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不生不爱 第五章 往事回忆

傍晚。

残阳的血色已经褪去侧身西望，天地相接处，仅有一线淡紫的暗光，宛若一条玉带佩在了天际。渐渐地，带变成了丝，丝又时而恍惚。就像那一层薄薄的细纱把西天笼罩起来，细纱又似乎在这凌风中微微颤抖。

烈容气地为芸娘斟上一杯茶，神色无虞的说道：“怎么？可是七七有事？”

见芸娘低下头去拾聚上茶杯时，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对方微屈的手上，一双修长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比她坊里那些女孩子的还要好看。不知是否是这双手常年握着冰冷的剑刃，她每次望着，都感到那上面好似缠绕着挥之不去的寒意。

芸娘心中暗想，也许会在多个思念的夜里去想，不知日后会是怎样的绕指柔才能圈住这抹寒意，将它化解………

但，那个女子永远不会是自己。

在芸娘恍惚中，那只手已收回，掩回袍袖中。

芸娘见此，若无其事地拿起茶盏。

她轻笑，开门见山的说道：“烈，你就打算一直带着七七隐居在这深山里？”

而在屋内只见七七好奇之余，偷偷躲在门后听着师父他们的对话，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烈听对方话音一落，烈骤然蹙眉，目光由说不出的情绪逆转成犀利，先前客套的态度也荡然无存的说道：“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过问我的私事。若是你想说的只是这个，我送你回去！”

芸娘突然觉得一座巨大的冰山猝不及防地落在她与他之间。她不禁在心里暗暗自嘲，只是这样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就让他拒人千里，方才那点痴念岂非可笑？

不，应该是可悲。

芸娘低下眸子，无论她自己如何努力，在他眼里，始终只是个“外人”。

她咽下苦涩，依旧含着笑意说道：“我不是要过问你的私事，只是觉得七七一直待在山上，对外界茫然不知，将来如何与人相处？”

见烈不言，芸娘小心翼翼地提及道：“还有……她现在做任何事都是为你。她……似乎有些太依赖你了。”

烈见芸娘说了这么多，只有这最后一句戳中了他的心。这样的依赖，是他想要的，可更是他惧怕的，一时也没了主意。

他淡淡回道：“七七是我带大的，对父亲产生依赖，那不是应该的吗？”

而门后的七七听到师父这一句话，小心脏不明原因地剧烈跳动，甚至…还有些疼。

七七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中暗想道：“我不会是病了吧？”

芸娘低下眉，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小心措辞说道：“舞坊里正好有几个女孩与七七年龄相仿，我想着，不如将她接到坊中？一来有更多的机会学习，二来她也可以多接触一些人，学一学为人处世。”

烈低头眉眼紧锁，早已不耐烦的厉声拒绝说道：“不行！她还小，歌舞坊那种复杂的环境不适合！”

见烈这般，芸娘并没有意外，这一回的粗暴打断她没有再惊讶，而是慢慢饮下渐已放凉的茶汤，一时的沉默好似平常。她这许多年的磨炼，早已坚强的可以用饮一盏茶的时间就轻易消化掉他的无情。

半晌，芸娘灵光乍现，再次不怀冒昧地献策说道：“若不然……我下次可否多带一人来，同七七做个伴？”

芸娘见烈没有再立刻否决她所说之事，顿时沉默。

而烈心中思索，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想自私的将女孩留在身边久一点。

烈心中叹气，淡淡回道：“什么人？我这里可不欢迎一些无谓的人。”

芸娘见有所突破，松了一口气说道：“是扶风，你见过的。”

烈仔细回忆一番说道：“扶风？是上一次跟在你身后的少年？”

芸娘见烈并未直接反对，兴致也多了些说道：“对，就是他！他比七七虚长几岁。”

芸娘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忽而身子微微前倾靠近烈，放低声音说道：“重要的是……”

这声音几近神秘地说着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

而门后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的七七，气得直跳脚！

七七腹诽的说道：“身边又没有人，说什么还需这么神秘？还骗我说不了解师父，一定有问题！”

