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约纪 第十一章

虽然是初春，但空气中仍飘着一丝寒气。宽大的仪仗服不停的朝埃特尔的胸口灌着凉风。即使是这样，埃特尔也丝毫没有凉意；并不是因为他的爱国热忱，而是虚火上升的缘故。街道上的人很少，埃特尔不由得感到疑惑。按克劳斯所说，应该会有很多人来仪仗队旁扔鲜花的。但是本应到场的人们却离奇的缺席了，只剩下楼房上的居民时不时的扔下几朵康乃馨。康乃馨是白色的，一朵又一朵的落下。这让埃特尔回想起了艾比盖尔的葬礼；自己当初将白色的玫瑰和康乃馨扔下坟墓。而今，自己反倒成了被动对象。花朵掉在马路上但没人捡起，不能被捡起后所被怜爱反而要被仪仗队踩过，这不是在糟蹋美好的事物吗？这样寥落几朵就更显得孤寂了，更显得怜爱了。既然本知如此，那居民楼上的居民们又为什么要将它们高高抛下呢？埃特尔在脑中反复比对自己当时扔下的花朵和现在被扔下的花朵，得出了结论：凡所珍惜者，必被弃也。这个想法在脑中化为可听的话语不断的回荡着，逐渐靠近时又化为了可视的字，字有着五彩缤纷的色彩，大小不一；它们聚在一起跳起了一支支圆舞曲，欢庆着，彼此祝福着彼此。却又将本该珍惜的物弃下，任人宰割。那些宝贵之物被折磨，发出了一声声令人发颤的惨痛叫声。即使被众人所观望，那围观众人又能做些什么呢？埃特尔停下了思考，他感觉脑子热烘烘的，像是有某种东西堵在心里。他压下了腿疼，继续在嘈杂声中向前走去。

“去哪了？”特里斯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扶着墙自言自语道。他好不容易拨开一层层人群后追到了商业街，但是面对着摩肩接踵汗流如雨的情形也只是在尝试大海捞针。他摇了摇头，走回街上。此时街对面传来了欢庆声和口哨声，不远处还传来了小号声和鼓声。特里斯很高，所以不用特地去踮脚观望，他转过头朝远处仔细一看，原来是仪仗队来了。特里斯想起埃特尔也在仪仗队中，于是停留下来观看。队伍的最前方是一名老将军，他身穿华丽的军服，腰间挂着金光闪闪的军刀，神采飞扬的走着。他的后面是长长的仪仗队，特里斯在统一制服的仪仗队中寻找着埃特尔，但是相同的颜色和整齐的步伐逐渐迷了眼，特里斯感到晕头转向的。再加上人群的嘈杂无序和拥挤更是让此雪上加霜。于是乎只好放弃寻找，虽然有点对不住埃特尔，但自己也确实无能为力；虽然见过格拉斯的数次阅兵，但今天的这个情况就是不太一样，只是让人感觉到不安；特里斯这样想着，朝俱乐部方向走去。

走了不久特里斯便撞上了在人群中发愣的利克任，由于他那过大的礼帽，所以特里斯立马认出了他。两人互相打了招呼，特里斯还没来得及开口寒暄利克任就对他说：“埃特尔刚才过去了呢，总感觉结实不少。”特里斯惊讶的朝马路上的仪仗队看了看。“已经过去了，话说你没看到他吗？”利克任带有些不满的说。“呃......也没有啦，是啊，他确实结实了不少。”特里斯应付道，他对自己没能认真找下去而稍微心生懊悔。

仪仗队终于到达了总理府下，在硕大的喷泉广场上分成了一块又一块，从台阶高处看属实是赏心悦目。但站在下方的埃特尔可是受苦，在神经紧绷的状态下伴着腿疼走了几条街可不是什么乐事。台上的人和特里斯不理解劳动阶级的心理应该是一样的吧。

总理府的大门被缓缓拉开，阿斯豪总理被军官们包围着走了出来，士兵官们整齐的转过身敬礼，然后又齐刷刷的放下；台下的仪仗队也行了持枪礼。一队士兵排成纵队跑到台阶前，朝天连开三枪，又在未消散的硝烟中跑下；随着枪声的落下，总理也开始了演讲...

演讲结束后，仪仗队在外街解散，埃特尔上交了来复枪，无精打采的走在路上；克劳斯也交完了枪，在散乱的人群中拍了拍埃特尔，说：“瑞波斯！你觉得演讲如何？我倒是感觉像听了场战前演说，但是又比古时候的所有将领都要有力。”说罢，克劳斯脸上浮现出了丝丝热情的红晕。埃特尔转过头，短促的说：“用力过猛了吧？”

“今天所有人前三轮免单！”酒吧老板踩在凳子上，朝前来休息的学生仪仗队成员喊。学生们也爆发了激动的喊叫声，纷纷开始了各种拼酒活动，就连克劳斯也加入其中，好不快活。埃特尔端着酒水，他还在为早上那些花所不快。于是他放下杯子，准备回商业街看看。

走进百货大楼，虽然没有街上那样嘈杂，但也弥漫着由于促销活动所引发的热情。来的大都是夫妇或者情侣，推销员也满头大汗的忙着，每一层都充斥着钞票的味道，闻着这种气味，仿佛也闻到了经济引擎飞速运转的味道。埃特尔将白色斗篷脱下，叠起来挂在胳膊上，四处转着。...

