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孟子说，人性本善。
荀子说，人性本恶。
杨伟光却觉得如果非要给人定个特性的话，应该是人性本贪才对。
因为在他看来，所谓的好人坏人，其实也就是看他们所做的事能否惠及大众罢了。
能符合普罗大众一致利益诉求的，那没得说，妥妥好人一个。
可要是相差甚远，甚至与普罗大众的利益背道而驰的，妥妥的坏蛋一枚。
至于其它什么是非对错，其实并没那么重要。
那么，他说的有没有道理？
胡汉三觉得挺有道理的。
因为在他跟着身边这个软蛋以神仙山山大王的名义对着偃师县城门口看大门的县兵说出他要进城劫富济贫后，他就看到原本对他横刀立棍的偃师县兵瞬间变成了眼瞎耳聋的死人。
甚至那个领头的还反过来给他带路，一路把他送进了偃师豪绅王府的大门……
特娘的，抢了大半辈子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跟做梦一样。
“……道理其实很简单，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绝对忠诚，你之所以觉得他对你忠诚，只不过是让他背叛的筹码不够罢了，只要有人给的起，你信不信就算咱们现在亮出身份，这些得了好处的死穷鬼也会笑嘻嘻的给咱们继续送粮？”
看着眼前这喊着号子给他推粮拉秣的偃师县黔首，胡汉三眼神闪了闪，没有吭声。
得益于门口那些大头兵的故意放水，在混进城的当夜，他就带人摸进了自家那位昔年小老弟的闺房中。
然后，那个跟他昔年好哥们长的一毛一样的王氏家主就被他摸黑一刀送上了天。
不过奇怪的是，对方死之前似乎又认出了他，对着他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可惜，话刚出口就被他割了脑袋，搞得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是不是自己当年舍命从泥潭里救出来的那位小老弟。
当然，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眼下重要的是眼前这群腆着脸给他当牛做马的死穷鬼。
在他带人连夜血洗了王氏，将王氏库房内数千石粮食与数百箱金银财宝搬卸一空后，整个偃师就沸腾了。
而当他当众宣布将整个王氏的家产田陌免费分给城内所有无地佃户，并在身边人的建议下将得到的财货拿出来分给这些穷的只剩下光屁蛋的苦哈哈后，这些本来还对他指指点点的死穷鬼就成了他忠实的拥护者，谁敢说他坏话直接打屁股的那种。
而等他因为粮食太多，发愁不知道咋办势，这些对着他千恩万谢的死穷鬼们就开始自发帮他把那数千石粮秣从王家的底仓中拉了出来。
牛不够就人拉，马不够就人挑，就算累的憋炸了肺，也没人喊一声苦。
这让入关以来习惯了被人鄙视、唾弃、咒骂、厌恶、乃至恐惧的他心里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酥酥的，浑身充满了力量，甚至连左边那刚入关时因为饥饿去人家里偷吃的，结果被人一棍捅瞎的左眼也变得温暖了许多，不再那么冰冷刺痛。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只知道这感觉还不错，挺好。
“……伯长，伯长？”
“嗯？”
“旋门关到了。”
恍然回神，看着前方逶迤连绵的山脉，胡汉三眨了眨自己的独眼，扬声打破了寂静。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
“？”
“不是说去大伾山吗？”
“不用了，就这里吧。”
“呃，这位大王，俺们不累，还能行，再让俺们帮你送一程吧，要不然实在无法表达俺们对你的感激之情。”
“是啊大王，现在这年月，兵荒马乱的，你们又拿这么多财货，万一招来那些西凉来的饿死鬼可不就坏事了么，就让俺们再送一程吧，等把你们送进了大伾山俺们就走。
你放心，俺们都是讲道理的，你给俺们发钱发粮发田，你就是俺们的活命恩人，俺们绝对不会给你使坏的，放心。”
“是啊将军，你就让俺们再送一程吧，俺们虽然不会打仗，但好歹也算个人，这多人凑一起，多少也能吓一吓那些只知道烧杀抢掠的西凉蛮子，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这群指着和尚骂秃驴的死穷鬼，胡汉三强忍着抽刀砍死对方的冲动，冷声大喝。
“乃公说了不用了，听不懂人话吗！赶紧滚！再不滚乃公剁了你们！”
