻人当作了案件的突破点。外界也怀疑，这个年轻人曾师从唐纳德·波普。

警方对温彻·斯滕森的盘问主要围绕着他和唐纳德·波普的关系以及心灵控制魔术展开。令警察欣慰的是他们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有着开朗健谈的性格，几乎知无不答。但令人失望的是他也几乎没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询问过程中年轻人坚决否认自己认识唐纳德·波普。坚称他表演的魔术是自己摸索出来的，与其他任何人无关。而至于魔术的背后秘密，年轻人则拒绝透露给警方，说这是魔术界机密且坚称这与案件无关。警方也邀请了许多位魔术师前来观看他的表演，但一如之前的唐纳德·波普一般，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识破其中的奥秘。无奈，在几天的盘问无果之后，警察也只能将其释放。但仍然对他暗中监视，希望能从他身上找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不过接下来的一切，让警方彻底失望了，温彻·斯滕森过着极为规律的生活。魔术表演回家，然后再去魔术表演。他似乎没有社交。按照他之前的回答，他在家的时间都用来钻研新魔术。警方曾趁他离开时突击检查过他的家。但也没能找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他的家甚至都不像一个魔术师的住所。没有任何和魔术有关的道具。只有一些换洗衣物、食材和洗漱用品。很难想象在这种简陋的环境里怎么研究新魔术。

半年过去了，对温彻·斯滕森的调查仍然徒劳无功。由于警力的限制，高层决定只派遣巴甫洛维奇一人继续跟踪监视目标。而这一年的十月份，温彻·斯滕森终于摆脱了两点一线的生活。他买了一张去往B市的火车票。根据警方这几个月来的调查，温彻·斯滕森在B市并无朋友或亲人。而且他也没有公布去B市演出的计划。因此巴甫洛维奇敏锐地感到这也许是一条重要的线索。所以他决定跟踪这个年轻人一起去往B市，待取得重要线索后第一时间向上级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