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凤之鸣 第二节云想衣裳 花想容

牡丹城，花家公管。

“小姐，快起来梳洗吧，前头教书的先生等了半晌了，再等下去，恐怕要惊动老爷夫人了。”张嬷嬷站在床边小声的催促到。这个花家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谁要是得罪了她，饭碗不保不说，还可能吃上一顿鞭子。能敢催她起床的人，全府恐怕只有张嬷嬷一人了。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15、6岁左右的妙龄姑娘，面如白脂，眉眼如黛，是一个天生的美人坯子，这正是牡丹城第一药王花家的嫡女花想容。花想容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随后又沉沉睡去。张嬷嬷叹了口气，吩咐身边丫鬟：“告诉先生，小姐偶感风寒，不能去学书了，让他明日再来”随后不忘叮嘱丫鬟：“告诉他从后门离开吧，不必回了老爷夫人”。

传话丫头刚走，张嬷嬷默数三声，果然，花想容从床上一跃而起，唤来贴身侍女苏木就要乔扮出门。张嬷嬷无奈道：“我就知道小姐今日又要溜出府，生病的由头都为你想好了，但你必须向我保证，就一个时辰，时间一到立刻回来，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就要被你娘熬了！”花想容笑嘻嘻的点头答应，一口一个谢谢嬷嬷，我保证、我保证，随即带着苏叶溜出府外。

今日是五月十六，再过一个月就是牡丹城每年一度的花都盛会。牡丹城因花闻名遐迩，不少人在这一天齐聚牡丹城，求医问药，交流医术，还会赏花品茗，贸易奇珍异宝。为了这一盛会，全城上下提前几个月就开始筹备参展的花卉、药材。牡丹城城主邵乐山更是下令，花都盛会前后半月解除宵禁开放城门，以供游客往来，商家备货。

这几日也是牡丹城第一药王花自知最忙的时候，甄选药材、备货迎客，全家上下都沉浸在筹备花都盛会的紧张氛围中，趁此时溜出去玩耍，正是花想容打的如意算盘。此时，花想容、苏叶主仆二人已装扮成小厮的磨样大摇大摆的走在热闹的街道上，一会围观围观街头棋局，一会挑选挑选胭脂红粉，忙得不亦乐乎。

忽见一群人围在一个摊位前，黑压压的挤成一团。花想容随手拦住一个路人便问前方何事，路人兴奋的说：“来了一个神医，医术高超，能让死人变活，都说比花仙医还灵呢！”一听此人敢盼比自己父亲，花想容瘪了瘪嘴，不屑道：“区区走街卖巷的江湖术士，也配与天下第一仙医相提并论？”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飘进了白云裳的耳朵里。此时他正在给摊位前一个豆蔻年纪的小女孩把脉，听此言语，微闭的双眼慢慢睁开，顺着他的目光，拥挤的人群自动避让，花想容就这样，看到了这个她口中的“江湖术士”。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凤眼微睁，眉间一颗青痣若隐若现，看起来温文尔雅却又清冷决绝，一袭白衣在人群中更是显得铅尘不染。花想容从来没见过这般俊秀的男子，一时间有些恍惚，身旁苏叶见状连忙扯了扯小姐的袖子，花想容这才缓了神有些羞怯的说到：“看、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如此局促的小姐，苏叶倒是第一次见，有些想笑，但看见扭头瞪着自己的双眼，笑意立刻消散。

“何出此言？”白云裳突然开口，语气不急不缓。“你！一个楞头小子，也敢于天下第一仙医相较？我看你是虚假吆喝，博人眼球，这位小姑娘，你、你可别上他的当！”花想容激动的一口气说完，脸颊微微泛红。“我本自在行医，并无攀比之心，姑娘言重了。”“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女……”被拆穿的花想容更加恼火，两眼好似放出刀子：“你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打着我爹……我爹救命恩人花自知的名号，在这骗人，还起死回生，真是大放厥词！”“天下医术本就浩瀚无穷，姑娘怎知，花仙医就是学术的尽头，又怎知我不会回天之术？”白云裳说完又低下头闭上眼睛，专注眼前的病人，细细摸起脉来。“呵！你好大的口气，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你这个神医是怎么治病救人的！”

花想容气哼哼的拽着苏木挤入人群，揪起看病小女孩的衣襟问道：“你小小年纪，有何病让他看？”看病女孩被她突然而来的阵势吓得不轻，磕磕巴巴的回答道：“我……我……”“我什么我？问你话，你快点回答！”白云裳的不屑态度已经让花想容丢了脸面，小女孩的唯唯诺诺更是让她燃起一股无名火。质问的声音越大，小女孩越是害怕，最后干脆哭了起来。白云裳皱了皱眉头冷冷说到：“请这位小姐，不要打扰我看诊”。

说完，不等花想容开口，白云裳收起摸脉的手，拿起笔欲下药方。花想容见此哈哈一笑：“哈哈，我说你是江湖骗子，一点没错！古来看诊就需望闻问切，这个姑娘到这一句话没说，你摸了摸脉就要开方，就算骗人也拿出点架势好吗？”听此一言，看热闹的人群也跟着骚动起来。

