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 第三章 体检竟然没过

初冬的阳光下，我们一大群毛头小子，排着蚯蚓般的队伍缓缓移动。视力、胸透、验血、验尿、、、、、、最后被赶到一个大房间里。

“所有人，脱衣服，围着跑圈，跑够三十圈啊，跑不够的和偷懒的，直接淘汰啊！”一位五十多岁的阿姨大声喊道。

“赶紧脱，有啥不好意思的，老娘啥没见过，哈哈”旁边协助检查的两个武装部的工作人员也笑了起来。笑声让我们更加尴尬但还是都脱成了光杆司令，开始在大房间里跑了起来。一开始冷得直哆嗦，没跑几圈，浑身开始热乎乎的，跑到后面头上还冒出了白气。跑完后排队检查，原来是要检查有没有纹身和扁平足，这个法子不知是谁发明的，倒是方便快捷。脚心没黑的，过关，整个脚掌发黑的，就是扁平足，长跑不行，直接就淘汰了。淘汰的那几个哥们一脸失落，穿衣服的时候我看见其中一个哥们伸手擦了一下眼泪，唉，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这几个满怀期待参军入伍的哥们，注定要一辈子带着失落了。

终于轮到我了，负责检查的阿姨和那两个工作人员一下子愣住了。嗯？发什么呆呀！难道是被我的本钱吓住啦！我有些恶趣味的想道！

“你怎么这么多纹身呀！这都什么呀，怎么有些像庙里的符号？”阿姨指着我喃喃道。

“这特么实在身上画了一幅作战地图吗？”武装部一个工作人员也是一脸迷茫。

我低头看看，这特么都是师父的杰作。从小纹到大，从初一纹到十五，全身上下基本没有干净的皮肤。平时淡淡的看不出来，现在跑完步血液循环一加速，五颜六色的符箓全都显现出来。

有纹身都不能当兵，我这纹身开会的还当什么兵！虽然我对从军并不热衷，内心还是更愿意参加高考去上大学，但兴冲冲来了，结果却是纹身不能入伍，内心是非常沮丧的。

等我垂头丧气回到道观跟师父说完之后，师父竟然一句“知道了”就把我打发了。难道把我画成这幅怪模样，还影响参军，师父就没有不好意思？很显然，师父半点没有不好意思，该捕鱼捕鱼，该种地种地，该外出做法事做法事，该去冯寡妇家去冯寡妇家，日子还和往常一样。除了我，被辍学的我，被辍学因纹身无法参军，窝在山上按师父的意思，背经文，学符箓，煞有介事地舞动树枝，好像是在舞动一柄古色古香的桃木剑。

未来在哪里？这是我不得不思考的一个问题。我偷偷去过学校，没敢进去，远远的看了一眼连走路都在被英语单词的同学们，就落荒而逃。是啊，退学参军同学们都知道了，现在却灰溜溜的落选，实在是丢人啊。

既然改变不了，那就踏实过日子吧！

捕鱼、逮鸟、看录像、打游戏、喝酒，之后在街上游荡，偶尔也打架，不过很多时候担任沙包的角色。

是冯寡妇的女儿小翠，听说被北京一个什么学校提前录取了，不用参加高考，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在我捕鱼逮鸟时偷来敬佩的目光，捕个鱼有啥好佩服的，我怀疑着丫头是我师父安排的小间谍，怕我惹出什么大麻烦，不过，我没有证据。

这丫头打小就胖乎乎的，一直没变，加上有点龅牙，加上太聪明，很多时候我想玩点小花招，还没实施，就被她看透了。那种别揭穿的感觉，唉，别提了，我在她面前，像是裸着的，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快看，又是一条大鲤鱼，哎呀，小道哥哥好棒啊！”初听不适应，听多了，觉得小翠说的是一种事实啊!小翠有眼光啊！我，李小道一直都是这么优秀啊！

我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甚至小翠的大胯和龅牙也好看了几分，我甚至在想：这小翠打扮打扮，减一下肥，搞不好不输刘艺珂呐。一辈子就这样过去，倒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正当我逐渐适应，并打算长此以往的时候。不料在雪后的一个傍晚，师父随手将鱼骨头抛给窗外的野猫，而后缓缓道：“不用急，我联系好了，过几天送你去部队。”

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麦田，我兴奋而又茫然。南山和景云镇渐渐小成了一个黑点，最后黑点也消失了。一直跟着师父捕鱼逮鸟做法事，我连市里都没去过，现在直奔省城，省城是什么样子呢？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师父屁股后面，望着周围耸立的高楼、宽阔的马路和川流不息的车辆，充满了惊叹，这特么也太大了吧！与我的大惊小怪相比，我那瘦猴师父倒是镇定自如，带着我不断地倒车换乘，最终在太阳升至正当空的时候，赶到了河南武警总队大院。

“劳驾，小哥，我找张四维麻烦喊一下，我在这等他，”

“张四维”其中一个卫兵愣了一下：“大爷，您找张四维有什么事吗？”

“没啥事，好些年不见了，找他唠唠。”

“嗯，好的，好的，您稍等一下啊，我给你报上去哈。”

“您往旁边站站，别影响车辆进出好吗？”

我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师父，咱先去吃点东西吧，好吗？”

师父回头看看我，又看看庄严耸立，里面人行色匆匆的武警大院，说：“中，咱爷俩先去吃饭，完事再来给你办事。”

“教官，李教官”不知那里窜出一个疤脸汉子，大声嚷嚷着：“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真是您呀，教官！”

疤脸是个大高个，起码一米八五，虎背熊腰的，脸上一道疤痕从额头到下颚，肉往两边翻着，像一个巨大的嘴巴，却沉默着，不发出一丝声音。

“您来有事吗”

“也没啥啥事，找张阎王”

“总队长今天应该下部队了，您先跟我进去吧，安排招待所住下，您看行吗？”

“妈的，那狗日的不会刻意躲我的吧！”

我看着骂骂咧咧的师父，有点不解：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的吗？老东西把人得罪完了，拍屁股回山，我不是惨了！

“算了，不见张阎王那狗日的啦，跟你说了，你给办吧。”

“那谁，就他”师父拿下巴指了指我：“我徒弟，干啥啥不行，给他随便找个单位混两年长长见识，以后好接我的班。”

“哎呀，这是小师弟啊，真是英武啊，不愧是老班长的亲传弟子。”

疤脸大汉明显平时就拙于口舌，师父听了他那笨拙得马屁，撇了撇嘴，道：“好了，就这样吧，人给你，我回山啦。再见，不送！”

说完，把我的箱子一撂，转身就准备开路！

啊，我顿时急了：“师父，您这就走啊，不把我送到部队啊！”我心里想，纵然不想人家那样在火车站搞搞泪别，起码弄点什么仪式吧，这入伍送行，也太那什么了吧！

“这不是部队啊，老子能管你一辈子啊！一句话，不求出人头地，遇见危险躲着点。交代完毕，再见。”

说完，老家伙竟然真的扭头走了。我靠，这师父！

“老头，你肝不好，少喝点酒”我冲着师父的背影大喊，只见他头也不回，手挥了两下，就消失在街角。

“走吧，师弟，咱们先进去吧，老教官就这作风，哈哈”

“对了，我叫孔家印，山东的”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简章：“那，两毛三，上校，总队副参谋长，小师弟受老教官亲传，以后咱们师兄弟还得多亲近呐！”

一边说着，一边扛起我的包大步往前走，我一路小跑，跟着他进了自己向往的部队。