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年间 从政

兵部尚书谭纶的去世，致使职位出现空缺。万历帝的心中早已有人选，但依照惯例，还是需要与首辅商量。

首辅张居正来到皇宫，冯保前来接应，路上与张居正说明了万历帝的目的。

“此次陛下心中对兵部尚书早已有人选。”

“不知陛下心向何人？还请大人见教。”

“上次因喝酒被陛下取消科举资格的，你的那个学生。”

张居正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仔细思索一番，恍然大悟，应该是因为王修本说的那些话，被万历帝听见了。

这么说，也就代表着，万历帝是真的早就对他这个首辅不耐烦了。对此，张居正不禁有些心寒后怕。

冯保也是个聪明的人，他自是能明白万历帝的心思。他忠于万历帝，所以才会与张居正交好。

万历帝虽然心向王修本，但话不能说的太明白，要含糊着说，他要让张居正自己明白，这是在考验张居正的忠心。

张居正直接推荐王修本，说明他结党营私，是不忠；一直不推荐王修本，是不体圣意，也是不忠。

正如当年曹操与刘备煮酒论英雄，曹操并未将话直接挑明一般。万历帝先是一一提出无能胜任的人选，然后自己再将其一一反驳。

再傻得人也明白，万历帝是在让张居正提看法。

“阁老以为，谁人能胜任啊？”

张居正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对答的话，他也要先卖个关子，否则就太明显了，可能会将他与冯保的关系暴露。

“山东戚继光此人陛下以为如何？”

“年纪太大了，指不定能比谭纶活多长时间。”

“辽东李成梁如何？”

“哼，贵极而骄，奢侈无度，朕还没找他事呢。”

见张居正不语，万历帝立刻点拨他。

“阁老怎么推荐的尽是年纪大的武官，是我大明无人了不成？”

“那，今年科举状元，申时行如何？”

“朕看过他的策论，文质彬彬，缺乏刚劲，礼部尚书倒是适合他。”

张居正有两个学生，申时行与王修本，这个全京城公知。申时行为人过于尚礼，王修本为人过于尚义，这个也是全京城公知。

曾经京城茶馆中有这么个说法“文交用汝默（申时行）；武交用汝泽（王修本）”。如果说文交是指礼，武交那就是指兵。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万历帝都快将话挑明了，张居正要再不说，别人可能以为他傻，但万历帝却会觉他他不忠。

“那臣有一人推荐，定可以满足陛下的要求。”

“哦？能让阁老如此有信心，是谁人啊？”

“臣的另一个学生，王修本。”

“哈哈，阁老真是与朕君臣相知啊，竟与朕想的一样。”

王修本何许人也？突然让他这个在朝中毫无人望的人，担当兵部尚书的重任如何能服众？

为此，张居正与万历帝共同商议出一个结果，让在朝中已有大量人望的申时行，暂领兵部尚书一职，将王修本先安排进兵部。

“这样岂不委屈了阁老的另一个学生。”

“他是臣的学生，也是陛下的臣子，可以为陛下所利用。”

对于万历帝为何要用王修本。其一王修本本就是科举前三甲；其二他比张居正看的明白；其三就是王修本背后的王学。

诏命即下，传诏的人立刻快马加鞭前往贵州。此时已距王修本离开京城过了一年左右。

这一年内，王修本随父亲参加各种名士举办的宴会，使他在士子中间颇具名望。而邹元标则是一心修习王学。

旨意到的那一刻，就要立刻进京任职。王修本明白父亲定然不会支持他去做官，于是干脆不辞而别。

谁料刚离开书院，就发现父亲就站在前方路不远。

“汝泽，这是为父最后一次问你，教书与从政，你选择哪一个？”

“儿子愿知行合一，绝不违心从事。”

王父紧盯着王修本，长叹一声。

“莫要忘记你是王阳明的后人，遇到危难，为父可保你全身而退。”

曾经让王修本对之不屑一顾的身份，如今却成了他最坚实的后盾，或是最后的退路。

从朝中接受任命回来的申时行，来到了张府拜见老师张居正。此时的申时行并不知道，他只是一个帮助王修本上位的垫脚石。

张居正见申时行高兴的表情，一时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清楚，但想想，还是不要说出来了吧。

“汝默，记住，有些东西天生就注定了。属于你的，赶都赶不走，不属于你的，抢都抢不来。”

申时行一时摸不着头脑，问老师这是何意。张居正的回答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以后你会明白的。

几日后，王修本赶到京城，张居正派人去接他入张府与他相见。同时，申时行听说了王修本的到来，放下手中的公务，也赶向张府。

见到阔别许久的学生，张居正并无多少欣喜。

“你可知陛下召你回来的原因。”

王修本自然是不知这一切。

“那你可还记得你在皇宫说的那些话？”

这时王修本恍然大悟，万历帝一定是只听到他说张居正与万历帝站在对立面，而没有听到他说张居正的忠心。

也就是说，王修本是万历帝特意提拔上来，与张居正抗衡做对的。那不应该只是让他做一个兵部侍郎。

看到王修本复杂的表情，张居正知道他已经明白了万历帝的用意，也明白他的疑惑是什么。

“申大人，张阁老有吩咐他与王大人谈话不许任何人进内啊。”

“一个是我的老师，一个是我兄弟。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下人们根本拦不住申时行往里进，就这样申时行来到房门前，正要打开门，却听见里面张居正的声音。

“兵部尚书的位置是你的，汝默他只是帮助你上位的，陛下的一颗棋子罢了。”

伸出去的手抖了一下，最后放下。

“陛下正如当初我一样，看重的是你的背景。申时行的背后只有我，可这反而可能成为他日后的污点。你能明白吗？”

现在申时行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师张居正要和他说那些话。

有些东西是天定的，不是人为的。

申时行没有推门而入，转身快步离开。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吗？因为你说得对，这些年我执行新政，早已与陛下对立，迎接我的必将是清算。”

“老师是想让我保什么？”

“新政！张居正可以亡，新政绝不可以亡。为了新政，你可以牺牲我，哪怕是申时行，该牺牲时也绝不能手软。”

“老师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新政于大明而言意味着什么。若有一天，申时行与新政只能存在一个，你选择谁？”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老师。”

“汝泽，我明白你的抱负，理解你的野心。现在你告诉我，你到底选择什么？”

张居正情绪激动，王修本依旧犹豫不决。

“我要你回答！我要你的答案！你到底选择什么？！”

这句话张居正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选择什么？”

王修本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眼泪自脸颊滑下。一个是陪伴自己五年的兄弟，一个是自己的抱负和大明的未来。

“不到迫不得已，我绝不牺牲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