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约纪 第六章

“快把枪给我！”埃特尔冲特里斯大叫道。特里斯看着一旁几乎变了个人的公爵父亲，又看了看站在旁边仿佛忽然醒悟了什么东西的埃特尔。傍晚强烈的光线从巨大的落地窗里射进，他倒在血泊里痛苦的流着泪。大门外开始涌入宾客，父亲的周围居然在发出未知的蓝色光线。特里斯捂着肚子上的伤口，满脑子乌烟瘴气，不知道该作何决策。

第二天社交日的早些时候...

“下次别再让我遇到那个死作家。艾比盖尔总爱小题大做，她真以为我们没什么朋友吗？”特里斯对埃特尔说；他还在回顾昨天派对上的不速之客：

“我最近在写一本关于格拉斯郡著名人物的书，当然，您的父亲也在其中。我在十多年前为您做过报道.......就是万篇格拉斯之子的报道的其中一篇......所以我想看看您和您父亲这些年的电报以及书信什么的。如果您有时间的话还可以到寒舍来坐坐，到时候我会做一个专门的采访。”作家卡特说道。他对面的特里斯神情凝重。

“嗯......不妨说说您写过的作品吧！”埃特尔打圆场说道。

“请你安静一下！我急需属于我的答案！”作家卡特突然死死的瞪着埃特尔说：“已经很近了呢，记得配合我们啊。”特里斯扯着自己礼服的边缘，紧咬着牙齿。埃特尔对特里斯说：“啊，对了对了。艾比盖尔说要给我们看看家族相册什么的，我们最好先去看看......”“是吗？那也请务必带我去！”卡特激动的打断道。

“到最后居然花了30分钟才摆脱他！艾比盖尔她真是个天才！”特里斯骂道。“艾比盖尔的宾客表是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了，尽管她在其他方面做的都很不错。”

“怎么了？我听见我的名字？”身着礼服的艾比盖尔从门外走进，她身后跟着穿着女佣装的爱丽丝。

“没什么，只是为了今晚的宴会发愁呢。”特里斯说。

“一些重要宾客还在家里呢，你昨晚一声不吭的跑掉让他们很是苦恼呢。”艾比盖尔突然顿了一下说：“对了，父亲叫你去书房见他，还特地要求带上埃特尔先生。”艾比盖尔朝爱丽丝招了招手，两人便走出了。埃特尔一路上都在想为什么艾比盖尔突然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了呢？

特里斯和埃特尔来到了公爵的书房，公爵站在桌子后方的大书架前。特里斯一言不发，公爵转过身来，无力的看着特里斯，他朝特里斯走来，张开双臂紧紧的拥抱了他。他呜咽的说：“原谅我，但他说的有道理，我......我，啊啊啊！！”公爵突然大叫并且抽搐了起来，特里斯懵了，焦急的说：“父亲，父亲，你怎么了？没事吧？”

公爵全身上下开始抽搐，他不停着流着泪，痛苦的说：“对......对不起，我一直......对不起你啊，啊啊啊，快，快.....走啊！”公爵推开了特里斯，自己则倒在了地上。

“父亲！父亲！”特里斯红着脸跑了上去。

突然，方才还倒在地上的公爵居然灵活的跳了起来，并且在特里斯的肚子上狠狠的来了一拳。特里斯飞出了2米远，他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

“这样，突然，懂吗？”公爵机械性的一字一字的说着。

埃特尔立刻警戒的往后跳了几步，自己自从教堂潜伏后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这种紧张到令人呕吐的感觉，他的潜意识里开始不断生产出危机的意思。他小心的试探的说：“爱明华公爵，您怎么了？”此时倒在一边的特里斯逐渐站起来，痛苦的说：“我们眼前的他，不是我的父亲.......

站在一旁的公爵却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用着跟老年人不符的精神状态和语气对埃特尔说：“哦？哈哈哈哈，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你们明明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埃特尔面对这句话手无足措。

公爵迅速的跳了起来，他的手中开始出现一种像丝线一般的光线。“救赎！”公爵大叫道，手中的线快速的缩到了一起后便消失了，他的手臂朝埃特尔的脖颈处挥去......

