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良缘 第三章

正月阳暖的早春时节气候宜人风光无限好，姜周两府张灯结彩鞭炮齐鸣，今天是周家少爷与姜府千金喜结连理的好日子。

街道两旁较之节日更为热闹，这场亲事在泉州近乎妇孺皆知。?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喜钱绝对不会少。人们只要站在道路两旁候着等喜车经过时道几句喜就能接到喜钱。

周忆坐在骏马上晕乎乎的，怎么天上掉下来这么一个仙子正好就掉自己怀里了呢！

周家两老坐在高堂之上笑得合不拢嘴，周围人声鼎沸，不断有人来恭贺新婚之喜。

妆婆婆今晨给新娘好生艳抹一番，姜云蕊当时看着着镜子里一张喜气洋洋的脸生怕待会来迎亲的周忆被直接吓跑。

本以为周忆肯定也好看不到哪去。谁知他脸上白白净净一点妆面都没，穿上衣服显得俊俏不少。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姜云蕊跟着傻笑的夫君行礼，脑子里回想出阁前夜父亲母亲的叮嘱。

“我们家不缺财势名利，唯独担心诺大家业无人继承。在所有议亲的对象中，周忆论人品能力家势都不是首选。但有两点，一是周忆三位兄长都不为心胸狭窄之辈，周家后院也没有出过上不得台面的肮脏事。再者周忆是你自己所选并非盲婚哑嫁，我看周忆虽不是十分满意但观察下来发现他心地极好。成婚后你要学会和夫君的相处之道，他如今虽满心都是你可时间一长未必不会生二心。在家时的骄纵脾气也要有所收敛。日子安稳固然最好但莫要让人欺负了，若是过的不好便回家来。”

想起这些，姜云蕊红了眼眶。

周忆一直盯着身旁的人，待礼生高喊完“送入洞房”便急匆匆地领着人往后院走，惹得众人一阵哄笑。姜云蕊被紧紧牵着跟着来到婚房，羞得不行，“那么多宾客看着呢，你拽着我跑什么？”?

周忆正从怀里拿出帕子轻轻给人擦眼睛，“刚瞧见你快哭了以为你不舒服，想着赶紧带你回房休息不然那群人有得闹腾。”

“躲也不是个事，你酒量怎么样？”??姜云蕊伸手搭在周忆腰间，食指去勾那腰上的满堂玉腰带，惹得周忆心思荡漾。

“我酒量不好，所以我们得在这不能出去，不然他们肯定会灌醉我，外面让我哥哥嫂嫂们招待就行。”

周忆确实没有半句假话，上次喝醉就是在酒楼拉着姜云蕊胡说八道不放手那次。

“谁把你灌醉过？”??

“李家程家的几个人，他们是我蹴鞠大赛上的死对手，我和老吴，就是城南那个吴家长子一起赢了他们球，他们下场就找我们拼酒，我喝不过他们。”??周忆不太好意思的跟姜云蕊说起这事，听着就像和长辈告状的小孩。

姜云蕊偏头笑他，“那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愿闻其详。”

“就赌我能不能喝过他们，如果我能把他们给喝趴下，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周忆惊讶一声，姜云蕊当他默认。

于是周忆跟在新婚夫人后头看着她在你来我往中把一桌子上几个大男人给灌得倒桌不起。

周家三位兄长极其佩服的竖起大拇指，姜云蕊神态自若，携着喝了三杯就面色通红的夫君回房。

姜云蕊带过来的陪嫁丫头们个个做事机灵手脚麻利，早早给主子备好了热水和换洗衣物。

慢悠悠的泡了半刻钟才舒缓了一下身子，一拿衣服差点又跌回池子里去。

谁能告诉她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拢共两根带子，布料怕不是只有一两重？?奶娃娃的肚兜也比这玩意儿遮的多。

姜云蕊满脸通红，随手往池子里一扔，喊下人进来伺候。

“夫人，新婚夜都是这么穿的。”?陈嬷嬷是张府带过来伺候姜云蕊婚后起居的老嬷嬷，她的话姜云蕊总能听进去几分。

“这怎么要我穿的出去？夫君呢？他怎么不穿？”

“夫人，古往今来花烛夜都是这么服侍夫君的，您莫要羞。爷洗漱了好在外间等您呢。”

“那，好歹也先给我找个寝衣披着。”?