“呃……”
“别别别，大王息怒大王息怒，俺们这就滚，这就滚，走走走，快走！”
“哎不是……”
“走走走，你这小子咋这么多事，快走！”
胡汉三面前，一个挑着扁担，身体几近于呈九十度、几乎快要趴在地上的半大老头被胡汉三突然的狰狞吓了一跳，怔了怔，看着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身边一个少了一条胳膊的汉子截住了话题。
老头有些不愿意，拉拉扯扯老半天，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扁担起身离开。
离开时，那累得煞白的脸上还满是不情愿。
慢慢的，此间气氛安静了下来，等小半个时辰后，此间自发组织起来给他们当牛做马的千余偃师县死穷鬼系数离开此地，站在杨伟光身后目送他们离开的王大锤才满脸复杂的开口打破了沉寂。
“你们说，他们要是知道咱们就是他们嘴中那只知道烧杀抢掠的西凉蛮子，会不会后悔今天帮咱们运粮？”
“应该会吧，反正俺听那个老头话里的意思，对咱们还是挺抵触的。
不过这重要吗？
过了今天，以后就算想见估计也见不着了，他们去哪儿打听咱们的底细去啊。”
“俺觉得够呛，别人不说，刚刚俺身边那个挑粮的独臂汉子就一直瞄俺的腿，俺估计是发现了什么。”
“是嘛？”
“那你倒是说说他发现啥了，发现你裤裆没拴紧？还是犊鼻裈破了个洞？”
“去你囊的，瞎扯什么呢，你才裤裆漏风呢！乃公压根就没穿犊鼻裈好不！”
“怪不得一股馊味，原来没穿犊鼻裈，真真是彼其娘之！”
“嘿——！”
“哎哎哎，我说你俩够了啊，这咋还玩上了呢，不过话说回来，我听说咱们身上的确有种味道，咱们自己闻不到，但人家关内人能闻到。”
“味道？”
“啥味道？俺咋闻不出来。”
“不知道，俺也是听一个关内人说的……”
…
“……可惜了，真真是可惜了啊，这年头，像这么有情有义又大方的大王可真是不多了，这要是能跟着一起混，以后起码不用天天愁吃愁喝了。
要俺说，你刚刚就不该拉俺，俺都准备开口了，被你扯走了，真真是彼其你个大锤锤。”
“嘿，我说你小子怎么不识好歹呢，你该不会真以为他们是那什么劳什子救苦救难山大王吧？”
“咋，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你还记得他们的走路方式吗？”
另一边，已经跟独臂汉子一起走远的老头一愣，不由停下了脚步。
“记得啊，咋了？”
“我问你，你见过哪个正常人走路是向外撇着脚弓腰走路的？”
“？”
一脸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个独臂汉子，驼背小老头低头沉思片刻，想起那些人走路时的确会不自觉的低头弯腰向外插着步走后，眉头一皱。
“你这么一说，到的确有些奇怪，不过这也说明不了啥啊，咋滴，你还不许人家弯腰走路了？”
“蠢货，你难道就不好奇为啥他们百八十人都是那个德行嘛？”
“呃……不好奇。”
“……”
瞬间，独臂汉子无语了，拍着脑壳走向了一旁，“真真是唯懒蛋与蠢蛋难养也，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他们的走路方式是不是跟我一样？”
老头瞪眼一瞧，突然一愣，“哎，你还别说，这么一看还真有些像。”
“像就对了，因为这是军中骑兵冲锋时惯用的滑刀式，脚尖朝外是怕戳到马肚子刺激到战马影响配合。
弯腰驼背是为了在战马跑起来时利用身体压住奔跑带起来的冲劲，不至于跑到半路被摔出去。
这是常年从军的人才会养成的习惯，你个棒槌！”
老头一愣，随即脸色一变，“你是说——！”
“反应过来了？还有最后一点，你刚刚给他们挑粮时，难道就没闻到他们身上那股羊膻味吗？”
“！！！”
“所以呀，老老实实跟乃公回家吧，别想着跟人家混了，你命不够硬，跟不了的。”
“可，可杜老不是说那些西凉蛮子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野种吗？为，为何……”
“傻缺，听他扯淡，那老比登还说王煜那狗东西是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呢，结果呢，你忘了你家大娃去年怎么死的了？”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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