白云裳并未理睬花想容，而是拿起写好的药方轻声叮嘱小女孩：“枸杞二两，蟾蜍一钱，乳香、鲜姜各半两，还需灵芝为药引，每日午时煎药，煎至药渣消融，才可服用。”小女孩感激的点点头，仔细收到药方，正欲去抓药，却被花想容拦了去路。她一把握住女孩的手摸起脉来，边摸边说“各位听听这是什么药方！枸杞、蟾蜍不用说，也就一般破毒定痛的功效，这个女孩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虽然看起来面黄肌瘦，但步履轻盈，面色如常，脉象也无异常，顶多算是营养不良，何须此药，又何须灵芝这么珍贵的药材，莫非……”花想容装作狐疑的样子向白云裳眨了眨眼接着说：“你定是诓骗她的钱，哄她买你的灵芝，不然小小年纪又不是病入膏肓之人，何须灵芝做药引！”

话音刚落，人群纷纷支持花想容，一边倒的高呼着“可不是，小小年纪何需灵芝入药，庸医！庸医！骗子！骗子！”花想容心想终于扳回一城，得意的看了白云裳一眼，转身来到小女孩面前，笑着说到：“小姑娘你根本没病无需就医，扔了这个药方，快点回家去吧！”谁知小女孩一改方才怯懦的样子，一脸嫌弃的说：“我看你才有病！狂妄自大病！”

花想容惊讶的问道：“你说什么？胆敢这样和本小……本公子说话！”“我说你，狂妄自大！这位神医看的是我爷爷的病，开的药也是我爷爷的药，你不问清事由，仗着有点医学皮毛，就这在鼓吹，简直不可救药！”

一脸炮珠般的话怼的花想容气急败坏，抓着小姑娘刚要斥责，旁边的白云裳徐徐开口：“此女虽看上去并无异常，但细看她的嘴巴周围，已出现淡淡黑斑，加之呼吸之间气息不纯，恐患有家族遗病黑斑疡。幼女已如此，想必家中老人此疾更甚，恐已出现腹痛、无力、便血、黑斑溃烂的症状。”小女孩深深一躬说到：“正是如此，先生说的病症我爷爷都有，现在他已经躺在床上不吃不可三日了，迫不得已，我才来救助先生，先生二话不问，光凭我的脉象就知道我爷爷的症状，可不就是神医，才不是庸医呢！”说完，小姑娘还回头瞪了花想容一眼。

一番对话下来，众人又议论纷纷，听说过隔山打牛的，还是第一次听说能隔人问诊的。花想容根本不信，又追着问：“那你怎么就凭着一个药方便相信他的诊断是正确的？”“我自然相信！”女孩坚定的说：“因为他还给了我这个。”女孩从怀中拿出一盒药膏，解释说到：“这个是专治我脸上黑斑的芍药羹，我爷爷之前使了不少。我嘴上的黑斑不仔细看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先生一眼就知我有遗传黑斑疡，医术定非同一般！”

“好！就算你侥幸看出了小姑娘家中的病，那灵芝呢？这个姑娘看着可不像能买得起灵芝的人。你自诩清高，开了个这个贵的药方，恐怕这姑娘可没这个能力买得起你的药呢！”花想容说话间，不知何时，白云裳身后闪出一个随从，手中提了三包包好的药材递给了女孩。“这是按照药方给你备好的药，就按着我家公子的吩咐吃就行了”随从名唤文竹，仆随其主，人也是冷淡淡的。

“一文。”文竹向小女孩伸出一只手，向其索要药钱。“一文——这么贵的药材只要一文？！”此言一出，又是激起千层浪。“一文钱，恐怕灵芝上面的泥都不够吧”花想容轻蔑的说到。“我家公子看病，只要是世上顽疾，无论药材多珍贵，均收费一文。”文竹并未与花想容多纠缠，收了小女孩一文钱后，默默站会白云裳身后。

人群听此，纷纷称赞白云裳真乃是悬壶济世的神医，花想容听完此话虽有心有称赞，但面子上依旧过不去，清了清嗓子又追问：“那你……那你还说你能起死回生呢！这不也是诓骗人的么。”“这话是真的”身边一个老婆婆此时站了出来“我那老头的怪病走遍了整个牡丹城的医馆都被说无药可医，这棺椁都备下了，寿衣也穿上了，就等着入土了，白大夫刺了三针我老头子竟活过来了！这可不就是起死回生吗！”老婆婆边说边欲跪拜谢，被白云裳拦下：“婆婆不必言谢，治病救人本是行医者的职责，文竹再给婆婆拿上三副药，按照我之前说的煎服，患者自可康复。”婆婆千恩万谢后，用一文钱领了药离开了。花想容见状虽面有羞愧，但依然嘴硬：“虽然如此，但你也不必与花自知攀比，雕虫小技，真是班门弄斧！”白云裳没有理会，只是淡淡的与围观的人行了一礼，说：“今日看诊结束，各位请回吧！”

众人见无热闹可看，纷纷离散。花想容此刻尴尬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白云裳也没客气，收了摊位，唤上文竹，直径离开。花想容慌张的喊道：“明天你还来此吗？”此话一出，不仅苏木感到惊讶，就连自己也就觉得疯癫。更让她恼火的是白云裳连头也未回。一旁的小女孩“切~”了一声就要离开，花想容想了想，拽上身旁发呆的苏木，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