“你为什么不听从呢？”一束熟悉的话语传入了埃特尔的耳中，埃特尔惊醒过来，发现眼前对自己说话的人并非他人，而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黑袍神父。他瘫坐在塔楼肮脏的地板上，脑袋晕晃晃的，眼前的神父聚精会神的看着自己。

埃特尔动了动手，然后揉了揉眼睛。之后令他无比震惊的事发生了，他居然能看清楚黑袍神父的脸。而那脸他非常熟悉：因为那分明就是他自己的脸。埃特尔瞪大了眼睛，眼前的神父也瞪大了眼睛，埃特尔张开嘴深呼吸，眼前的神父也照做了。面对此景埃特尔的脑中却毫无波澜，他为此感到很奇怪，他站起来问眼前穿着教袍并作为神父的自己：“你是谁？”

“我是你。”神父不假思索的说道。“那......”“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神父打断了埃特尔的问题说，埃特尔也只好沉默了下去。

“你快死了。”神父淡定的说道。“虽然这是因为你没有听从我的劝告所导致的，但现在还仍能挽回一切。”

“什么东西啊？”埃特尔回想起刚才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接下来，我会跟你一起应对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你要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任我，届时我会解释一切。”神父说。他抓住埃特尔的手，说：“时间不多了，来吧！”

埃特尔突然感觉自己的意识和神父的意识合二为一了，两股意识逐渐被拧成了一股。他眼前一黑，感觉自己被神父所吞噬。再次睁开眼睛，埃特尔发现自己好像在飘浮着。逐渐恢复了过来后，他摸了摸自己：此时自己的另一半居然变成了黑色的教袍，而另一半则还是原来的正装。

“别摸了，现在我和你各分开这个身体的一半，我在你的脑子里。”神父的声音从埃特尔的脑中传出。

埃特尔搞不清这种状态但也只好接受下来，他同时也发现自己正飘在书房里，眼前是在空中跃起的公爵和半蹲在地上的自己：一切都好像被放慢了一样。埃特尔朝公爵看去，公爵的手上居然有一把发着光的剑，自己很快就会被斩首。

“走！”神父大喊到。埃特尔便不自觉的朝公爵迅速的飞去，逐渐靠近后他们居然径直的飞进了公爵的身体里。随着一阵强光过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人影的外表状态很不稳定，逐渐的变换着形状。终于，变化停了下来。人影停留在了一位洁白天使的样貌，他转过头，惊讶的看着埃特尔说：“没想到你是【边缘】啊，真是小看你了。”神父的声音从埃特尔脑中传出：“你准备结束在这吧，不要再妄想破坏这永恒的规律了。”说罢，便迅速的飞向天使，并在天使的脸上打了一拳。天使在接到一拳后瞬间消散开来，埃特尔也随之被弹回了自己的身体里。

“啊！”公爵瞬间被弹到了墙上，埃特尔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特里斯惊讶的看着埃特尔，埃特尔站了起来，朝公爵扑了上去。公爵疯狂的反抗着，他踢开了埃特尔，朝门跑去。

特里斯拦下了公爵，两眼泪水的喊道：“您到底怎么了啊，父亲！我......啊！”，公爵将手攥成拳，朝特里斯的腹部碰了一下。特里斯居然感觉到自己被刺伤了，公爵推开他后朝走廊跑掉了：此时的公爵一点也不像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

“追啊！”埃特尔喊着，也追了出去。特里斯使劲的按压着自己的腹部，奋力的挪了出去。特里斯靠着墙顺着声音追去，这时凯勒懒洋洋的从走廊里钻了出来，他正端着猎枪踱步着，看到特里斯这样他不免带有些关切的问：“查理你怎么了？你看起来......你怎么流血了？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特里斯冲上去单手夺过了凯勒的猎枪，一边朝前走一边说：“先借我用一下。对了，你看见......父亲去哪里了？”

“刚才和瑞波斯先生跑进会客厅了，他们俩真有活力啊。艾比盖尔应该也在那，哎，你问这个......”凯勒问着，但特里斯却越走越远了。“真是的”。凯勒抱怨道，继续散着步。

特里斯来到了会客厅的门前，他侧着身撞了进去，自己的父亲正在和埃特尔打斗中。埃特尔转过头看到了特里斯，于是对特里斯说：“我这边危险，你不要过来！艾比盖尔受伤了，你照顾好她！”说罢便和公爵继续扭打在一起。

皮革椅子旁边躺着着奄奄一息的艾比盖尔，她的右胳膊断了。残肢掉在旁边，血流了满地。她的眼中已经流干了眼泪，鲜红的嘴唇也变得苍白。特里斯立刻冲了上去抱住了打着冷颤的艾比盖尔，问：“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谁做的？”

艾比盖尔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她将左手放在特里斯的脸上，替特里斯擦干了眼泪，说：“拜托你们了，阻止......父亲，拯救这个家......记得多笑笑啊，查理，别哭了......我真的很抱歉，要......先行一步了。”艾比盖尔垂下了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永远倒在了血泊里。

特里斯痛苦的尖叫了起来，他感到极度的恶心。肚子上的伤口也随着尖叫裂开，大股大股的血也一同和泪水流进了血泊中，沾在了艾比盖尔洁白的礼服上。

这时埃特尔被公爵一脚踢倒了特里斯面前，埃特尔身上冒出了许多丝状的光线。光线环绕着的地方不断着割伤着埃特尔。埃特尔看见了特里斯手中的猎枪......