芸娘的话说完，抬头意外发现烈竟然露出好似得意的笑。

她却不知这笑并非是赞同她说的话，而是因为察觉到门外微小的异动。

烈见芸娘正愣看着他，快速的恢复神情。而不知是何奇怪的心思作祟，他忽然就同意了。

烈说道：“那日，他能不畏强权出手帮助那名妇人，想必也是个正直的孩子。会武功可以保护七七，是个不错的人选。”

芸娘见烈答应，微笑的说道：“那就这么定了，下次我将他带来。”

烈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道：“嗯。不早了，我送你下山。”

而屋内，七七还在想着师父他们方才到底说了何悄悄话时，只见师父忽然推门进来。

看见七七在门后的烈却无丝毫惊讶，平淡说道：“师父送芸娘下山，你先回房，把门栓好。”

而七七被突如其来的晃门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地应着：“好…师父一路小心。”

听见七七这般乖巧，烈欣然的点了点头，回过身走出了屋。

而七七回到屋内将门掩好，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渐没于晚霞中。而七七像是突然忘记了什么一般，挠了挠头说道：“我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事忘记了？”

两日后，芸娘如期而至。

七七像往常一样，远远地见到芸娘的身影便迎了上去，不是七七多么期盼着芸娘来，不过是师父的训示罢了。

七七小跑到芸娘跟前，礼貌地打招呼说道：“芸姨好。”

而七七走近了才发现芸娘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个十五、十六岁的男孩子。而他十分恭敬地紧跟在芸娘身后，瘦高的身材，比芸娘还要高出差不多一头，而矮小的七七只能仰着脸才能与他对视。

七七抬头看着男孩，见他的眉眼生得很好看，虽然表情稍微有些严肃，可男孩看见她时不自觉地张了张嘴，好像要开口又有几分顾忌。

而芸娘见状侧身让开，寻了个借口说道：“七七，他叫扶风，是舞坊的侍卫，以后他陪我来就不需要你师父接来送去的那么辛苦了。”

芸娘见七七不言，继续说道：“他比你大几岁，你就见他哥哥吧。”

而七七乖巧点头说道：“扶风哥哥。”

扶风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冲七七一笑，有些拘谨。

七七见状未想太多，将芸娘迎进书房，扶风则独自端坐在厅里等着，直到中途休息时，七七也未听见他在外面有一点声响。

不知是否是这看似与师父相似的沉默寡言，让七七对他多了几分兴趣。她从书房走出来时，扶风依旧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兴许还是有些无聊，他眉眼稍稍垂下，看上去好似有些疲惫。

扶风在听见响动时，他下意识抬了抬眼皮，就这倏忽间，迎着窗外洒进来的盈盈日光，那副眉眼竟美得让人有些发昏。

七七蹑足靠近，脚步放得很缓很轻，恐惊扰了眼前的明眸善昧。

而七七好似自然的，在心里将面前之人与师父迅速做了个比较。或许是他年纪轻，虽然有几分肃然寡语，容色却是比师父柔和许多。即便是个陌生人，也不畏接近。

七七走到他身旁招呼着说道：“风哥哥怎么这么严肃地坐在这？若是闷了，可以四处走走的。”

扶风抬眼客气地微笑说道：“无妨，不闷的。”

七七心中暗想，这惜字如金的样子也和师父很像。师父说，过门皆是客。她正犹豫着，还要不要理睬这看似冷漠的小哥哥时，身后芸娘的一句话打破了扶风的禁忌。

芸娘说道：“扶风，这里非舞坊，不用这般拘束，就当是来做容的，让七七带你四处看看也好。”

扶风像是收到指令一般，急忙起身说道：“是，坊主。”

芸娘看了看七七微笑着说道：“你和扶风哥哥去玩一会儿，我去厨房，今日让你们也尝尝我的手艺。”

语落，芸娘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也不容七七的回应，转身便提着裙裾拾步去了灶间。

七七见状心中暗想，随她去。

随后上前拉着扶风的衣袂，试探道：“风哥哥，有没有空和七七去菜园子！”

扶风怔愣一瞬，随后说道，“菜……菜园子？”

也不知扶风是否是被七七摇着衣袂的举动惊到，还是“菜园子”这三个字有些诧异，但很快又恢复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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