烛火通明，周忆沐浴后喝了一碗醒酒汤才看到姜云蕊袅袅婷婷的走出来。

“酒醒了？”

姜云蕊也不规规矩矩守什么礼直接往周忆大腿上一坐，点点周忆额头轻声问他。

“还没，得与夫人再喝一杯合卺酒才能醒。”?周忆单手将姜云蕊圈的更近一些，递过去一杯酒。

两厢举杯，共饮合卺。

“夫君，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怀中人身轻如燕，周忆横抱起来毫不费力。

“一百件都使得，夫人太厉害了！”

床上铺的是大红色鸳鸯戏水被面，床铺下洒满桂圆花生枣子…姜云蕊被硌到皱眉，周忆又复把人抱起来，仔仔细细打扫每个角落…

“这都是福气，扫完不吉利怎么办？”

“你刚刚躺上去过，福气都在你身上，不怕。”

“还是夫君疼我。”

“你是我夫人，疼你本该是我份内事，该就寝了，夫人。”

姜云蕊这才想起来里面穿的那件行周公之礼的“衣服”，别别扭扭不让周忆脱。

“你去把蜡烛剪一下再进来，别明早灭了。”??唯妻命是从的周忆听话的转身下床。

急不可耐的新郎官心里想着好事，胡乱剪了两下就扔下蜡烛不管。

姜云蕊脱了外边的寝衣，用被子紧紧包住自己。

周忆回来就看到她缩在最里边，眼巴巴的瞅着自己。

那模样，要多纯情有多纯情。

咽咽口水，周忆哑着嗓子问，“夫人，被子能分我一半吗？”

夜色漫，春意浓，巫山云雨此时中。

次日清晨。

正厅，周家两老刚落座。

“这四弟妹可真是娇贵，日上三竿还没过来请安，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我们这些小门小户比不得比不得。”

开口便阴阳怪气的是三夫人殷氏，徐氏娘家的表侄女。当年凭着美貌迷了周家三爷的眼，硬是求着徐氏去提亲。徐氏知道殷氏蠢笨又喜欢拈酸吃醋一股小家子气但好在人规矩老实又知根知底，配自个儿子勉勉强强也就应了。

进府后殷氏肚子争气一连给杨家生了两个孙子，也因此在三位儿媳中最得脸。只可惜这么多年看人脸色的本事一点长进都没有，作为徐氏娘家人自称自己是小门小户也不知道是膈应谁。

反观大夫人刘氏，变着法子哄老夫人开心，二夫人陈氏架子端得稳稳的，时而附和两句。

“老三家的若是等不了可以先去用早饭。”徐氏睨了殷氏一眼，殷氏哪里还敢说话，赶忙起身认错。

显星院里鸡飞狗跳的闹了一早上，姜云蕊拉着周忆紧赶慢赶往正厅走，眼看着就要误了请安的时辰。

“你身上不爽利，我们乘轿子过去好不好？”??姜云蕊看了一眼前前后后簇拥的下人们，忍了又忍没冲人甩脸子，不管周忆怎么劝说都不上轿子，径直跟着带路的丫头往前走。

“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快放我下来，周忆！”

被直呼名字的周忆也不恼，要不是早上他非要拉着人胡闹哪里会误了敬茶的时辰，干脆将姜云蕊抱起来，双手把人箍得死紧，抬脚就往正厅跑。

丫头们不明所以也只能提起裙摆跟着跑，一路上热热闹闹的到了正厅。

幸好周忆还知道在正厅外把人放下，姜云蕊没时间跟他较劲，让丫头双喜整理一下头发和衣服，施施然站在周忆身侧后半步。

还没跨进正厅门槛，就看周忆朝自己伸出了一只手，姜云蕊想也没想就伸手握住。

姜云蕊从来便知晓自己长的好看，今天穿的是流云缎红色百子长衫，喜庆又有福气。头上是与周忆一对的点翠金簪，华丽高贵无一不昭显他新妇的身份。

她出自名门，虽然周家本家人和旁门亲戚都在一举一动都会被人议论，但却丝毫不出乱子。

“爹，娘，我们来给您请安。”

徐氏看着牵着手进来的小两口别提多开心，“好好好！云蕊快过来。”

周老爷也跟着点头，一屋子人都看着，姜云蕊挺直脊背姿态端庄。不一会就有人一如成亲当日那样感叹姜云蕊美貌，悄声议论的不在少数。

周忆自然也知道，于是他更加春风得意。姜云蕊偏头看他一眼志得意满的模样，抿抿嘴心里泛甜。

规规矩矩的给高堂磕头敬茶，徐氏送了一对翡翠比目鱼玉佩。姜云蕊原本还以为少不得被婆婆教导两句，没想到徐氏只说要早点开枝散叶就没了下文，全然不提迟到的事。

姜云蕊自然低头做害羞状，又随周忆给几位兄长和嫂嫂行礼敬茶。

周老太爷和老夫人的态度明晃晃的摆在那，即便有人心里不痛快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为难新妇，何况还有周忆寸步不离的护着。

刘氏送了他一对芙蓉金钗，陈氏送了一对白玉镯子，殷氏送是两支嵌宝石蝶戏双花金簪。

姜云蕊一一接过，心中纳罕周家几位夫人倒真不小气。

接着又见过几位旁亲也都收了礼物。

等新妇一一给小辈们还礼后，这才结束。

敬茶后就是早饭。

周家没有新妇伺候婆婆用饭的规矩，姜云蕊随着周忆坐下，肚子已经饿的空瘪。早上火急火燎一口水都没喝上，望着饭桌上的菜肴一片脉脉深情。

因为是新妇进门的第一顿早饭因而不用男女分桌。

见老太爷老夫人动了筷子，周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姜云蕊舀了一碗鸡汤，夹了一个狮子头。