特里斯第一次体会到了母亲即将失去自己的痛苦，他低下头看了看艾比盖尔的尸体：他再也不想让这种悲剧发生在自己的周围了，如果埃特尔是对的，那就赌一把吧！特里斯把枪郑重的像托付自己命运一般递给埃特尔。埃特尔看着抱着艾比盖尔尸体不肯放手的特里斯点了点头。他将猎枪瞄准了正向他们疯狂奔来的公爵，扣下了扳机。

资本家希斯挺着大肚子走进了爱明华公馆的大门，他扯着胖子特有的腔调和旁人喧嚣着。他满面红光，期待着今晚在宴会上大展身手。他和仆人率先于其他客人前走到公馆的门口，公馆上方巨大的玻璃反射着强烈的光，他大声的对仆人说：“我不是听说爱明华家族的次女会在门口招待宾客吗？”仆人也装作不解的样子挠了挠头。

“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突然从头顶传出，随之而来的是被震飞出来的无数枚玻璃块。其中的数枚朝资本家希斯飞来，“啊啊！！！”他和仆人一起尖叫道......

“这下，就结束了。”枪口不断冒出白色烟雾，火药味满散。埃特尔瘫坐在地上，精疲力尽的说道。一边的公爵也倒在地上，奇怪的是公爵并没有受伤，刚才所散发出的剧烈冲击波却将玻璃全部震碎。

“结束了......”特里斯抓着艾比盖尔的手，痛苦无比的他此时眼泪和身躯都是冰冷的。

埃特尔叹了口气，费力爬起来走向公爵，几番检查后他对特里斯说：“没事的，我们的猜测是对的，你父亲一点事都没有......特里斯？特里斯？”埃特尔急忙跑回去，发现特里斯已经晕倒了。凯勒从门外跑进来，慌张的说：“楼下的希斯先生受伤了！这里在干什么？”

“帮我，我不能辜负他。”埃特尔虚弱的说完后也因为失血和剧烈运动晕了过去。

“她不会喜欢在冬天离去的。”特里斯说。大雪纷飞，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在艾比盖尔尚未下葬的棺材上和墓碑上，大家都没有打伞。寒冷的天气将每个人的心情降到了冰点；众人开始往艾比盖尔的暮里扔她最喜欢的白色郁金香和玫瑰。埃特尔也把手中的白玫瑰扔下，他回想起了那天如果不是艾比盖尔，或许躺在墓里的就是自己了。埃特尔眼中也不觉流出了泪水，自己第二次被爱明华家族的人救了。他不敢再回想有关艾比盖尔的任何信息和记忆，这会把他放进绝望的深渊，他畏惧着人们对他的好意，而只是去破坏和辜负，他憎恨自己的上下和内外。

格拉斯地方教会的神父有事，所以一名修女代行职责，她身穿黑色修女服，卷曲的金发露在黑色头巾外，末端则落在短袍上。她开始做弥撒，期间时不时的看向埃特尔，埃特尔在看到她时居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弥撒完毕后，举行下葬仪式。结束后众人纷纷返回公馆。埃特尔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位修女的影子。

特里斯在结束后去探望了公爵，埃特尔则和同样心灰意冷的多米尼克一起渡过了一下午。之后的宴会自然也全部取消，特里斯和埃特尔准备明天出发回首都；而随同的爱丽丝则要在公馆里多待上几天处理事务。一切事物在被打断后又重新开始运转，最终会变得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人会不断的因为良心而前进，事也一样。

埃特尔之后再也没有和另一个自己也就是黑袍神父说过话甚至是见面，他还有很多事要去了解，这是神父对他说的。神父告诉了自己究竟为何物，也让他不要给任何人说，并让他自己发掘剩下的东西然后决定自己之后的路。

埃特尔走进阳台，看着公馆后方的天鹅湖和森林，他哈出一口气；望着白色的雾霭向上漂浮而又无声息的消散于空气。他闭上眼睛，祈求一切离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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