埃特尔在一楼买了新帽子，从旧帽上取下校徽扣在新的上面，然后把两顶帽子都放在纸袋里。埃特尔感觉自己的腿疼因为刚才的闲逛又加重了几分，于是他走上电扶梯，想去二楼找家餐厅坐坐。点些东西打发一下今天的复杂时光，顺便缓解一下苦楚。扶梯上，埃特尔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因训练而受的疤痕仍未消去。再加上腿疼，更是显得伤痕累累。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本该是对身体有益的活动加于己却毫无意义。

二楼的所有店面非常神奇的都没多少人，埃特尔推开咖啡厅的门，门上的铃铛叮呤作响。走到吧台处，埃特尔点了一杯拿铁。一丝凉风掠过他的脖颈；埃特尔顺着风转过头，有一扇窗户朝外打开，ES-3正坐在窗边喝着茶。她将头发松开，那卷曲而柔顺的金发随风轻摆着，绿宝石般的眼睛映射着远处的光。她把手套放在旁边，白嫩而又纤细的双手轻拢着茶杯的杯壁。她凝望着窗外的盛世出了神，却又不时的在眼中流露出些许失望。

埃特尔被这幅如画的场面打动了，他端起杯子走到ES-3对面的位子前，问：“我可以在这坐一会吗？”

ES-3缓缓转过头，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埃特尔笑了笑，坐了下来。ES-3上下打量了一番埃特尔，调侃道：“仪仗服啊，对于你来说太宽大了吧。”埃特尔拉紧了领带，苦恼的挠了挠头。

ES-3还是错了，她因为想安静的喝茶所以又用了【因果改变】，不知道先前的那次发动是否也是构成这次【错节】的原因。总之埃特尔来了，肯定是有些关系的。和【边缘】又接触了，这可又要被总管说了。但是其他【侍者】都可以随意和其接触，那为什么总管偏偏不让自己见他。自己对于埃特尔的心情非常复杂，自己也搞不清楚什么了。哪怕一点也好，一点关于埃特尔的事也好，自己想去了解他。

“呐呐，上次问那个问题的时候有些许紧张，就那样仓促的跑了真的抱歉哦；能不能......再给我说说关于你的事情？”ES-3问。

埃特尔想起了自己的计划，既然眼前的ES-3这样对自己毫无戒备，那就应该好好利用，尽量从她那打听清楚一些关于教会的事。毕竟眼前的ES-3曾想杀死自己，这反倒是自己对于这个杀人未遂犯的最大宽恕了。

“首先告诉我【中心界限】是什么？”埃特尔淡淡的说。

ES-3感觉心里一震，一股悲凉的情感涌上心头，眼前自己热心去向往的这个男人居然对自己这样冷漠。但也没办法，毕竟自己以前是奔着杀他去的，自己的同伴还杀过他一次。这样看的话仿佛任性的人只有自己罢了。

ES-3低下头，缓缓的说：“【中心界限】是【界限】中的绝对，所有【界限】的力量都来自于她。我见过她一次，当时我还小。她当着我的面杀死了奶奶，然后救赎日就来了。那个人拼死才把我送上车，然后就被一些天使一样的人带走了。后来到了教会，总管告诉我那是【中心界限】，天使则是虚无们的【使者】。【中心界限】是带走我最重要东西的怪物，我一定不能放过她......还有那些天使也是，所以看到你击败了一个【使者】，我真的特别感谢你......”说罢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埃特尔看着ES-3眼中欲出的眼泪，突然心头一紧，脑子里闪过了一些关于奶奶葬礼的场面。他无意识的伸过手去，握住ES-3的手，说：“我理解你......真的，我也曾经失去过。”ES-3的手凉丝丝的，他瞬间感觉自己的计划是如此的可耻。

“别动我......”ES-3虚弱的说。埃特尔脑中闪过了一些模糊的记忆，自己捧着一双手，眼泪不停的落在指尖上。埃特尔震惊了，他不敢相信自己观点转换竟如此之快。ES-3虽然嘴上不要埃特尔动她但也没有反抗什么，看到这幅情景所产生出的心如刀割一般的感觉让埃特尔困惑不已，自己为什么会对眼前这只见过几面的女子产生这种情感。ES-3的眼泪浸湿了她长长的睫毛。

“我给你讲我的事，好吗？”埃特尔说。ES-3抬起头，眼巴巴的盯着埃特尔，点了点头。她从包里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喝了口茶，强做出镇静聆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