刘氏打趣，“成亲了就是不一样，四弟都学会疼人了。”

满堂皆笑，姜云蕊只管低头喝汤填饱肚子也顾不上羞不羞。

“大哥，你没看见大嫂眼巴巴的瞅着你呢，还不赶紧给大嫂夹菜。”

周忆从来浑惯了，周大少爷无奈的摇摇头，照模照样的也给刘氏夹了一筷子白菜。

刘氏扯了扯嘴角，周忆又补了一句，“大嫂别盯着云蕊了，她年纪小脸皮薄，你一直盯着，她该不好意思用饭了。”

姜云蕊不清楚周家兄弟和妯娌间的关系如何，只低头不言语静观其色。

“瞧瞧瞧瞧这护媳妇的模样，我看咱家马上又要添丁进口了！”

周二爷立马接过话茬逗得徐氏眉眼带笑，紧接着一桌子人又打趣起来。

“听说刚刚来敬茶的路上四弟妹是四爷亲自抱过来的，难不成…”殷氏边说还意味深长的捂嘴笑笑。

姜云蕊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冷笑，看来这满屋子人里最蠢的就是这三夫人殷氏。昨儿自己才为新妇进门，今天当着众人面暗示新妇和别人珠胎暗结，将周家爷们的脸面往脚下踩，脑子里莫不是存了浆糊。

果然殷氏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表情都和姜云蕊预想的那样白里泛青，徐氏嫌弃的看了一眼殷氏，又看了一眼姜云蕊终是什么都没说。

姜云蕊也没想如何辩解，这个时候不说话才是最好的辩解，因为自然有人替自己出头。

“三弟妹肯定是羡慕了，待会用完饭也让三弟背你回去，就不用羡慕四弟妹了。”??开口打圆场的是二夫人陈氏。

众人给面子笑了笑。

姜云蕊酝酿了一会，故作委屈的拉一拉周忆的袖子，低眉顺眼惹得周忆更加心疼。

本来周忆觉得因为自己胡闹误了时辰过意不去，现在又看姜云蕊被明里暗里挤兑哪能忍下这个！

周老爷一看这小子又要犯浑，放下碗筷开口道，“吃好了就去祠堂给周家列祖列宗上香，族谱的名字也要添上。”

周忆哼了哼，听话的拉着姜云蕊起身告退，把人护在身后转头对满桌子人尤其是殷氏说道，“我夫人是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求进来的，她身量轻我乐意抱着，不像三嫂身量太重我三哥抱不，”话没说完，周老爷沉下脸喝道，“还不快去！”

“爹，娘，别生气，三嫂也千万别放在心上，我没别的意思，就那么一说，以后还请各位嫂嫂多多照顾云蕊，不然我就，”?周忆笑里藏刀，听得殷氏心里只发怵，自己不过嘴多跟着开个玩笑而已。

“你要怎么样，说出来让二哥听听，到时候二哥给你帮忙。”?周二爷对自己弟弟的臭德行了如指掌，生怕他说出什么话惹得一家人不高兴。

周忆自然明白他二哥在给他递台阶，今儿个闹得太难看回头还是他家这位不舒坦。

于是嚷嚷道：“我就带着我夫人赖在二哥房里不走，吃你的喝你的，让你抱不到二嫂！”

“臭小子，赶紧带你家夫人走！”

又一阵哄笑。

姜云蕊站在周忆身后低头不说话，别人只当是她被说的委屈哪里知道其实是在强忍着不乐出声。

但她清楚作为新妇，请安这事误了时辰是不对的，被说嘴两句也正常。

委屈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初来乍到少说少错多说多错，还好有个无条件护着自己的夫君。

“说是四夫人原本卯时已经摇铃，下人都进去伺候了，是少爷兴致未完又把下人撵出来，因此就，就耽搁了一会……还说四夫人出门时脸都急红了，身上也大不舒服又不肯乘轿子，四爷跟在后头哄，后来实在没法子就不管不顾的抱着人过来了。”

徐氏一听罗嬷嬷回话哪里还有一点责怪的意思，“知礼懂事稳重周全，云郎又这么疼着宠着，必定是个好孩子。今天让她受委屈了，你去库房里给我挑几样好的礼物亲自送去再宽慰宽慰两句，我怕这孩子心里难过，幸好云郎护着，不然那不善言辞的性格总归会被欺负去。人家在娘家可什么委屈都没受过总不能到我们家过得反而不快活，再问问管家，新宅子那边服侍的人都配齐了没有。”

祠堂里，姜云蕊手握线香在潺潺烟雾中望着周忆摊开族谱郑重写下名字的背影，默默祈求，“新妇望先祖庇佑与云郎岁岁年年恩爱白头。”

“夫人，你看。”

周家四子云郎

正妻姜氏云蕊

周门姜氏，从此她冠以夫姓，终生为周忆之妻。

按律法妾室不入族谱，姜云蕊忽然想起来自己还不了解周忆有没有妾室或通房，她可容不得周忆身边有其他人。

没有最好，如果有，不如一次解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